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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动了心》作者：清蒸腊鸭

文案：
业界翘楚世娱公司旗下拥有一至十八线影视歌男女艺人无数，然而没有一个能入公司老总范锐的法眼。
直至某天，他跪着唱征服……
影后：谁这么牛逼？
当红女歌手：厉害了我的妹！
议论纷纷之际，唯见影帝晏奕笑而不语，莫非影帝跟范总搞基？！
娱乐圈卧靠声一片~！
遥远的片场道具工傅乐：………………

娱乐公司老总+VS+属下道具小女工

阅读指南：
1.灰姑娘梗。请用脑残文方式打开阅读。一切智障为结局服务。
2.更新时间不定……
3.鸭对娱乐圈完全不熟，所有都是瞎掰胡扯。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女主傅乐，男主范锐 ┃ 配角：晏奕，伍大景，张五行，八旧是条狗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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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心了没？没。

　　范锐侧身而立，手握高尔夫球杆，一双正如其名的锐利眸子盯着二十米外的球洞，心不在焉。
　　他身上高定的深色西装，质感无可挑剔，踩在绿草毯上的是亮锵锵的皮鞋。文绉绉的装束并不影响他挥杆入洞，一气呵成的完美动作。光看背影，肩宽腰窄，笔直挺拔。
　　“没劲。”
　　然而范锐并不满意，兴致缺缺地把球杆递给身边的李旗。
　　总经理办公室向来宽敞且安静，眼下的气氛多了份肃目与紧张。特助李旗接过球杆，拿白手帕反复擦拭，恨不得一直专注于这个工作，以免介入面前的对峙。
　　“干嘛，在家没撸够，现在撸我的球杆？”
　　不远处，传来范锐莫须有的质疑声，不悦责难，不留情面。
　　李旗：“……”
　　能别用以假乱真的语气么？传出去，他以后怎样娶媳妇？
　　幸好，李旗深谙，范总这恶调并非针对他。
　　李旗放好球杆，抬头，小心翼翼望向办公室里的第三个人－－一个穿着华丽古装戏服的俊美男人，白衣飘飘，长摆坠地，古式发髻一丝不苟，风流倜傥中又如仙如幻，教人不敢近亵。
　　跟办公室里简约现代的风格冲突强烈。
　　倘若不是在世界娱乐公司工作数年，熟悉这幢大楼里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内景摄影棚，繁忙时全军出动，古装、时装、恐怖片的演员装扮栩栩如生，偶尔游走于电梯、洗手间、茶水间等等，李旗当真以为自己穿了越。
　　范锐回到办公桌后的真皮座椅上，闲闲叠起腿，双手交握放于腹前。跟桌前的古装美男相比，他的相貌并无优势，但走在大街上，也是回头率极高的标准帅哥型男。尤其，范锐身上那股精明奸狡的痞气，是儒雅的古装美男所没有的。
　　“世荣——”他朝十米开外的古装美男缓缓开口，语气推心置腹：“公司每年花多少钱去捧你？满打满算也有六七年了吧，一年成本一千万，四舍五入都上亿了。你看看你身上这套戏服，是公司高价聘请已经金盘洗手的老艺术家，重出江湖设计的，姑且勿论成本，光是人情债，我就欠了一打。”
　　被唤作“世荣”的古装美男，表情动作文风不动，跟他这身戏服所饰演的清冷角色浑然天成。
　　他自是明白，范锐拖长音唤他的本名“世荣”，不过就是提醒，他晏奕并非一开始就是晏奕。他是从乡下小伙晏世荣，经由世界娱乐一手打造，荣升为新晋影帝晏奕。
　　——没有世界娱乐，就没有晏奕。
　　这个恩，范锐打算要他铭记一世。
　　“想当年，为了捧你，公司也让很多前辈给你提携提携。你自己数一数，我们世娱哪位一线演星歌星甚至当年的影后，没帮过你？”
　　范锐风光霁月，要一席话教晏奕闭嘴。
　　晏奕从楼下的片场赶来，前一刻还在对台词，酝酿情绪投入角色。现在的他大概未出戏，举止便有些复古。诸如手臂平抬，执着宽口衣袖，立姿古风十足，气度非凡，配上立体的俊逸五官，不愧为国民男神。
　　李旗在对面看得有些感慨。于范总心中，被粉丝观众捧上天的晏奕，不过是世娱的员工之一。打工仔都要看老板脸色，影帝也不例外。
　　范总面前，人人平等。
　　晏奕开口了：“我乐意提携，但我拒绝捆绑绯闻炒作。”
　　他的嗓音极好，纯男声，低沉醇厚稳持。导演称赞时说过：“秒杀配音。”
　　他的态度变得冷静缓和，跟刚才不管剧组进度，扔下拍摄工作，跳过经纪人，直接杀上32楼总经办的冲动，相比起来有进步。
　　范锐对他表现出来的求和服软很满意。
　　“唉——”范锐长叹口气，拍了拍大腿，“这个世道，哪有不闹绯闻不炒作的。你以为五六年前？今时不同往日，操作方式早改变了。我们不妨换个词，叫合理增加曝光率。你这部古装戏的女主，世娱有心栽培，你就容她蹭蹭你的光。”
　　晏奕正要反驳，范锐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接，就跟晏奕说：“好了，快下去拍戏吧，导演催到我这边来。”
　　他又说：“专心拍完这部戏，其它问题以后再谈。一场老友，我不会坑你。不过你也要记住，不要误把平台当实力。”
　　范锐的话听似在哄，好声好气。
　　晏奕无声无息深呼吸，执袖的手握了握拳，肩膀硬了硬。一口气时间似乎想开了，他离开了总经办。
　　李旗暗吁，上前发表看法：“范总，晏奕的形象非常积极健康，如果不停给他炒作绯闻，会招来反感。”
　　范锐“切”了声，“你这么聪明，你来坐我的位置。”
　　李旗：“……”
　　这话一年听不下十次八次，范总什么时候来次真的。
　　范锐赏他一眼，悠悠道：“我们世娱的影后，年纪大了，该更新换代。公司研究过，这个杜玫很有潜质，打算捧她一年成后，造个神话。到时，新晋影帝影后这对CP不排除打持久战。”
　　杜玫正是晏奕新戏《计策》的女主角。
　　李旗恍然大悟，之又不安：“可是，晏奕未必配合。”
　　晏奕不争不闹，不代表会妥协。
　　范锐竖起两根修长的手指，胸有成竹：“我有两个砝码，一是他的合同，二是我跟他的交情。这种忙他都不肯帮，那我凭什么允许他在我的总经办自出自入？”
　　李旗微微点头，忽而想起什么，立即提出：“对了范总，正在筹备的IP电影在网上被爆抄袭，反抄袭组织跟作者的粉丝撕逼得很厉害，我们的工作需不需要调整？”
　　世界娱乐第一回遇上这种事。近几年流行将网上受欢迎的IP作品改编成影视，世娱不甘落后，入手了上百部IP，最近正在筹备最火最热的那一部。
　　“呵。”范锐乐了，露出洁白牙齿，答非所问：“今年诺贝尔和/平/奖缺候选人？”
　　李旗：“……”
　　范锐敲敲桌子，强调：“我花钱买版权，就是要开拍回本获利，管它抄袭不抄袭！”
　　这样还不够，他又吩咐：“趁他们撕逼，踩着上，做宣传！必要时候，帮抄袭作者洗白。”
　　“明白了范总。”
　　范锐接通座机，让门外的沈秘书冲咖啡，再问李旗：“MI公司那边情况怎样？”
　　李旗答：“一切如常，秦小姐能力卓越，暂时没有困难。”
　　听见这汇报，范锐今天才算真正笑了笑，稍微开心。
　　一笑，牵动脸部神经，有助肠胃蠕动，通便利尿。他起来往洗手间走。
　　李旗在他身后及时提醒：“范总，马桶坏了，已经通知维修。”
　　范锐只好使用办公室外面的公共洗手间。
　　他出去没多久，沈秘书就端着蓝山咖啡进来，跟李旗八卦：“范总跟晏奕怎样收场？晏奕那张脸，我实在看不出什么。”
　　李旗：“能怎样收场？他俩是兄弟，掰不了的。”
　　“啧啧，晏奕向来洁身自爱，现在逼他跟杜玫传绯闻，他能不生气？话说，他跟范总是不是基情满满？”
　　李旗想到MI公司的秦小姐，忍不住道：“晏奕对范总有没有基情我不清楚，范总就百分百没有。”
　　沈秘书兴趣更浓了，追问：“怎么说？世娱上下百几名大小女艺员，哪个不是对范总虎视眈眈？就不见范总动春心。这总经办，除了晏奕，谁来得最多。”
　　李旗说了句实话：“你和我啊。”
　　沈秘书：“……”
　　果然跟男人不能愉快八卦。
　　范锐进了第32层的公共洗手间，挑了离门口最远的那一格厕，却见里面有个背影在耸动。
　　没来得及细想，就传来一记冲厕声，背影挺直腰，转过身走出来。对方不知身后站了人，步履挺大，一步便跨到范锐跟前。
　　范锐见鬼般后退，紧紧捂着口鼻，疾斥：“干什么？这是男厕！”
　　出来的是个女人，他不曾记得这32层办公区域有哪个女人会穿成这模样。
　　傅乐套着口罩，穿纯色的短袖T恤，背带裤，胸前与裤兜两边都鼓鼓的，似是装了工具。这身装备与世娱的OL大相径庭，还不够，她居然手持通厕泵，一出来就劈头盖脸怼向范锐。
　　范锐憎恶又避忌。
　　傅乐不好意思，收起工具摘下口罩，诚恳致歉：“抱歉，这厕所通了，能正常使用。”
　　范锐：“……”
　　他依旧捂着口鼻，别开脸，只露出嫌弃的目光瞥了眼傅乐的脸。他不屑多说一句话，挥挥手，赶她走。
　　傅乐点点头，走了。
　　与范锐擦身而过时，她的头顶不到他的下巴。                        
作者有话要说：　　鸭开了新文，重生幻言——《我家三姐妹》，路过的朋友去看两眼？看得下的收个藏吧~谢谢~！
首章出场感言：
晏奕：下回出场能正常点么？我指衣着造型。[微笑]
范锐：出场很帅，没意见。[微笑]
傅乐：求以后不再通厕。［微笑］
通厕泵：跪求合理增加曝光率。［微笑］

　　☆、动心了没？没。

　　回到世娱大厦3楼道具房，傅乐把通厕工具放好。
　　道具房很大，有一半全是道具架，整齐摆放着各种道具用品。空位的中间放了一张大制作台，道具组长伍大景，坐在制作台上跟某宝店长讲道理：“掌柜，明明是你的客服答应退我两百，现在出尔反尔，吊你呀！”
　　傅乐：“……”
　　大景哥，你总是这么吊，就不怕掌柜挂你电话？
　　掌柜善良，秉持顾客至上的原则，默默听着伍大景的牢骚。
　　“你的东西有质量问题，害我被人吊，被人扣钱，现在要求你们退钱天经地义！”
　　“我现在不要退两百，鉴于你们的拖沓处理，我要求退四百！”
　　“你的东西才卖六百，但我损失不止两百！我要你们尝试一下兜里只剩两百的滋味……”
　　掌柜：“……”
　　人善被人欺。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伍大景扭头看了看。见手下回来了，他匆匆挂掉掌柜的电话。
　　掌柜犹获新生，转身把伍大景的号码拉黑。
　　傅乐在制作台整理道具，伍大景朝她痛心疾首发问：“阿乐，你是道具组成员，不是通厕工，人家叫你去通厕你就去，点解啊？”
　　组长的母语是广府话，普通话有些不准，交流时经常跳几句母语出来。
　　傅乐笑笑道：“没关系啦，反正手上有道具。”
　　半小时前，她收拾一时装片片场的道具，有人见她手持通厕泵便使唤她上32楼。傅乐不抱怨，还惦记着工作：“大景哥，奕哥那边进度如何？我们赶紧过去吧。”
　　伍大景了解她的脾性，便不再纠缠通厕的事了。他点点头，跳下制作台，问：“五行呢？”
　　他朝偌大的道具房撕声呐喊：“张五行，开工！”
　　“我在这。”张五行的声音从道具架后面传来。
　　傅乐与伍大景面面相觑，有丝惊讶。这应话的腔调，带着哭声？
　　张五行是道具三人组里最年轻的，今年才加入。俩前辈循声而去，见张五行捧着手机屈膝坐在地上抽泣。
　　得，肯定是收到女朋友从此往后互不拖欠的分手信息。
　　伍大景叹了口气，蹲下，拍拍他肩膀，安慰：“别气馁，做我们道具这一行，虽然没出头，但天涯何处无芳草。起来开工吧。”
　　张五行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反问：“什么天涯芳草？新道具名？”
　　伍大景没好气，捅破得无所顾忌：“你失恋嘛！”
　　张五行茫茫然：“啊？没有。”
　　天知道他18岁后每年的生日愿望就是有恋可失。
　　“我只是——”他举起手机，把新闻秀给俩前辈看，“霍金先生第三次警告人类，地球很危险！呜，我很愁。”
　　傅乐与伍大景：“……”
　　“吊你个衰仔！”伍大景一手抽向张五行的后脑，“就算地球下一秒要爆炸，我们这一秒还他妈的要工作。走，上7楼！”
　　今天世娱大厦7楼的古装内景3号棚是晏奕的新戏，傅乐对道具的摆设特别用心。
　　工作期间，远远看到晏奕神绪蔫然，傅乐给他发了条微信。
　　傅乐：奕哥，新戏不开森？[问号]
　　晏奕到晚上才有空闲回复。
　　晏奕：是，遇上万恶的大资本家。
　　傅乐：地球果然很危险。有机会帮你灭了他！［斗志］
　　晏奕被逗乐了。
　　脱下古装戏服，摘下古式发髻，穿着牛仔裤与连帽卫衣的晏奕留着一头短而悍的黑发，宛若大男孩。见这大男孩难得笑，万恶的大资本家搭上他的肩膀，把脑袋凑了过来，瞟了眼他的手机，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头像。
　　没来得及看清楚对话，晏奕就把手机收好，用手背挡着范锐的脸，将他有多远推多远。
　　范锐不以为然，重新靠到沙发背上，惬意端着酒杯，说的还是白天提到的那个问题：“其实跟杜玫组CP，对你负面影响不大。她个人形象也很健康。最大的问题，”范锐看向晏奕，“估计就是你家里那位会吃吃醋。”他顿了顿，“当明星就这样，名利不是白来的。”
　　晏奕没有提过自己是否名草有主。这么多年，他单身独居，过着苦行僧的日子，又与女艺员保持距离，范锐一直猜测，晏奕在乡下应该有位“婉君表妹”。
　　私底下，他俩的关系更倾向于兄弟朋友，聊天闲谈的气氛随和不少。
　　这里是范锐的私人会所，他把公司的监制、导演、高层以及一线演员都招呼过来慰劳。六月的夜晚气温宜人，月朗星稀之下，波光粼粼的泳池四周，是众人把酒言欢的小热闹。
　　形象上佳的范锐与新晋影帝晏奕坐在一起，哪怕位置偏僻，仍自带光环熠熠生辉，是全场焦点所在。不过俩家伙拒人千里的气质相仿，四周布下结界，生人勿近。
　　泳池对面的杜玫身穿小黑裙，低调不失高贵，五官精致，时刻留意着他俩。有幸成为世娱下一位力捧的艺员，杜玫自然有资格出席这种级别的慰劳聚会。恰逢范锐看过来，她适时举杯问好。
　　范锐回她淡淡一笑。
　　旁边的晏奕对他刚才的话不置可否，半晌才回了一句：“我后悔跟你签卖身契。”
　　范锐失笑：“这是个博弈问题。你要是不签，还真当不了影帝。”他放下酒杯，正经了些：“你去签其它公司，能保证有我们世娱的资源丰富？我们世娱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平台。”
　　世娱跟各大卫视关系密切，又有自己的视频网站、电台频道，涉足歌影视三栖领域。近几年兴起的综艺、选秀节目，可以说世娱是创始之一。它带着旗下艺人，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行家笑称，加入世娱，等于红了一半，致使许多新人挤破头皮要卖身范总。
　　“现在不过要你炒一下CP，感觉就像吃了你的车，要你的命。怎了，家里的是个母老虎？改天介绍介绍，我给她灌灌鸡汤。”
　　晏奕哼了声笑，“你一个蛇鼠窝，能弄出什么鸡汤？”
　　范锐坐起来，皱眉问：“听过‘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定必帮你打开一扇窗’的名言吗？”
　　“都哪朝代的话了。”
　　“不，我想说的是，逆向同理，上帝帮你打开一扇窗，就必定给你关上一扇门。”
　　晏奕：“……”
　　范总的蛇鼠窝鸡汤，有毒。
　　另一边，傅乐终于知道奕哥为什么不开森了。
　　张五行在出租屋的客厅里嗷嗷嚎叫：“卧靠！奕哥居然跟玫姐闹绯闻！”
　　傅乐不无惊讶，从厨房探出头问：“哪啊？”
　　“微博，上热搜了！”
　　刷完碗的傅乐擦擦手，掏出手机查看。
　　微博八卦V号“碗都你洗”爆料：这是影帝要有主的节奏吗？果然好男银都是手快有手慢无。桑心！[心碎][心碎]#晏奕杜玫在一起#[图片]
　　图片是一张晏奕与杜玫今天拍戏时的疑似“亲密”照。这话题迅速被他俩的粉丝围堵了，撼动整个微博界。
　　粉丝里有人反对有人支持，更有互撕互怼的。
　　锦锦二队：卧靠！晏影帝这是真的吗？割肾求澄清！[恐惧]
　　辣椒催花：影帝虽然满身肌肉大腿粗，但不是谁都能抱的。人贵有自知之明。[微笑]
　　碗我不洗：这杜姑娘谁啊？抱歉我刚刚联网！[摊手]
　　最近便秘：今年才当上影帝，有什么了不起？以前地位不见得有多高，给杆就爬，呵！[挖鼻]
　　小妖精：楼上有本事去捧个影帝回来呗，键盘侠队伍已经够大，少你一个不少。[二哈]
　　爱存不存：难道我眼瞎？我觉得他俩很配呀，站！[黑人问号脸]
　　只想嫁给钱：排楼上，站#晏奕杜玫在一起#。
　　李雷韩妹妹：各位让路，楼上两位已瞎。[捂脸流泪]
　　相较起来，双方粉丝阵势显然是晏奕队胜。有些骂女方的太直接露骨，傅乐对杜玫深表同情。
　　杜玫出道两年，拍过两部电影三部电视剧，从女配N到女主角，凭扎实的演技与颜值，吸了不少粉。现在与晏奕合作古装大剧《计策》，饰演双商奇高的女主角，又传出这种暧昧绯闻，曝光率蹭蹭涨，上位指日可待。
　　晏奕的星路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如今他首次牵涉桃色绯闻，难怪心情不好。傅乐翻看晏奕的聊天记录，暗忖，这万恶的大资本家非世娱高层莫属。
　　张五行还在嚷嚷：“奕哥的老婆粉跟玫姐的老公粉说话敢不敢再难听一些！”
　　“张五行，你很闲？把明天的道具列表给我他妈的整理好，立即，马上！”
　　伍大景从卧室里喊出来，中气十足。紧接着，又是他与某宝店长的周旋谈判：“我吊你掌柜，敢拉黑我？知道我在哪里工作吗？信不信我叫影帝在微博上唱衰你——”
　　掌柜：“……”
　　割肾求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贺明：上帝帮你打开一扇窗，就必定给你关上一扇门。咦，这不是我的对白么？[微笑]
范锐：证明我俩脑回路一样。GIVE ME FIVE
贺明：切！
伍大景：点解＝为什么。我会经常说“吊”，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
这章男女主居然无互动[摊手]

　　☆、动心了没？没。

　　张五行被伍大景吼得不敢偷懒，坐在客厅地板上加班加点整理清单。
　　世娱直营的道具组，临时工有好几号人，平日帮前忙后搬搬抬抬，摆设及收拾道具。而握持道具房钥匙的正式合同工，有本事依据要求制造出道具，并有采购资格的，就他们三人。
　　张五行是后辈，负责的工作暂时比较繁琐。这跟他的职业期待不太一致，于是嘀咕：“大景哥，我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做打杂，能直接上手制作道具？”
　　他的怨念不深不浅，正好把伍大景从卧室惹了出来。随着伍大景出来的，还有一条毛绒绒的萨摩耶，美名八旧。
　　伍大景叼着烟，踹了张五行一脚，坐到客厅沙发上，教训：“乐姐刚进来时不也跟你一样做打杂。男人老狗，要能屈能伸。”
　　张五行仰着脖子，反驳：“能一样吗？我是男人，以后要养家糊口。乐姐嫁个好老公就天下太平。”
　　他转而问厨房门口的傅乐：“乐姐，你有男朋友吗？”
　　八旧正围着傅乐转，傅乐跟它耍了几圈才掏出狗罐头喂它。
　　她头都没抬：“没有。”
　　伍大景说：“行了，最近的计划越来越多，我早就跟上头申请多聘几个合同工，舒缓压力。”他又踹了张五行一脚，“到时你从初级打杂升为高级打杂。新来的，我让你欺负。”
　　有了“高级”这个头衔做动力，张五行打杂得分外起劲。
　　一个月后，《计策》需要拍外景，一支队伍，上至监制下至场记，浩浩荡荡从世娱大厦往外景拍摄地进发。
　　范锐也抽空去现场观演。
　　作为世娱老总，他平日甚少露面，亦不接受媒体采访，所以片场上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基于他卓越外表与气度，不显山露水，仍鹤立鸡群。
　　恰巧化好妆的杜玫一出化妆棚就看到范锐，喜形于色。
　　“范总。”
　　范锐眯了眯眼，不情不愿看向旁边静悄悄凑过来的杜玫，浅浅点头。
　　杜玫笑颜如花：“范总特意来支持我工作，我很高兴。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负公司厚望。”
　　身为女主，最近又与晏奕炒CP炒得火热，杜玫是整个剧组都关注的重头人物。她站在一位光鲜英俊的男士旁边，笑语盈盈，自是惹来许多不明真相的围观。
　　不明真相的人，能高端到哪里去？范锐异常讨厌这些低下的探究目光，仿佛他是菜市场上的鸡鸭鹅，任大婶阿婆挑三拣四。
　　他不着痕迹往左跨一步，拉开与杜玫的距离，望着前方说：“既然知道公司对你寄予厚望，那你也该清楚目前自己的身份是晏奕的绯闻CP。你最好跟其他所有男人保持距离，哪怕老公男友，都不要让记者拍到。否则，粉丝起哄事小，名誉损失了影响商业运作，公司有权追索赔偿。”
　　原本妆容白里透红的杜玫，登时脸色惨青。她僵在原地，又见范锐问：“你经纪人没跟你打预防针？”
　　杜玫吃力地找回自己的嗓子，干笑道：“有，王哲提醒过我。”
　　她没再听到范锐回话，杜玫转头看去，见他已经走远。
　　李旗尾随着范锐，在片场闲逛巡视。片场很忙，各司其职的员工四处奔走。有人从李旗身侧冲过，急吼吼赶投胎似的，他正想叫对方悠着点，别撞到范总。可惜晚了一步，对方到底没长眼的撞上了范锐。
　　祸不单行，对方手上还拧着一桶孔雀绿油漆，一撞，从后偷袭，浇了范锐一身。
　　背后陡的一凉一粘，范锐：“……”
　　我FXXK你个XXOO！
　　监制与导演本就时刻关注着这尊佛的动向，当下出了事，都慌着跑过来解围，把闯祸者骂得狗血淋头。
　　这难免招到许多注视，甚至有娱记准备过来八卦，范锐随即让监制导演撤回去，留李旗处理即可。
　　依导演的指路，李旗护着范锐匆匆来到更衣棚，帮他大体擦拭后，提议：“范总，这里是郊外，离正规商场很远，要不我先去问晏奕借身衣服？”
　　晏奕与范锐身材相若，只要范锐不嫌弃，晏奕向来大方。
　　这手忙脚乱的，速速换下糟糕透顶的衣服是头等大事，范锐没得挑。
　　他留在某格更衣间，把脏衣服全脱了下来，包括沾了漆的袜子与皮鞋。他渴望洗澡，可跟前没有设施只好退而求次，范锐用李旗留下的湿毛巾继续擦拭身躯。
　　庆幸七月夏季，他亦健壮，不会冷。
　　李旗很快找到晏奕，后者已经穿好戏服，正在化妆。听完范锐的不幸遭遇，晏奕难掩心底的幸灾乐祸，竟笑了出来。
　　李旗何尝不是偷偷笑过？对于晏奕的反应，他懂，便装作没看见。
　　晏奕在储物柜翻出一套新衣服，跟着李旗往更衣棚走。没走两步，晏奕就跟李旗说：“这样吧，你现在回世娱给他带衣服。这里有淋浴设施，我带他去洗个澡，洗完澡他不一定愿意再穿我的衣服。”
　　李旗稍作细想，同意了。
　　剩下晏奕只身去到更衣棚，一排更衣间就最里面那个关着门。他无声无息凑近，在门口嗅了嗅，一股子油漆味，里面肯定是可怜的范锐。
　　“李旗？”
　　冷不防，范锐不快的问话声从更衣间传出，在空荡荡的更衣棚激起一层涟漪。
　　料不到这家伙的耳朵特么的灵，晏奕立即后退几步，回到更衣棚门口，随手招呼了个场记。
　　范锐非常不耐，开始烦躁。再好的涵养，也容不得他光着身子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内杵着等人来拯救，被动，无奈，如待宰羔羊。他本想给李旗和晏奕打电话，无奈着手才发现手机钱包都落李旗身上了。他看看腕表，已经等了二十分钟！大概心急，他产生幻听，以为李旗回来，喊了声，却无人回应。
　　草！
　　在这细小封闭的空间，度日如年，范锐的耐性一分分退灭，焦灼则一点点冒燃。
　　又过了几分钟，终于有人敲门。
　　“是不是要换衣服？”
　　对方的声音很陌生，范锐不认识。但他如实回答：“是！”
　　下一秒，一套衣服“倏”地搭到门板上。范锐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陌生人走了。
　　将信将疑的，他把衣服拿下来，展开一看，范锐：“……”
　　粗衣麻布，市井格调，露胳膊露腿，还有破洞……这他妈哪个跑龙套的布衣戏服？
　　“李旗！晏奕！”
　　范锐怒了，朝着外面吆喝。
　　“易监制！于导！”
　　“给我滚出来！”
　　没人应话，更衣棚里连个闲人都没有，出奇的安静。
　　范锐一气之下，将布衣戏服掷到地上。看他出去后，怎样收拾那帮子混帐！
　　不过他得先出去。
　　左右衡量，反复思忖，看看身上就一条干净的内裤，范锐死死气捡起地上的布衣戏服，别扭地套上，再借用更衣间里的黄色塑胶人字拖。
　　30秒后，更衣间木板门一开，一条恼怒的好汉重见天日。
　　只是这条好汉穿得，有点土有点穷，又有点穿越。
　　范锐顾不得那么多，他出去就找晏奕。离开更衣棚，东张西望，不难看到晏奕与杜玫在不远处对戏。他俩四周围了几层人，打灯光的，扇风的，收音的，拍剧照的，侍候的凑热闹的，整个片场都肃静下来，无声地配合与欣赏两位演员飙演技。
　　时值将近正午，又是酷热的炎夏，相比旁边薄衫短裤的工作人员，晏奕与杜玫身上厚重的古装戏服及头饰，绝对能把他俩的体表温度上升10度。然而他俩把温度天气都忘却了，只全神贯注演戏。外界是隐形的，不存在的，他们并非活于现代，而是活在剧里的古代。
　　放眼望去，这堆人，几乎都是世娱的员工，他们正在为世娱卖力。
　　范锐的火气有依有据地降了些。
　　“哥们，”突然有人喊他，声音清晰且邻近，有点耳熟但不至于相识，“你就是新来的？”
　　范锐没有应话，也不转脸去看，他听不见似的兀自往前面的人堆走。
　　“等等！”对方伸手拉了拉他手臂。
　　范锐这才拿眼睛看过去。
　　傅乐见他顿住脚步便松开手，可范锐扔过来的眼神太过凌厉，脸色又相当冷漠，她怔了怔。
　　怔忡间，她发现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
　　纵观傅乐在世娱工作两年，上至影帝下至新人鲜肉，她都有幸一饱眼福，继而患有审美疲劳，对帅哥产生免疫。但眼前的男人，她依旧认为好看。英挺的五官，傲气的眼神，紧抿又棱角分明的薄唇，似乎对什么都不屑一提，他自带的冷凝气质与大部分艺员刻意摆弄出来的很不同。
　　他不刻意，不造作，不带目的，天生如此，令傅乐眼前一亮，由衷喟叹。
　　不过由于职业习惯，她再欣赏，也很快摆脱出来。傅乐指指范锐的身背，说：“你拿油漆浇了个高层，导演要把你开了，你找他求情也没有用。我知道你生气，但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范锐蹙眉。他扭头往后看，扯了扯衣背，才发现这布衣戏服也沾了孔雀绿油漆，估计是他刚才扔地上时蹭的。
　　所以，这背带裤女人把他当作是那个没长眼的撞他的浇他一身的混账？
　　又所以，他从受害者秒变肇事者？
　　范锐：“……”
　　他习惯运筹帷幄，可此时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动心了没？没。

　　傅乐见范锐没有回话，以为猜中对方的心思，正想继续开导，却接到伍大景的电话。
　　“火速来水塘边！”伍大景在电话那边吼叫，连范锐都听见，“带上个壮丁！”
　　“好。”傅乐挂掉电话，第一时间上下打量范锐。
　　他身形修长高大，露出的手臂光洁结实，小腿腿腹绷紧，肩宽背厚，符合大景哥“壮丁”的要求。
　　范锐警惕地瞟着她。
　　赌一个亿。
　　这背带裤把他当“壮丁”看。
　　“走，”果不其然，背带裤再度拉上他的手臂，说：“与其靠嘴巴求导演，不如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的价值！”
　　范锐并不打算跟她耗时间，但奇异地欣赏她这句话。她握着他的手臂，动作自然坦荡，没有陌生男女之间相处的矫揉矜持，半遮半掩。
　　她的指腹掌心也颇特别，不是女人常见的柔弱滑腻，相反，竟带些粗粝。
　　薄薄的粗粝贴上他的手臂，产生的摩擦略感微妙。
　　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背带裤在世娱到底从事什么岗位？
　　范锐终于拿正眼端详傅乐。
　　他认得她，但他猜她没有认出他。背带裤看他的眼神是新鲜的惊喜与欣赏。欣赏范锐的女人数不胜数，理由不外乎他的样貌与身份。可背带裤欣赏的，只是他的样貌与气场，无关他的衣着与地位。
　　而背带裤的扮相跟上回一样，纯色T恤配背带裤，平凡，简练，实用。不知有多长的黑发被她盘至脑后，随意但牢固。跟时下遍地雪肌的女人相比，她的皮肤是染上阳光普晒的轻微麦色，年轻且健康。她身躯纤瘦，却不孱弱，相反处处渗着活力，有冲劲有激/情。
　　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客观评价，背带裤的长相并不出众。范锐掂量掂量，把她定义为干净，清丽，邻家女孩。
　　“走啊！”
　　见他呆望着自己没反应，傅乐施力拽了拽。
　　范锐微讶，这手劲，还真有两下子。纵然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可至少，能把某方面的力量集结，驱使范锐挪了挪脚步。
　　跟人推车同理，起初是最困难的，不过轮子一旦动了，借着惯性，车就会越跑越顺，人推起来亦越省力。
　　范锐就是傅乐手中的那辆车。
　　他随着她在片场穿梭，渐渐远离晏奕与杜玫飙戏的那方天地。
　　这外景片场是A市有名的“八方”影视基地，有山有水有绿地。傅乐来到伍大景口中的水塘，见他与张五行正在塘边修葺一条四五米长的木船。
　　木船怪异的颜色，恰巧就是孔雀绿。范锐看了看旁边，两三只用光的孔雀绿油漆桶，挨在树底下卿卿我我。
　　伍大景跪在船身前忙着什么，背对傅乐与范锐。听见动静，他稍作回头，一瞥到傅乐衣角，就抱怨起来：“那条粉肠，叫他拿桶油漆都能闯出个祸，正扑街！现在油漆洒没了，这破船还没涂完颜色，吊！”
　　导演临时要求把整条木船涂上孔雀绿色，现在只涂好船内与一侧船外。
　　傅乐：“……”
　　她瞄了眼脸色没有起伏的范锐，暗猜他应该不懂“粉肠”的意思。那就好，她不打算解释。
　　蹲在伍大景旁边帮忙的张五行附和着：“可不是！好端端一桶油漆，正事干不成，他妈的白洒了，还不如喂狗！”
　　伍大景：“吊你啊，你喂八旧喝油漆，我就喂你敌敌畏！那个吊毛高层，明知道片场忙到踢脚，他妈的还慢悠悠闲逛，挡着地球转！八旧比他醒目。”
　　八旧比他醒目的那个吊毛高层：“……”
　　八舅是谁？
　　直觉不是普通人。
　　伍大景心躁，把撞漆事件的受害者与肇事者轮骂一遍，仍忿忿不甘。
　　傅乐拍了拍范锐的肩膀，给他一个“没关系”的鼓励眼色，再上前看了看伍大景手头上的功夫，不由分说就蹲下去帮忙。
　　她问：“能不能跟导演商量借位拍？”
　　伍大景：“能！准备给导演再吊一顿咯。他妈的！你看这破船居然还有个洞，不知道上一手的剧组搞什么鬼，可能搞船震，震出个洞来！又不修补，毫无后手理念，不替后面的剧组着想，肆意破坏公物，我吊死他们——”
　　傅乐望了眼范锐，他站在原地，身姿有如行道树般坚直，没有离去。
　　傅乐跟伍大景说：“可能船的本身就有洞，跟上手没关系。”
　　伍大景没接话。洞是怎么来的并非重点，他只想找个出气口，于是又骂骂咧咧了一阵子。
　　直至船洞修好了，他才想起来问傅乐：“我要的壮丁呢？”
　　傅乐朝范锐努努下巴。
　　伍大景拍拍膝盖，站起来往后看。
　　淡漠的范锐迎上他投来的目光，同时把他看了遍。
　　伍大景穿了收口运动裤，黑色紧身上衣，裹出巧克力般的腹肌。他把两边短袖卷至肩膀上，变成无袖，手臂的肌肉展露无遗。他看上去约摸四十岁，留着浓郁的一字胡，头发精短，皮肤黝黑，眼神炯炯，像长期在户外日晒雨淋的体力工。
　　除了伍大景，范锐顺道扫了一眼跟着站起来的张五行。这男孩嫩很多，皮肤也白皙些，但身材不错，需要的时候能当苦力用。
　　背带裤跟这样两个男人做同事，是属于世娱哪个部门？
　　听了他们的对话，看了他们身后的木船，范锐猜测－－道具组。
　　他把视线投回傅乐身上，跟这两个强壮的男人相比，她实在娇小。所以她为什么，或者说凭什么留在道具组？
　　“喂，”伍大景朝他喊了声，警告：“别打我们道具组小花的主意。”
　　范锐在分析的时候，伍大景没闲着。
　　这陌生男人穿着布衣戏服，像跑错片地的跑龙套，不过气场不一般。
　　伍大景问傅乐：“这就是壮丁？”
　　不一般的壮丁。
　　他没有问“这是谁”，傅乐就以为伍大景是认识范锐的，只是对他闯了祸不满，才故意这样说。傅乐便顺势替范锐求了把情。
　　伍大景拧眉。
　　听傅乐口吻，这壮丁就是今早新来试用的道具工？早上他跟新来的照过一面，当时正忙，他没研究对方的外貌衣着，仅瞥了眼就吩咐工作，讲求实效。现在范锐站在面前，说是那个人，伍大景有点糊涂了，一时接不上话。
　　“哈哈——”张五行的笑声闯了出来，他调侃范锐：“你就是那个傻逼？把那高层浇成傻逼了吧？”
　　范锐：“……”
　　他横竖都是傻逼？
　　范锐开口说话了，不紧不慢：“我不姓傻，我姓范。人人都叫我范总。”
　　话毕，他看向伍大景。
　　伍大景如范锐所料眯了眯眼，神色略变，范锐赏他一记浅笑。
　　气氛变得有些严肃，事态将要沿着某条正常的轨道发展——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哈哈哈”声，扰乱了所有人的思路。
　　又是张五行，他莫名捧腹大笑，抑扬顿挫，远山近水都听得见，堪比魔音。
　　“你爸妈是不是对你期待特别高，希望你有朝一日当上个什么什么总，所以把你名字改为总？哈哈哈，跟我爸妈一个德性！算命先生说我五行，行行都缺，我爸就把我改名为五行了。哈哈哈！”
　　范锐：“……”
　　他父母对他的期待要能这么简单粗暴，倒不失为好事。
　　笑完一番，张五行不忘感人肺腑一句：“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伍大景跟着笑起来，问：“你老豆怎么不叫你‘金灶沐’？五行全包。”
　　张五行认真想了想，答：“‘五行’比较高逼格。笔划也少。”
　　他们扯远了，傅乐言掰正传：“大景哥，你跟导演求求情，让他留下吧。”
　　张五行看向范锐，想着这人要留下了，他就能升级，便帮忙求情：“对啊，大景哥，你跟上头申请增聘人手，都一个多月了才来这么一号人，别轻易赶走。”
　　伍大景掏出烟，划了根火柴点燃，抽着不说话。
　　傅乐回到范锐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麻布袖子，低声提点：“你要是想留下，就诚恳些主动些。导演虽然生气，但我们组缺人手是事实。大景哥会帮你的。”
　　范锐不清楚道具组是否缺人手，这个部门太渺小，无需他直辖管治以及费丁点心思。
　　他没有说自己的事，反而问傅乐：“你为什么在道具组？”
　　傅乐：“喜欢呀。你快跟大景哥求情。”
　　范锐未能消化她的“喜欢”，就闻伍大景喝了声：“好！”
　　伍大景把半截烟扔地上踩灭，宣布：“我跟导演求情，保证他能留下。过来，扔船！”
　　说罢他转过身，下蹲，扶着船身准备使劲。他全身肌肉贲张，力量将要爆发。
　　他的“过来”是冲在场另外三个人说的，但行动的只有傅乐与张五行。他俩跑到木船的另一侧，与伍大景一起喊“一二三”，依着节奏要把船抬至岸边，扔下水塘试水。
　　范锐无动于衷，站在原地没有反应。他认为花费的时间已经够多，跟背带裤来到水塘，听他们聊了一场，大概了解世娱的基层现状，该离场了。

　　☆、动心了没？没。

　　该离场了。
　　范锐却没有挪动脚步，心里莫名固执地冒出一个念头－－谁带他来的，谁得负责带他走。
　　“一二三！”
　　“一二三！”
　　水塘这边尚未有其他工作人员，空旷且安静，道具组的口号声格外响亮。
　　他们身上压着木船，维艰沉重的步履碾过草地，榨出新鲜浓烈的青草味。当空烈日，也从他们身上榨出不少汗液，伍大景与张五行的后背已经湿透。
　　木船很沉，傅乐搬得很吃力，加上忘记戴工作手套，她一双手，尺寸只有伍大景张五行的手的二分一，赤果单薄，其实帮不上忙。但她不容许自己袖手旁观。
　　她默默为自己加油。咬紧牙关，五官拧在一起，将浑身的力集结到指尖上。
　　可惜效果甚微。
　　傅乐叹气，有感而发：“早知道多吃菠菜，变身大力水手。”
　　“卟——”
　　她一本正经的反省惹得伍大景与张五行笑场了。一笑，力就不稳，他们立即顿住脚步，先停一停。
　　然而眼瞧快撑不住，船将要半路扔下。
　　不早不晚，这时一个人影冒了出来。对方的身躯紧邻傅乐，扎着马步，一双手挨着她的，跟她一起托住船身。
　　是范锐。
　　傅乐没看错人。范锐果然是壮丁，他不像伍大景那般有外显张扬的肌肉，但爆发的力量丝毫不逊色。他的手臂施力时，犹如铺了一层薄绒毛的铁块，表面带点柔软，内里却硬朗得吓人。
　　相较之下，傅乐的莲藕臂看似一折就断。除了范锐的力量带来震慑，他身上的味道也令傅乐有丝出神。落在他衣衫上的油漆味固然呛鼻，但此时俩人距离太近，她还闻到另一股淡淡的清冽香气。说不清是沐浴香抑或男士香水，反正都很好闻。
　　傅乐往身侧仰头，诧异的目光与范锐投过来的视线不期而遇。
　　他脸色不太愉快，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呛人：“你是在帮忙吗？我看你是在捣乱，让开！”
　　瘦瘦弱弱的女人，敢跟两个男人一起抬木船，谁给她底气？范锐原本猜测，或许世娱卧虎藏龙，背带裤是隐世高人，有不可告人的神力，可观察后才发现，切，纯粹不自量力！
　　范锐看过美女无数，哪个女人不是在他面前花技招展，妆容极致精细，连抛个媚眼都讲究完美角度？偏偏这背带裤，扭曲着一张挣扎的脸给他看，比演苦情戏的女艺员还入木三分。
　　天，原来女人可以拧巴成这样——！
　　他不要再看到这种画面，他要制止，要喊CUT！
　　范锐用身躯挤兑傅乐，傅乐并无不悦，相反她配合地松开手，急急后退了几步，腾出位置给范锐发挥。旁边没了掣肘，范锐施力确实更得劲。
　　他的加入，力量的提升，无疑减轻了另外两个男人的担子。船抬起来轻了些，不用扔了。
　　伍大景望了眼范锐，再度喊响口号：“一二三！”
　　三个男人跟着节奏挪步，有条不紊，离岸边越来越近。
　　傅乐虽退出了苦力阵形，但她以最快速度把三个男人脚下的路扫清障碍。刚才她就踩到一块不小的石头，又尖又硬，几乎崴脚。
　　四人配合，很快就把木船抬至岸边，“扑通”一声扔进水里。
　　卸了重担，身体一下子轻了。他们站在塘边微微喘气，默契的静静看着。
　　一会，张五行率先发声：“没漏水！”
　　“未必。”
　　伍大景向前跨了两步，奋身跃上船，在上面又跳又颠，再蹬了蹬他们修补的那个洞，静待片刻，见船内保持干燥，船身稳固于水面，他才盖棺定论：“是弄好了，下午晏奕他们上来，也不会有危险。”
　　“好棒！”
　　傅乐鼓起掌，为伍大景的手艺，为三个男人的合力，为范锐的出手相助。
　　伍大景跳回岸上，从裤兜摸出烟，扔了根给张五行，又递了根给范锐。
　　范锐没接，他在揉肩膀，松胳膊。平日锻炼不少，但今天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活，他第一次做。他问：“油漆洒了，为什么不补给？”
　　从他那个角度，能看到木船未有涂漆的那一面。
　　伍大景收回烟，自个点着一根，抽了几口才回答：“你说补就补？人力物力哪样不是成本？我们道具组是全公司预算最少的。能省就省，反正导演心知肚明。”
　　现在国内每年上千部影视作品拍摄，对道具的需求量非常大。有市场就有商机，许多专业的道具制造厂应运而生。世娱公司购买一批批现成的道具，反复利用。遇上特殊的影视作品，厂家没有现成的道具可提供，世娱就让道具组的人亲自动手制作，预算把控得滴水不漏。
　　这情况，范锐并没有了解过。
　　伍大景说上瘾，吐槽似的继续：“说得好听就是道具，难听就是苦力。试问现在谁在乎道具精细不精细？观众，金主，都是看演员来的。除了人，就是服饰与大场面。谁管演员手上拿的剑是木头还是塑胶，谁管那个鲜肉皇帝坐着的龙椅，上面雕的是龙头还是狗头。”
　　傅乐端来几瓶水，一个一个递给他们。她认为伍大景的看法过于消极：“道具在任何影视表演作品里都是非常重要的，不可或缺。”
　　张五行同意傅乐：“就是，大景哥你太灰了。我看《唐顿庄园》里面的道具就做得很认真，还有《血战太平洋》。”
　　伍大景拧开水瓶，漱了漱口才怼回去：“吊你啊！我跟你讲国情，你跟我讲国际接轨。”
　　张五行：“……”
　　傅乐递水给范锐，范锐接了。恰恰她手机响，掏出来看是新微信消息。
　　范锐就着仰头喝水的动作，视线稍稍抬高，看到傅乐调出微信。不过没看到内容，她就背过身走远了几步。
　　她这个举动轻轻刮起一阵风，跟她靠过来时一样，范锐又闻到一股汗味，纯粹，真实。
　　她没有全程参与抬船，但未曾放松过，加上天气炎热，傅乐出了一身汗，脸也生红。她身上没香味，庆幸也没臭味。以前不是没闻过女人汗，但那些多半掺和了昂贵香水的精华，跟汗味融在一起，华丽又复杂。如今闻到傅乐的，范锐竟有一种，他终于有幸知道真正的女人汗是什么味道了的欣慰。
　　微信是晏奕发来的。
　　晏奕：在哪？
　　傅乐：跟大景哥他们在水塘。下午船戏的船已经OK了。［鼓掌］[鼓掌]
　　晏奕：辛苦辛苦。[抱拳]
　　傅乐：奕哥，早上把高层浇了的那个人是我们道具组的新同事，大景哥打算跟导演求情留人，你能不能也帮帮忙？
　　晏奕好一阵才回复。
　　晏奕：没问题，他是我心目中的无产阶级英雄。
　　傅乐乐了。
　　她回到范锐身边，看着就很高兴，“这回你可以放心了，除了大景哥，奕哥也会帮你求情。双重保险。”
　　范锐皱眉：“奕哥？”
　　“就是晏奕，他人非常好。以后你跟他熟了就知道。”
　　“你跟他很熟？”
　　奇怪了。晏奕在圈子里很少有深交的朋友，看不出他原来跟基层关系密切，密切到愿意帮忙求情，留一个得罪过高层的闯祸者。
　　傅乐：“我跟奕哥认识很久了。今天你浇到的是个高层，万一浇到奕哥，又万一弄脏他的戏服，那就麻烦大了。”
　　晏奕是男主角，他出意外会拖慢拍摄进度，直接增加运营成本，傅乐的意思，范锐懂。但她的话听起来就像晏奕比他这个高层要重份量，这让范锐有点不甘。
　　再者，他的“留下”，要晏奕开口求导演？从来由他决定艺员去向的范锐，听着就不爽。
　　“不用他求，”范锐对傅乐说，“我自己跟导演说就行。”
　　傅乐没来反应，伍大景就张罗着插话：“你自己求导演？嘿，有志气！那现在就去吧。阿乐，顺便去拿饭盒，我要吃三个。”
　　坐在树底休息的张五行举手报数：“我两个！”
　　傅乐应了声嗯，回头问范锐：“你能说服导演？”
　　范锐笑了声，不屑：“易过借火。”
　　傅乐不明他哪来底气，只说实话：“我希望你能留下，虽然道具组薪酬不高。”
　　范锐看着她：“你希望我留下？”
　　傅乐点头，迈步往片场中心走，“招了一个月，都没招到合适的。”
　　不是嫌辛苦就是嫌工资少，想入剧组工作接触明星的人，宁愿去做跑龙套，至少有露脸的机会，说不定哪天就火了。
　　“我看大景哥挺喜欢你，你跟他们也很合拍。”
　　刚才他们一起抬船完成任务，傅乐已经把范锐看作组员。
　　范锐跟在她身后，问：“你叫阿乐？”
　　傅乐笑：“是，乐观的乐。”
　　没了。
　　范锐：“……”
　　他以为她还会告诉他，她姓什么。毕竟平日他若对一个女人提这种问题，女人就会积极得自报全名年龄住址甚至三围。
　　她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范锐：我到底是大资本家还是无产阶级英雄？
晏奕：这取决于你。
范锐：傅乐，你喜欢哪种？
傅乐：是你的我都喜欢。[可爱]
范锐：血槽清空，卒。

　　☆、动心了没？没。

　　回到片场中心，刚才的戏已经拍完，大家正在休息，三三两两捧着饭盒吃饭。
　　傅乐指了指导演那边，跟范锐确认：“真的一个人去？”
　　范锐：“你去给他们送饭盒吧。”
　　要吃三个饭盒的伍大景与要吃两个饭盒的张五行，正在抵饥挨饿中，等待拯救。
　　傅乐临走前又指了指导演旁边一身戏服的晏奕：“看见没？那就是奕哥。导演实在不通情，你就求奕哥。”
　　范锐：“……”
　　要他求晏奕？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确定傅乐走后，范锐才走过去导演和晏奕那边。
　　他俩正在商讨接下来的拍摄工作。面朝范锐的晏奕首先看到他，一看，惊呆了。
　　范锐自知这身打扮有多滑稽。因为之前擦拭油漆迹，他讲究的发型早已有些凌乱，身上的布衣戏服不仅市侩粗野，肩膀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破洞，两个短裤筒一高一低，脚上的黄色塑胶人字拖衬托得他的脚趾丫白白嫩嫩……曾几何时，世娱范总会这般……接地气？
　　晏奕登时就绷不住了。幸好他及时伸手牢牢捂住嘴，抽着眼角，极力控制气息，发问：“范总，你这是……微服私访？”
　　导演听到“范总”两字，立即转身。然而他心理素质不达标，一转一看，就被范锐的崭新形象攻击得“卟——”。
　　瞧范锐那警告的眼神，他若敢发出笑声，就是找死！导演出动双手，死命捂住下半脸。
　　范锐暂且忽略他们的不敬反应，板着脸问晏奕：“李旗没去找你？”
　　当然有！李旗让我给你带衣服，你这身布衣戏服就是我为你量身选择的，我也看到傅乐带你去了哪。
　　晏奕半天才放下手，脸上不见半点笑过的痕迹。他疑惑道：“找我干嘛？我一出化妆间导演就喊开工，刚刚才收工。是不是导演？”
　　导演捂住脸点头。
　　范锐盯着晏奕，试图找出破绽。不幸，他面对的是新晋影帝－－最会演戏的男人。晏奕清明无辜的眼神坦荡得教范锐磨牙。
　　晏奕无视他的猜忌，严肃问：“你这是搞哪一出？下基层还是自我挑战？抑或新的真人秀节目？”
　　范锐没有回答，只说：“我要洗澡。”
　　晏奕：“我带你去。”
　　他俩走远了，导演才敢把手放下。尼玛，几乎窒息，哈哈哈哈哈！
　　不一会李旗也回来了，他打电话给晏奕，晏奕说范锐正在洗澡。晏奕提醒：“他对这事很在意，你别在他面前提起了。”
　　李旗表示理解。他带来的新衣服，范锐穿上后恢复回如假包换的范总。
　　他回头看了眼片场，吩咐李旗：“回去。”
　　这一天，姓范名总的新同事没再出现。
　　傅乐不无失落。她端出饭菜，喊了声“开饭”。伍大景与张五行就蹭蹭集合到饭厅，八旧围在傅乐脚边转。傅乐蹲下来给它倒狗罐头，见八旧吃得开怀，她捋了捋它的毛，不知不觉叹息。
　　伍大景扒完一碗饭，见傅乐仍看着八旧发呆，便问：“怎了？看那衰仔长得帅，舍不得？”
　　傅乐仰起的脸是笑的，她坦白得很：“被大景哥看穿了。他是长得很好看。”
　　伍大景哼了声，“说不定导演觉得他是可造之材，劝他改行，不做道具，做明星。”
　　傅乐点点头，“有可能。对他来说是好事。”
　　张五行挺惊讶，也不服气：“不会吧，这样就捞着机会当明星？我也长得不差啊，导演怎么不挖我？”
　　伍大景瞥了他一眼，“你是长得不差，像一个好莱坞明星。”
　　张五行大喜，追问：“大景哥果然慧眼，跟我妈说的一样，你觉得我像谁？汤告鲁斯，还是奇洛李维斯？”
　　伍大景：“像金刚。”
　　张五行：“……”
　　傅乐笑了两声，站起来去洗手，再到饭桌上吃饭。伍大景跟她说：“阿乐，大景哥提醒你，靓仔无本心，找个踏踏实实，门当户对的才能长长久久。”
　　傅乐吃了几口菜，才回：“我知道。”
　　她曾经深切体会过。只是，道理她都懂，心里却依旧有一点点小可惜。白天忘了跟范总要微信，如果有他联系方式，她会去问：范总，你还记得大水塘畔的道具组吗？
　　张五行饭后又刷微博。一个多月前开始炒的晏奕杜玫CP，热度没有减退过。
　　杜玫主动在微博上晒与晏奕的剧照，还不时@他，但对CP一事只字不提也不否认，粉丝当她默认。既然女神有心，粉丝勇当鹊桥，天天组团去晏奕微博下到此一游，帮女神刷存在感。而晏奕的微博没有发过俩人合照，对杜玫的@亦不予回应，他的粉丝金晴火星，话头醒尾，悟出是怎么回事。
　　最近便秘：拜托，玫姐都这么直接了，男人能不能主动点？[摊手]
　　碗我不洗：楼上便秘就去治病，何弃疗！[二哈]
　　锦锦二队：影帝，顶住！你要有人了，我们的末日就到了。[恐惧]
　　只想嫁给钱：祝影帝跟玫姐白头皆老，早生贵子。[撒花]
　　李雷韩妹妹：拜托，影帝一直没表态，就是否认！
　　爱存不存：智障，那是默认！
　　小妖精：能不能管住嘴巴？别污染晏大大的微博！
　　每天都被自己美醒：反正大大什么态度我都支持。对，我是晏奕的脑残粉，不是老婆粉。@朕知道了
　　朕知道了：@我干嘛？我不追星。@力口贝日月
　　力口贝日月：@每天都被自己美醒，你支持谁我就支持谁。对，我是你的脑残粉！！[比心][爱你]
　　范锐也看到网上的动向。凌晨，他仍在世娱32楼的总经办工作。他给晏奕去了个电话，张嘴就斥：“你好歹给她的微博点个赞！”
　　晏奕已经睡了，应话的声音特别沙哑慵懒：“我没发声明否认，已经是最大的妥协。”
　　范锐：“你这样是起坏榜样，给我挖坑。以后的艺员跟你有样学样，你叫世娱怎么办？”
　　晏奕：“你只是要她增加曝光率，现在不是已经得逞了吗？三更半夜打电话来，我要休息！”
　　他四点要起床赶片场拍戏，刚刚入睡就被电话吵醒，佛都有火。
　　见范锐没再说话，晏奕说了声“挂了”。
　　“等等，”范锐及时开腔，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跟世娱的基层很熟？”
　　“什么基层？”
　　“比如……场记，道具……”
　　晏奕：“……”
　　他没有回答就挂了线，范锐：“……”
　　是不是白天被他看到自己穿布衣戏服的形象，所以晏奕就认为他范总跌份了掉格了可以无视了？！居然挂！他！电！话！
　　范锐憋着一口气离开世娱大厦，驾着迈巴赫返回个人公寓。在健身房跑步半小时，再洗澡，凌晨快两点了，他精神仍清醒得很。
　　这都其次，教他郁闷的是，他一闭眼，就见到傅乐那张扭曲的脸。
　　草！那么拧巴，在他灿烂的心灵种下阴影了。
　　为了洗掉傅乐在他脑海留下的污点，范锐打开电脑，调出新人档案，铺开一张张如花美眷的女新人照片，选秀般决定是否签约。
　　但看久了，他自觉患上脸盲症。电脑里的美女，好像每一个都长得差不多，他花了半天时间，挑来挑去都是同一个人似的。范锐抚抚额头，认为是太累了，便关掉电脑，强逼自己休息。
　　经过数十张美女照片的视觉冲击，傅乐那张扭曲的拧巴脸已经模糊，范锐颇满意。
　　大水塘畔的道具组，离他的正常生活渐行渐远。
　　半个月后，范锐跟一个新片剧组主创人员开会。
　　新片是悬疑惊悚片，由新派风格领头人的吴导演执导。会议上，吴导提出想在凶器上来个创新，“这需要道具组协助定制。”
　　有人说：“没问题，道具组养着的人，就是为创意服务。”
　　会议中话不多的范锐抬了抬眉，插问了一句：“世娱的道具组是什么情况？”
　　李旗回答：“道具组合同工有三人，临时工数量维持在5人以内。组长伍大景有丰富的道具经验，已经从事近20年。”
　　范锐：“他们最近在招人，招到了吗？”
　　李旗微讶。范总什么时候留意这小部门的运作？李旗说：“还没招到。”
　　范锐默了默，叮嘱：“吴导需要道具组帮忙，那就尽快增加道具组人手。”
　　李旗连忙应好。
　　这日世娱大厦的9楼，有一场演奏录影，是新晋美女钢琴家钱婉的个人独演。她早前在捷克参加古典音乐钢琴比赛，成为首位获得金奖的国人。她的经纪公司乘胜追击，与世娱合作，为她制作个人音乐特辑。负责录影的导演要求道具组把舞台搭建成丛林风格。
　　一切就绪，录影开始。
　　傅乐在后台边收拾边聆听。钱婉指尖下的音符如有灵魂，跳跃到每个人的肩膀上，在耳边低低吟唱，金奖得主名不虚传。
　　“乐乐。”
　　有人喊她。可傅乐正在搬一个箱子，耳朵又专注于钢琴声，一时没听见，便没应话。
　　对方没再喊，直接上前帮她搬箱子。
　　“谢谢！”
　　完事后，傅乐抬头看向好心人，一瞬间，脸上的笑容怔了。
　　眼前的男人衣冠楚楚，俊秀不凡。他理了理因为搬抬而歪皱的西装衣领与袖子，深深地看着傅乐，良久才开声，苦口婆心：“你这工作太辛苦了，我帮你换一份。”

　　☆、动心了没？没。

　　傅乐怔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她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转身就离去。
　　男人跟在她身后，温和劝道：“你这工作除了辛苦，能有什么出色？我认识几家设计公司，平面，工业，商用，都很适合你。”
　　傅乐没应话，走到另一旁默默收拾工具箱，对男人视若无睹。
　　男人站在她身侧，颇为无奈。他微微倾了倾脑袋，下压视线，好将跟前的女孩看得更全面些。
　　她的下巴尖了，瘦小的瓜子脸衬得眼睛溜圆溜圆，从侧面看去，精巧的鼻子似玉雕，虽没以往的雪白，但仍可爱娇俏。男人摩挲拇指，忆起经常逗玩着掐她鼻尖的昔日。
　　他仔细揣摩她的全身上下，探究她过得好不好的同时，心中的思念与怜惜又溢满眼眸，铺到脸上。
　　可惜傅乐不曾赐他一眼，否则说不定会被他眼中的柔情与渴慕所攻克。
　　见她一门心思收拾工具，男人只好一折一折卷起衣袖帮忙。
　　“严公子！”
　　有人喊他，傅乐与男人的动作都滞了滞，扭头看向喊话人。
　　伍大景三步跨了过来，双手接过男人手上的锤子，大喊大叫：“哎哟哟，严公子，这锤子沉，千万别砸到你。我来我来！严公子是陪钱小姐来录影吗？真是24孝男友！话说钱小姐这琴技啊，出神入化，把整个录影棚的气氛都带到丛林了。严公子你看，台上那棵树，对！就是钱小姐身后那棵，是我特意整得翠绿翠绿的，是不是把钱小姐衬托得像丛林精灵？我提前24小时准备的，那个累啊……”
　　伍大景一股脑子地说，没管听众乐意不乐意。
　　傅乐是挺乐意的，男人的脸色则随着他的话变异起伏，最后从微红憋回去正常。他掏出钱包，拈了一叠红民币递给伍大景，僵硬道：“辛苦你了。”
　　伍大景一边接一边笑，“这怎么好意思，份内事嘛呵呵呵！”
　　他把钱揣兜里，傅乐心想，今晚可以加菜了。但见伍大景留下一句“你继续”转身就走，刚才傅乐跟男人是什么状态，现在还是什么状态，仿佛伍大景没出现过。
　　傅乐就：“……”
　　大景哥，别拿了小费就走得那么潇洒，敢不敢带她一起飞？
　　傅乐只好加快收拾速度，自我拯救。
　　男人也窘，但见傅乐迈步要离开，他又不甘心拦住她。
　　“乐乐，你知道那是我爸妈的意思。我并不喜欢她。”
　　男人的俊脸无限委屈，犹似历尽万劫仍不得志。
　　傅乐手上拿着个一字螺丝刀，她举起来当棉签用，挖耳朵，娴熟，方便。
　　男人：“……”
　　后台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各忙各的暂时没有人着意这边一男一女的胶葛。傅乐不愿纠缠，提着工具箱靠边走。
　　可对男人来说，似乎机会难得，他也不愿放弃。
　　“乐乐，我很想你。分开的这两年，我一闭眼，看到的全是我们在大学时的日子。”
　　“我上个月才回国，回来就联系你，但你的号码变成空号。”
　　“我联系了很多人兜了很多圈，才知道你在世娱工作。今天来世娱就盼着见你。”
　　“你新号码是多少？有微信吗？企鹅也不见你上。”
　　男人紧跟傅乐，在她耳边低低的喋喋不休，还拿着手机，准备随时记录什么。
　　他们仍在录影棚区域，钱婉正在演奏的《梦中的婚礼》，清晰可闻。钱婉的演译除了曲目本身的浪漫，还有一种她赋予的激昂与坚毅，仿佛婚礼并不受世人所接纳与祝福，甚至荆棘满路，可男女主角仍义无反顾，手牵手奔向教堂，坚定追逐想要的幸福。
　　诚然，男人被钱婉的曲风鼓舞了。
　　“乐乐，”他伸手拉住傅乐的手臂，“我们，能不能谈谈？”
　　不曾给他一个回应的傅乐顿在原地，终于看向他，简而有力回答：“不能。”
　　她神绪冷静，眸光淡然，似乎跟男人认识很久，丝毫不惊讶，又似乎从不相识，对方的举措不能惹起她点滴波澜。
　　范锐特意抽时间下来9楼录影棚，新晋钢琴家钱婉有颜有才，他盘算着如何把她签入世娱。
　　他低调，从后台进去，一拐弯就见到傅乐的背影。不难的，她万年不变的背带裤打扮，很好辩认。
　　不过这普通的相遇多了几分兴味，因为范锐还瞥见了严华－－A市有名的严家公子，钱婉的未婚夫，居然在后台与傅乐拉扯。
　　范锐啧叹，这背带裤不仅跟晏奕熟，还跟严公子有交集？啧啧，厉害了我的背带裤！
　　心血来潮，范锐无声退回拐弯处，傅乐与严华未曾发现他的踪影。
　　严华没有因傅乐的拒绝而气馁，他捋了捋她的藕臂，愁叹：“你真的瘦了。”
　　虽然她以前一直苗条，但手臂上还有些软乎乎的肉，现在摸起来，结结实实，似乎没有脂肪。严华瞄向傅乐的胸口。
　　傅乐把工具箱往胸前一抬，挡个严严实实。
　　严华：“……”
　　傅乐抱着工具箱，并不轻松，她挣了挣，要摆脱严华。
　　严华握紧手劲，说正话：“我知道你生气，气我不辞而别。但我有苦衷，我爸妈逼得太紧，如果我不走，他们会找你麻烦。”
　　两年前他没有说一声“分手”，就飞去了欧洲。原本以为他俩会打一场为爱而战的仗的傅乐，看着他在机场步入离境大堂的视频，跟视频里笑容满脸的严华相反，她忍不住泪流满脸。
　　到底最后没坚持的，是他。
　　傅乐回想往事，发现心无杂念静如止水，她替自己高兴。
　　“我跟钱婉没有感情，乐乐，我心里只有你。”
　　严华握向她的掌心，傅乐攥上拳，他只能碰到她紧绷的关节。
　　《梦中的婚礼》已经弹完，接下来是《少女的祈祷》。
　　傅乐仍在挣脱严华的手，恰巧有工作人员经过，严华避嫌才肯松开，嘴上却追加着低斥：“你说话！”
　　傅乐颇无奈，笑道：“严公子，钱小姐弹完这首曲就会中场休息，你去台前守候吧。”
　　除了这样的提醒，她实在无话可说。
　　严华看着傅乐平静的脸，她无所谓的从容不是装的，他不觉又气又急，咬牙喝道：“不要提钱婉！我俩的事跟她无关！”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已经走到前面的工作人员分外耳尖，听见身后这样的对话，好奇得回头张望。他认出那男人是严公子，而他更惊讶的是，这个三角地带，他所处的位置正好也能看到拐弯处另一边的范锐。
　　工作人员：“……”
　　纡尊降贵来到9楼的范总这鬼鬼崇崇的……
　　工作人员加紧脚步离开这个鬼地方。
　　范锐松了口气。他与工作人员对上视线时，心脏作贼心虚般蹦了下。
　　简直莫名其妙！这是他的大厦，他爱站哪就哪，凭什么要承受刚才那人的猥琐目光？不过对方走后，范锐又暗幸这个路人没有多嘴。
　　他已经从傅乐与严华的简短对话中理出他俩的故事大概，像看书一样，看了开头，他想看到结尾。
　　范锐贴了贴墙身，听到隔壁的严华质问傅乐：“你说过要与我并肩作战，不过两年就放弃了？”
　　傅乐不耐了，“并肩作战也要看大家是否适合做战友。不怕狼对手，就怕猪队友。”
　　严华脸色发青，“你认为我是猪队友？”
　　傅乐看着他，说：“至少一声不哼就消失的人绝对不是神助手。我能形容的，就只有不负责任与自私这两个词。没法看得起。”
　　话是说给严华听的，傅乐却想到那个姓范名总的人，他不也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落寞感又袭来，这样的人不能再太多。
　　严华：“……你还怪我……”
　　“无谓怪不怪，都过去了。严公子，你再耽误我工作，我会向钱小姐投诉。”
　　“……你狠。”
　　傅乐叹笑：“你受，不是吗？”
　　《少女的祈祷》的旋律在颤动的音符中休止，上半场录影完成，有工作人员从台前跑到后台寻严华。
　　“严公子，钱小姐在找你。”
　　看到傅乐，工作人员又吩咐：“阿乐，下半场要大海场景。”
　　傅乐应了声好，提着工具箱往舞台走。
　　严华回过神，他抹了把脸，跟在傅乐后，朝舞台走。
　　这时李旗也来了，他一直在台前等范锐，后来上洗手间碰见个工作人员，说在后台看到范总，他才找了过来。
　　“范总，要现在跟钱小姐见个面吗？”
　　范锐摇头。他拐了弯，站到刚才傅乐站的地方，问了个其他问题：“道具组招到人了吗？”
　　李旗说还没有。范锐：“那就不用招了。”

　　☆、动心了没？没。

　　台前，正如伍大景所说，身穿绿色纱裙，犹如森林精灵的钱婉站在观众席前等待。见到严华身影，她迎了上去。
　　“去哪了？”
　　见她笑颜如花，温柔婉约，严华搭上她的肩膀，报以一笑，“上洗手间了。”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瞄向在台上收拾背景板的傅乐。
　　伍大景与张五行也在工作，很快三人就把台上的场景布置成大海风格，钱婉也应导演要求，换上水蓝色长裙，与场景搭配极致。她的个人钢琴音乐特辑40分钟后全部录影完毕，严华当场宣布宴请全部工作人员吃晚饭致谢。
　　严华特意强调：“导演，我要请全部人。你看那些道具人员，灯光人员，他们也受累了。”
　　导演卖力点头：“是是，严公子放心，我会通知他们。”
　　不用自己掏钱，严华要请外星人吃饭，导演也没异议。
　　于是道具三人组今晚有幸在A市有名的喜宴居桔梗包厢里享用高级晚餐。
　　象拔刺身，鲍鱼，龙虾，长腿蟹，赤果果一顿海鲜盛宴！
　　伍大景：“严公子果然是严公子，出手阔绰。”
　　神不知鬼不觉间，他藏起两只鲍鱼要运回家给八旧，美名其曰：“有福同享！”
　　全场工作人员，加起来约二十号人，包厢内两围桌坐得乐也融融。道具组跟灯光、场记之类坐一起，导演、监制等高级别的人员则与严华、钱婉坐在另一桌。两桌相隔不近，严华却不时瞟过来。
　　后来借敬酒的机会，严华非要绕着包厢走了一圈，挑在傅乐身侧的位置挤向桌前跟大家干杯。
　　傅乐喜厌不明，大家起来她就跟着起来，驯从，合拍。
　　严华随意拈了个借口要特意敬她一杯，她也不推搪，落落大方干了，赢得两围桌一片叫好声。
　　傅乐如此干脆，严华反倒找不出切入点逗她说话了，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蔫蔫返回自己席上。
　　饭后回到出租屋，张五行瘫坐在沙发刷微博，伍大景进了厨房，问：“你跟严公子认识？”
　　傅乐在厨房蹲着给八旧喂罐头与鲍鱼，她没有否认，答：“我们是大学同学。”
　　伍大景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傅乐抬头，朝他严正声明：“只是普通同学，别多想。”
　　伍大景呵呵笑，“早知道你们是同学，我晚饭就多捎几只鲍鱼给八旧，严公子肯定不介意。”
　　傅乐：“……”
　　隔天，傅乐收到严华的微信好友添加请求，她置之不理。又过了两天，下午临近收工的时候，伍大景接到电话，说有新人来道具组报到。
　　伍大景应着“好”，但挂掉电话后就骂咧：“吊死那条粉肠！今日难得准时收工，他他妈的现在来报到？他怎么不凌晨来！”
　　张五行从道具架后探出头问：“谁啊？”
　　伍大景坐在制作台上，“新人咯！不知道哪里死出来的。”
　　张五行乐了，“大景哥，这回你要好好留住他，别跟上次那个范总一样，转个身就销声匿迹，我吊死他！”
　　傅乐收拾好制作台，默默扫地，对新人一事不发表任何意见。
　　直至她看到这个所谓“新人”时，想发表意见，却还是说不出话。
　　伍大景也愕然，他摘下叼在嘴里的烟，吐出四个字：“我吊死你！”
　　范锐：“……”
　　明天他要发布公司新规例－－不许明腔说脏话！说一次，罚一千！
　　张五行脑子比较简单，他搭上范锐的肩膀，惊喜问：“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导演发现你其实不是当明星的料，所以把你发配回来道具组？”
　　范锐不解：“什么？”
　　张五行呵呵安慰：“没事没事，以后你就死心塌地呆在道具组，我罩你！”
　　范锐戚起一边唇角，“多谢你罩我。”
　　他转目望向傅乐，眼神似乎在问：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傅乐握着扫把，上下打量范锐。
　　黑色T恤，牛仔裤，踩跟帆布鞋，他的衣着比上一回正常多了。
　　范锐读出她眸里的信息，心底难得给服装师点了个赞。
　　他是死活不愿接受在“八方”影视基地那套短袖短裤加人字拖的打扮，所以出发来道具组之前，就命李旗帮他安排好服饰。李旗愁了，他对这个一窍不通！不过机智如他，眨眼就把烫手山芋转介到世娱的戏服部。
　　李旗说出要求：“平凡，接地气，但又不失格调。”
　　戏服部的服装师：“……”
　　难道是年中考核？
　　当范锐亲临戏服部，服装师旋风式把时装部的服饰搜刮了一遍，不敢怠慢。
　　几经各种嫌弃与挑剔，最后定了T恤牛仔裤这种百搭时尚。晏奕平日也时常这种装束，范锐在镜子前对比自己与晏奕的形象，点了点头，服装师松了口气。
　　范锐离开之前，服装师来了个画龙点睛：“范总，踩跟，踩跟。”
　　顺着服装师的视线，范锐看向自己的脚底。他抽出裸脚，没穿袜子的脚踝光洁光洁的，再小心翼翼踩上帆布鞋的后跟……啧！不雅，硌人，别扭！
　　他厌恶地瞪向服装师。
　　服装师连忙解释：“这才接地气，接地气！”
　　范锐适应了半天，才勉为其难接纳。
　　大概傅乐也认为这时的他很像样，她咽了咽，发话：“你终于记得大水塘畔的道具组。”
　　范锐：“……”
　　他笑了一个，说：“我不想消失得无声无息，被人看不起。”
　　傅乐：“……”
　　这话耳熟。
　　“我们道具组虽然是小部门，但也不是你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
　　说话的是伍大景，他一脚踩在凳子上，撑着膝盖的手夹着烟，盯着范锐的眸子充满侵略性的探究。
　　范锐淡定回应：“人事部已经批准我入职。”
　　伍大景嗤笑，“你要没经过我们道具组的考核，谁批准也没用！”
　　范锐：“……”
　　各处山头各处例的典型。
　　他问：“那你需要考什么？”
　　伍大景悠哉了，闲闲抽了几口烟，才道：“新锐导演吴导，听说过吗？他要开拍新戏，悬疑惊悚片，打算在凶器上来个创新，你有什么看法？”
　　范锐：“……”
　　草！这明明是他的工作，他居然拿来问他这个“新人”？伍大景怎么不提问如何操作运营一个娱乐公司！
　　伍大景无视范锐忽变的脸色，只管追问：“这就是考题，回答！”
　　范锐哼了声笑，转问傅乐与张五行：“你们加入时也考过类似的题目？”
　　傅乐与张五行：“当然。”
　　范锐：“那都考了什么？”
　　傅乐：“造一把与众不同的道具地拖。”
　　张五行：“弄一本与众不同的道具杂志。”
　　范锐：“……”
　　这都什么破玩意？需要强调“与众不同”？！
　　……好难。
　　伍大景再度催促，在这领域一片空白的范锐，纵然满腹经论，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瞎掰：“……电动……凶器？”
　　伍大景原本紧皱的眉宇舒展了些，“不错，有点与时俱进的科技味道。继续。”
　　范锐心里竟有些欢喜，好比他赚了一千万或者签了某个潜力艺员，他再接再厉：“……电动……遥控凶器？”
　　伍大景鼓励：“再高端些！”
　　范锐一鼓作气：“电动遥控云技术凶器！”
　　傅乐与张五行目瞪口呆。
　　“好！”伍大景拍拍大腿，“明天我就拿这个跟吴导说，要是吴导接受，就算你通过考核。”
　　范锐：“……”
　　吴导的新戏他打算投资上亿，戏里要是出现“电动遥控云技术凶器”……岂不等于拿他的钱打水漂？！
　　伍大景扔掉烟头，扬扬手，“收工收工！吊死你，害我迟了半个钟下班。阿乐，快去街市买菜。”
　　傅乐“哦”了声，收好扫把准备回家。
　　范锐奇了，问她：“你们住一起？”
　　傅乐：“是。公司租的，算宿舍。你要加入了，又没地方落脚，可以申请跟我们一起住。免费的。”
　　范锐看着她，“明天见。”
　　道具组的人浩浩荡荡离开后，李旗适时现身。
　　“范总，感觉如何？”
　　范锐：“还行。”
　　李旗护着他进入专用电梯，直上32楼。
　　电梯内，李旗忍不住问：“范总，不过为了签约钱婉，就要你劳师动众下基层，太纡尊降贵了。”
　　早前，范锐跟钱婉交流签约世娱的事，钱婉对世娱有偏见，并不乐意与范锐合作。范锐另辟蹊径，计划从严华方面着手。他不难看出，这钱婉思想传统，对未婚夫严华言听计从，假如严华建议她加入世娱，她会重新考虑。可惜严华本人身娇肉贵，早就拥有的钱财名利无法吸引他，他对范锐的世娱也不屑一顾。反复琢磨，范锐决定通过傅乐，借力打动严华，再推动钱婉。
　　然而李旗分析得对，纯粹为了钱婉就这样曲线完成任务，实在大费周章。
　　在32楼总经办，范锐换回高定西装，身影挺拨，照着落地窗俯瞰A市的入暮夜景，笑道：“你要是懂，总经理这个位置你来坐！”
　　李旗：“……”
　　明天买个小本本，一遍一遍记下范总他这句话到底要说多少遍才会腻味！
　　“光是为了签约钱婉，当然用不着我这样委屈。大不了不签呗，全国十几亿人，我找不到一个有颜有才的代替？只不过这严家，想找到第二家就不容易了。世娱光培养艺员是不够的，视频网站什么的，也不够。我们未来的计划，是要通过严家，争取拿到开办卫视台的牌招。”
　　卫视牌招受国家管控，必须三观正，根正苗红，以及有关系有背景的扶持才能申请，而非一个只有艺人有节目有收视保证的娱乐公司能拿得下来。假如可以借用严家的势力，加上世娱本身的努力，那获取卫视牌招的希望就不小了。
　　李旗恍然大悟，范总深谋远虑，野心勃勃啊。
　　“那，范总，明天你就正式加入道具组了？”
　　范锐想起什么，转身叮嘱：“明天让吴导通过道具组‘电动遥控云技术凶器’的设定。”
　　李旗：“……”
　　啥？                        
作者有话要说：　　傅乐：呵呵，原来是有目的。手动[再见]
晏奕：期待范总觉醒的一天。

　　☆、动心了没？没。

　　会议室内，吴导握着烟斗，戴着瓜皮帽，鼻梁上架着黑超，一动不动。
　　伍大景坐在他对面，也没动。十分钟前，他把范锐的“电动遥控云技术凶器”设想，只字不差向吴导转述，就等吴导点头，或者摇头。
　　又过了五分钟，吴导一拍大腿，拍得神经反射，小腿都跳起来了，“GOOD IDEA!好，实在好！妙，非常妙！就往这个方向发展，我要将我的新片，拍成高科技的烧钱——不，烧脑大作！”
　　范总，请多备一个亿。
　　伍大景：“……吴导，这勉强不勉强？勉强的话，我回去再想。”
　　吴导：“勉强，个屁！世娱穷得只剩钱，是时候做一部有点脑子的作品了。不能老靠鲜肉鲜花的颜值，经不住时间考验，变废片。”
　　伍大景附和：“吴导目光长远，预祝你新片大卖获奖。”
　　回到3楼道具组，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全体组员，包括范锐。
　　傅乐暗吁口气，从昨晚开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范锐消失又出现，她有失而复得的微妙欣慰。
　　她对留住范锐的渴望，隐隐作祟。昨晚就跟伍大景谈过范锐那个设想到底拿不拿得出手，要不要帮他一把。
　　结果被伍大景教育了一顿：“都说靓仔无本心，不要被那个衰仔的外表骗了。他要是脑袋没点东西，又没经验，留来干嘛？”
　　傅乐受教闭嘴，然后就是盼着，盼着今天这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张五行拍拍范锐肩膀，恭喜他通过考核。
　　范锐动动嘴皮，似笑非笑。
　　张五行：“啧，想笑就笑，别忍！装什么酷。”
　　范锐横他一眼，索性彻底收起似有若无的笑意，面目刹时严肃得高高在上，俨如电影海报上的高冷男神。
　　张五行：“……”
　　花式秀颜！
　　作为组长，伍大景说了个正事：“你以后别迟到。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两小时，我吊死你。”
　　范锐：“……堵车。”
　　他早就到世娱大厦，只是他在32楼工作了一个半小时，又花了半小时更衣变身罢了。
　　伍大景：“申请宿舍吗？离这很近，步行十五分钟。”
　　范锐摇头拒绝。
　　他查过道具组分配的宿舍，九十来平，三房两厅，已经住了三个人。如果他去，岂不要跟伍大景或者张五行拼床？乐观一些的话，睡客厅沙发？
　　呵呵，笑话。
　　张五行来了个提议：“大景哥，我们今晚去吃顿好的庆祝！”
　　庆祝他从初级打杂升为高级打杂，以后有人供他使唤了。
　　未等伍大景表态，范锐就反对：“不去。”
　　“为什么？”
　　追问的是傅乐。
　　范锐看向她，眼锋并不犀利，可扫过来时，傅乐莫名颤了颤，伍大景的“靓仔无本心”又接着登场，思绪突然有些许混乱。不过傅乐尚能保持淡定，朝范锐解释：“我们新加入时，大景哥都会请我们吃饭。”
　　范锐对她浅笑，“我今晚有事要忙，改天。”
　　傅乐望着他微勾的唇角，点头：“好。”
　　新加入的头两天，伍大景安排张五行向范锐介绍道具组的工作细则以及道具房的道具，哪些已经保养过，哪些需要保养，还有哪些用在哪个片场录影棚，预计哪时会返仓等等。
　　张五行一尝当前辈的滋味，把介绍工作完成得有色有息，犹如唱戏般表情动作皆到位，也不管范锐听没听进去。
　　实则，范锐留意最多的，是无需出片场时，坐在制作台默默摆弄工具制作道具的傅乐。他欣赏她的专注，比起他认真工作时的模样，并不逊色。虽然他不太懂她手上正在弄什么，是哪部戏哪个主演所需要的哪件道具，但看着她变戏法般，从背带裤的各个兜掏出各种工具，敲敲打打雕雕刻刻，尔后会心地自己跟自己笑，那副满足的神情啊－－范锐心想，等他获得卫视牌招时，估计也是那种调调的画风。
　　他想尽快与傅乐打好关系，可惜范锐本身并非话多的人。工作以外的事，多半是别人先聊起话题，他感兴趣就和应一两句，否则全程沉默，兀自想事。偏偏傅乐也似乎是寡言的主，尤其没有合适的话题时。而工作期间，她的耳朵基本只会接收伍大景的任务安排，嘴上只会说“好”“明白”“收到”，没一句废话，没半句八卦。工作完，又多半赶着下班，伍大景会催她回去买菜做饭，要跟她搭讪，伍大景会出来煞风景。
　　范锐问为什么晚饭不在公司吃？公司的食堂全天免费供应一日四餐，五荤三素两汤，白饭任吃。
　　傅乐：“大景哥说食堂的食物三高，平日已经老吃饭盒，没营养。所以能争取回家做饭就回家吃。”
　　范锐：“……”
　　他原计划半个月搞定，现在看来得调整调整周期。
　　这一天，范锐跟大队来到“八方”影视基地。
　　晏奕的新戏《计策》尚在拍摄中，范锐担心会被晏奕认出，便戴上棒球帽与口罩。
　　瞧他有如明星出机场的装备，伍大景：“……”
　　事实上晏奕忙着化妆更衣拍戏，根本没闲情逸志去留意片场多了还是少了某个工作人员。就连傅乐，范锐也没见到他俩有多少沟通。
　　入夜八点，打完仗，导演宣布全世界收工。负责收拾场地的道具组与场记走最后。
　　人员撤得七七八八时，有个场记过来搭讪：“伍大景，去不去宵夜？”
　　伍大景正往皮卡车上装道具，“吊你啊，吃鬼宵夜！”
　　场记嘻笑，“我想请小乐乐吃，顺道捎上你而己。”他望向傅乐，“小乐乐，去不去？”
　　傅乐先谢后拒：“不去了。”
　　场记看到在傅乐旁边帮忙捡头捡尾的范锐，问伍大景：“新来的？”
　　伍大景嗯了声。
　　场记走到范锐跟前肆意打量，哼了声笑：“你这是干活吗？看你牛高马大，手脚却慢吞吞，连女人都不如，回家啃老吧！”
　　范锐：“……”
　　他抬了抬帽舌，瞟向场记：“你叫什么名字？”
　　转身通知李旗炒了。
　　场记“切”了声，叼上一根烟，“我们做场记的，需要名字的吗？全世界都叫我们‘场记’！”
　　一口白烟吐到范锐脸上，嚣张跋扈。“还戴口罩，你他妈哪来的大明星？”
　　范锐投出的眸光骤然暗冷，有所察觉的场记微微吃惊。
　　傅乐及时过来解围，“诚哥，他是新来的，工作还没熟悉。你们去吃宵夜吧，明天开早班呢。”
　　场记从范锐锋利的视线中挣了出来，打趣道：“好哒小乐乐，听你的。不过你们这个新人，欠磨炼！”
　　傅乐朝对方一笑，没再接话。待场记走远，她安慰范锐：“他们的习惯就这样，没恶意，你别计较。”
　　范锐点头，“我懂。”
　　东西都搬上皮卡后，伍大景吩咐：“阿乐，去大殿看看，好像落了盏宫灯。”
　　傅乐看了眼皮卡车，印象中宫灯并没有落，但她依然嗯了声，独自回去大殿。
　　范锐想跟过去，捞个两人独处的机会。伍大景冲张五行使个眼色，张五行便喊住范锐：“小总，你过来抬抬这个。”
　　范锐：“……”
　　他没有纠正道具组的人以为他姓范名总的误会，反正他们喊什么假名，他都不舒服。况且，“范总”这名半真不假，他听着顺耳，也有认同感。挺好。
　　然而这个小组可恨，不正正经经喊人名字，而是论资排辈，叫伍大景做大景哥，张五行与范锐，要称傅乐做乐姐。范锐加入后，张五行升级了，范锐要叫他行哥！资历最轻的范锐，要被他们叫做小范或者小总……
　　他们让范锐挑一个。范锐有被逼挑躺枪姿势的即视感……小范听像小贩，他不得已，选了后者……
　　自己选的名，含泪也要应下去。
　　其实组里年纪最小的是张五行，范锐比傅乐还大几岁，要他叫年轻人哥姐，实在，开不了口。
　　幸好傅乐告诉他实情：“都是开玩笑，你爱叫我们什么就什么，但大景哥还是要叫一声的。”
　　范锐笑了出声，爽朗悦耳，“那我叫你乐乐？”
　　傅乐：“……”
　　她即时感觉脸热。叫她乐乐的人很多，不过从范锐口中说出来，配上他沉稳的嗓音与俊气的五官，这声“乐乐”，仿佛镀了金，别有意味，高大上。
　　

　　☆、动心了没？没。

　　“八方”影视基地的生意很好，经常24小时滚动剧组运作。不过今晚例外，世娱的剧组撤退后，古装戏必拍场景之一的大殿，彻底偃旗息鼓，灯火全灭。
　　傅乐用手机电筒照着路，跨过门槛进入大殿央，轻车熟路摸到电源开关。
　　本以为费不了多少时间，光明就会来临。然而事有蹊跷，任傅乐怎样按动开关，大殿的灯就是不亮，出乎意料。
　　傅乐举起手机照了照电闸，不觉有异。这麻烦了。她并非电工，要是表面看不出异常，那存在的内部问题肯定不是她的水平能解决的。
　　她随意甩了甩手机探探周围，一片漆黑，考验着人的视力、听力与魄力。
　　这大殿是古式设计，高楼底，红柱梁，红窗框，纸窗户，几座古色古香的摆设，梁上又有张牙舞爪的雕物，一张无人入座的金漆龙椅在殿前孤清清摆着。这里平日拍得最多的戏份，莫过于皇帝上朝，皇帝斥臣之类。古装片场，白天挤满人，喧哗鼎盛，当然热闹。可晚上无人无物无光，死寂得如同被荒废千年的古老鬼宅，阴森可怖。
　　殿前的墙是实的，右侧的墙与另一座小殿连通，只有一扇关着的门，没窗。而有红框纸窗的那一面，一般会透光，但现在却被什么糊住，黑过墨汁。
　　傅乐不记得今日有哪场戏是需要封窗的。
　　果然怪诞。
　　她望向殿门。殿门外是条长廊，隐约看到尽头有灯火，可惜无法惠及殿内。进来时，傅乐替影视基地省电，没把长廊的灯打开。
　　追悔莫及。
　　她不打算挑战什么揭秘什么，于是把手机电筒照向殿门，朝着那方向迈步。
　　进来时，步子轻松，现在要走出去，忽感距离变远。
　　说不怕？假的。
　　傅乐不是没试过晚上呆大殿。曾经有几次，剧组在殿内通宵赶戏，工作人员跟随导演冲锋陷阵，坚守岗位不眠不休。但那时候一帮子人，再受苦受累也有苦中作乐的心情，嘻嘻哈哈不像现在。现在，她敢朝殿内喊一声？那空旷肃静保证能把回声迅速返赠给她，不带跑调的。
　　手上的光源不偏不正只照门口，坚决不歪。免得一不小心歪一歪，会照出个什么异类来。
　　谁知道她的手机电筒带不带‘照妖镜’这种进化功能？
　　日不讲人夜不讲鬼，傅乐不哼声，不多想，连走路都自动静音，怕会惊动什么似的。所以周遭安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轰轰声，她的耳朵变得异常灵敏，却又像被谁的大掌捂住。
　　没有预兆的，不知哪个角落掀来一阵风，“呼”一声，清晰得就在她耳畔吹过。
　　傅乐：“……”
　　她加快步速，眼见到门口了。正要抬脚迈出门槛时，肩膀被东西搭住。
　　傅乐虎躯一震。
　　她颈项生硬，勉强斜了斜眼珠瞄向肩膀上的异物。
　　干涸苍白，爬满青筋，看不出男女，几百年没修剪过的长指甲盖上，布满裂纹。
　　是只手。
　　傅乐顷间石化。
　　范锐难以形容他的心情。伍大景整这出戏，幼稚白痴，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同意跟他们一起疯……
　　虽然他的手没有碰傅乐，但不难看出，她已经被吓得不会反应。
　　范锐抓紧时间，手持变声器，照着剧本大纲编台词。
　　傅乐身后传来的声音，犹如历尽沧桑的老妇断气前的最后遗言：“姑娘，借问京城朝阳道77号，怎样走？”
　　京城朝阳道77号是相传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古董鬼屋。由于屋内诡秘，四周又疑有结界，荒芜萧瑟，无人敢动，一幢危楼保存至今，却连文物局都敬而远之。
　　“你是谁？那里成了旅游景点，你随便报个团就能去。”
　　傅乐的回答来得比想像的快，她尽力保持冷静，可话里的牙关打颤，恐怯明显。
　　范锐竟有些许的成就感，编台词也肯花心思了：“老身活了几百年，从来只坐轿子，你说的报团，属何等玩意？”
　　傅乐倒认真解释：“就是交钱给旅行社，你想去哪，他们就带你去哪。”
　　范锐：“老身不懂，要不姑娘行行好，带我一程？放心，会付银两的。”
　　他施了施力，就着鬼手往外推傅乐。傅乐也许僵得彻底，身体雷打不动。
　　她急了：“从这里去很远，我怕你走不动！”
　　范锐见她抖了抖，双臂往内收，悉悉簌簌的。
　　呵，这么紧张？
　　他故意道：“那姑娘背老身。老身很轻很轻的——不过会越背越重……”
　　傅乐叫：“我不白干活，要收费！”
　　范锐暗笑，“姑娘尽说便是，三十两还是五十两？老身银两不多，花了几百年，所剩无几。”
　　他收起变声器，准备从裤兜翻出道具冥币，放大招。
　　也不过垂下眉再抬起的工夫，谁吓谁的形势就幡然颠覆。
　　范锐不知傅乐转身与否，面前就出现一张令人咋舌的脸！
　　阴冷青光下，那脸上的五官溶化得像会粘附与吞噬外物。眼皮塌了，眼睛几乎睁不开，只好仰着下巴瞧人。鼻梁歪了，呼吸艰难，气息狂喘，皮肤又稠又烂。整副脸容，每一寸都渗发出骇惧，瘆人，与濒死的绝望。
　　范锐一个激灵，麻感从脚底直冲脑门。
　　那糊在一起的两片嘴唇，竟还能挣扎着撕声力竭：“我要一张，没有溶化的脸，做酬劳——”
　　范锐双眼发直，浑身悚然，冷汗四冒。
　　当溶化脸步步逼近，他毛发都竖起！他后退大吼：“怪物！滚远点！”
　　声未落下，一束强光照过来，范锐慌张抬手挡脸。
　　光束在他身上扫了遍。
　　“是你啊？”
　　溶化脸发出意外的问话，声线与喘息比前一刻正常多了，恢复为傅乐的嗓音。
　　傅乐摘下溶化脸面具，愕然望着电筒光中的范锐，他挡着脸，但身高衣着一眼就辨出。
　　范锐惊魂未定，听见傅乐褒贬不明的嘀咕：“就这点胆量，还吓唬我。”
　　他一节一节放下手，傅乐把光投到天花板，相距数米的俩人算能把对方看清。
　　范锐惊疑地揣摩那张清丽熟悉的脸，跟刚才的怪物完全对不上号。与傅乐的平静相比，他仍脸色惨白，惶恐羞恼。
　　“是你？”
　　草，吓死本总总了！
　　“嗯，”傅乐扬扬手中软趴趴的脸皮，“面具来的。”
　　范锐瞥了眼溶化脸面具，好笑又好气，拔高声线：“你经常随身带恐怖面具？”
　　傅乐摇头：“不，就今天。”
　　她是计划带面具回家加班修整，没想到捞了个测试质量的机会……
　　傅乐朝范锐耸耸肩，“以后别吓我了，我是厦大毕业的。”
　　范锐：“……”
　　没有以后！没有！
　　头顶的灯适时一亮，光明来了，全室明晃晃的。偌大的殿里，除了傅乐范锐，伍大景与张五行亦无所遁形。
　　伍大景从电闸那边过来，边走边骂范锐：“演技差，生人不生胆！你还能干点什么？”
　　范锐余栗尚在，窘愠交迫。他这辈子没试过如此狼狈！刚才若非傅乐适可而止，他发软的双腿可能撑不了十秒就会跌地上。
　　他把道具鬼手扔向伍大景，反斥：“无聊！”
　　张五行横空出现，轻轻一跃接住鬼手，放怀里宝贝：“吊！这是我的第一件作品，别砸坏。”
　　“你那只手，缺陷太多，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说话的是傅乐，她视线巡了三个男人一圈，正经问：“你们到底搞什么？”
　　如果只是伍大景与张五行就算了，他俩平日也古灵精怪。可是连岸然的范锐也跟闹起哄，那事情就值得期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乐：我是厦大毕业的。[微笑]
范锐：我是电大毕业的。[微笑]
伍大景：我是小学毕业的。[微笑]

　　☆、动心了没？没。

　　“你们到底搞什么？”
　　伍大景朝张五行努努下巴，张五行得令，从他躲的红柱后推出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两个蛋糕，送到傅乐跟前：“乐姐，生日快乐！”
　　伍大景跟着说：“今日你牛一吧？牛一快乐。”
　　他瞪瞪范锐，范锐没看他，看着傅乐：“乐乐，生日快乐。”
　　傅乐：“……”
　　几声“生日快乐”，咒语般让她懵了。
　　她望着两个花式不同的蛋糕，一个芒果嘟喱，一个榴莲千层，上面都写着“生日快乐”。抬头望向三个男人，除了意外，她的眼底还酸刺酸刺的。
　　在家的话，傅母会帮她过生日。大学时，严华也会替她庆祝。不过近两年加入世娱，她脑里的时间表格式由几月几号星期几，变为XX戏第几日第几场。只身一人独在异乡，朋友各有各奔波，她没有惦记过什么纪念日子。
　　而她的同事，敢请他们装神弄鬼演场大龙凤，就是为了给她SURPRISE。
　　傅乐强抑喉咙的哽咽，弯着眉眼笑道：“我都忘了……”
　　她眼冒泪光，眉眼再弯一些，泪水就会挤出来。
　　伍大景叉着腰，笑道：“没事，以后我帮你记着。”
　　范锐眉梢一动，瞥了眼伍大景。
　　傅乐差点笑出鼻涕，“多谢大景哥。不过，为什么两个蛋糕？”
　　啊！一定是怕一个不够吃。
　　伍大景却解释：“去年大景哥粗心，没给你庆祝，今年补上！”他指指桌上，“一个24岁，一个25岁。”
　　傅乐微微启唇，恍然后，眼泪就着笑声淌出来了。
　　“牛一不要流马尿。”
　　伍大景说了她一句，傅乐连忙抬手擦拭眼睛。
　　范锐凑近两步，递上纸巾，傅乐边接边谢。
　　伍大景又吩咐张五行给蛋糕点蜡烛，张五行弄着弄着，“哎呀”了声，“大景哥，不够蜡烛啊。只有20根，差29根！”
　　“吊你啊！谁说要插够数？那七老八十的岂不要买个脸盆大的蛋糕才够你插？”
　　张五行：“那你说怎样插。”
　　“每个插一根！插中间。”
　　见他俩围着蛋糕狂喷口水花，范锐：“……”
　　休想他会吃一口！
　　而寿星傅乐，她正雀跃围观，眼里的期待闪闪发光，脸上的笑意更是一刻都未消失过。就像三岁孩子，不管大人给什么玩具，她都满足感恩。
　　范锐心底呵了声，真好忽悠。
　　回想之前，伍大景与张五行搭着范锐的肩膀，“要挟”他参与傅乐的生日惊喜。
　　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太幼稚了。他不介意为傅乐庆祝生日，这正是拉拢她的好时机，不过方式不能优雅些正常些？比如，去五星级酒店订餐，或者坐游艇出海。
　　想法不少，可惜话到嘴边就被咽了下去。算了，估计他们的方式是道具组能力范围内最别致的。穷部门。为了体恤基层，范锐勉为其难同意。虽然到头来是他被吓得半死，但这不妨碍他要把事情往前推的计划。
　　两个大男人搞定插蜡烛，伍大景跑去电闸关灯，灯灭前，他指着范锐：“你负责唱生日歌！”
　　范锐：“……”
　　他本能地望向傅乐，傅乐又望向他。四目相对，一边是眉头轻皱，一边是星星般的眼神，对峙两秒，傅乐胜。
　　败阵的范锐不自觉抚额，但他不扭拧，放下手时，已经开声哼唱英文版的生日歌。他有些难为情，声线低细。可见其余三人配合着节奏拍手，范锐顿时觉得一点都不窘迫，提高嗓音了。
　　生日歌唱完，傅乐闭眼许愿后，准备切蛋糕。
　　“哎呀！”
　　张五行又“哎呀”，伍大景烦他了：“你又哎什么呀！”
　　张五行没应话，兀自跑到红柱后找什么，再现身时，脸有难色：“我好像把刀叉盘弄丢了……”
　　这“好像”招来伍大景指责：“吊死你！一个两个食失米。”
　　张五行没听明白，但肯定是骂人的话。他挠挠脑门，突然记起：“这里应该有工具。”
　　他跑向墙边的壁柜，打开翻找了一阵。见他冲这边咧嘴傻笑，其余三人以为找到东西了。谁料张五行拧回来的，是一把猪肉刀与几只大公鸡碗加几双筷子。
　　其余三人：“……”
　　“这也是刀啊。谁规定猪肉刀只能切猪肉不能切蛋糕？”张五行武着猪肉刀，沉甸甸的，还贼锋利，“保证干净！”
　　伍大景又要骂人时，傅乐接过猪肉刀，二话不说把蛋糕切了！再分到每只公鸡碗上，逐一递给他们。
　　寿星女都这样豁达，他们大男人有什么好介意。
　　“大景哥，五行，范总，多谢你们！”傅乐端起盛着蛋糕的碗，以糕代酒，向他们致谢。
　　“牛一快乐！”伍大景举着碗跟她的碗碰了碰，张五行跟着碰，范锐照做。四人干碗，又再次祝福傅乐。
　　片场大殿内，世娱道具组的人在庆祝生日，捧着公鸡碗，用筷子夹着蛋糕吃。虽然简陋，但同样开心。
　　而见范锐吃了一口就不再动筷，傅乐问：“不喜欢吃榴莲？换芒果的？”
　　范锐：“不，我对甜食没兴趣。”
　　傅乐笑了，可能吃过蛋糕的原因，笑意特别甜。她说：“其实我也不爱甜食。”
　　伍大景听见了，插话：“明年大景哥给你弄个咸的蛋糕！”
　　范锐自顾跟傅乐说：“他们通知我太晚了，我没时间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张五行吃完芒果吃榴莲，提起礼物，他一点都不尴尬：“哈！我也没有。”
　　伍大景也没有－－“男人老狗，送什么礼物。阿乐不介意吧？”
　　傅乐当然不介意，“我已经很高兴，不需要礼物了。你们别破费。”
　　“要的。”说话的是范锐，他放下公鸡碗，朝傅乐认真道：“我有礼物送你。”
　　傅乐眼色一亮，伍大景与张五行也意外了。
　　范锐看着傅乐：“你闭上眼睛。”
　　伍大景与张五行脑里DUANG一声。吊！这是哪家子的撩妹手法！
　　傅乐的心跳骤然扑通扑通，又急又响。男让女闭上眼，那不是要接吻的节奏？
　　她脸额绯红，呆了，眼睛反而睁得更大。
　　范锐笑着催促：“快闭上啊。”
　　轻细嗔怪的语气，好比温柔一刀，傅乐卒，立即牢牢合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伍大景语言学堂：
牛一 = 生日
马尿 = 眼泪
食失米 = 没能耐
 (*≧▽≦)

　　☆、动心了没？没。

　　傅乐闭上眼，眼前陷入黑暗，身躯微颤。
　　她知道范锐不会亲她，就算她接受一个祝福的吻，伍大景与张五行也未必。尤其大景哥，自从范锐加入后，就天天提醒她不要以貌取人。她直觉大景哥对范锐有成见。
　　这样的认知教傅乐轻松了些，她不颤了，之又有点点的失落。
　　手上的碗被人取走，傅乐更加肯定范锐要把礼物放她手上。
　　他说没时间准备什么，那估计是就地取材，现成造的。会不会是道具花？道具首饰？道具摆设？
　　傅乐的眼皮不安份，总想偷看。不过她强忍的功力上乘，坚持到最后。最后，她确切认为自己是被一双手臂揽进怀里，她才陡地睁开双眼。
　　但眼前一片灰暗，跟瞎了没区别。
　　傅乐倒吸口气，顷间满鼻腔口腔都是范锐身上清冽独特的香味。他的手抚着她的后背后脑，她的额头轻轻贴在他胸膛前，俩人0距离接触，她甚至感受到他的体温与心跳声，近在尺尺。
　　傅乐浑身的细胞都炸开了，张合着拼命呼吸，可她依旧如同缺氧，身体失控般发烫。
　　她惊喜又羞窘，百感交集，一时不知如何作反应，直接定格了。
　　眼瞧傅乐被范锐严严实实搂进怀里，“OH！”张五行张着O形嘴，惊呆了。
　　伍大景也瞠目结舌，吊！这是哪家子礼物？这是赤果果的占便宜啊！
　　拥抱不够五秒，伍大景就冲上去掰开俩人，直斥范锐：“吊你啊，乘机抽水！”
　　“就是，不许占乐姐便宜！”张五行执起猪肉刀，随时候命。
　　伍大景一身肌肉，蛮力十足，被他推开的范锐差点没站稳。范锐“切”了声，心想，要知道他范锐的拥抱堪比金条，对多少女人来说，简直弥足珍贵，媲美各种昂贵的珠宝首饰之余，更是范锐认同的象征，身份的抬升。女人们宁愿要范锐的拥抱也不要他的支票。
　　男女有别，伍大景与张五行当然不这样想，可傅乐是女人。她真心认为范锐这个拥抱，非常不错。他的拥抱并不生硬，敷衍，随意，范锐是彻底把她拥进怀里，没有隔阂，没有提防，没有顾虑，完全接纳。他抚她后背后脑的手劲，轻柔呵护，力度小，却直抵她心间。一个真心真意的祝福拥抱，可谓最珍贵的礼物。
　　伍大景在旁边不知道唾骂什么，傅乐怔怔望着范锐，半天酝酿出两个字：“谢谢。”
　　范锐也没把伍大景的责骂与张五行的猪肉刀放眼内，他朝傅乐展出阳光灿烂般的笑容，答道：“你喜欢就好。”
　　傅乐头顶登时蹦出一朵向日葵花。
　　她一直感觉范锐跟他们不一样，虽然他跟他们做着同样粗重的工作，工资少地位低，可气场就是不一样。至少他的加入，就秒提道具组的平均颜值水平。这一点，连伍大景与张五行也无可置否。
　　他平日甚少说话，笑也不多，“高冷”，拒人，而举手投足间又活生生做大事的风范，却偏偏屈就于草芥的道具组。
　　傅乐问过他为什么回来，他明明离开过。
　　范锐说：“喜欢啊。”
　　他纯粹应付，抄她的答案。
　　傅乐则当真的来听，包括他刚才的拥抱。
　　这个生日过得兵荒马乱糊里糊涂，但她相当满足。因为范锐不仅配合着表演，为她制造惊喜，更给了她一个前所未有的拥抱。
　　范锐不难看出傅乐的神绪变化，还有她眼底的异样。拥她入怀时，她的身体无疑是懵得僵硬的，可后来就慢慢变软发热。女人啊都这样。早知如此，他就早点拿拥抱换信任了。
　　伍大景在失魂的傅乐面前扬手，“好了好了，时间不早，回家回家！”
　　吊死范总！好端端的生日惊喜被他居心可测。
　　伍大景声如洪钟，傅乐被喊醒了。她意犹未尽，提议：“我请你们吃宵夜吧，尽个兴。”
　　“好啊！”张五行举着猪肉刀赞成。
　　伍大景问他：“你一个人几乎吃了一个蛋糕，还没吃饱？”
　　张五行：“……”
　　他真没吃饱，但大景哥脸色不对，张五行不敢哼声。
　　而傅乐决意已定，直问范锐：“你去吗？”
　　他之前答应过“改天”一起吃饭，现在吃宵夜行吗？
　　范锐点头，毫不含糊：“去。”
　　他答应！傅乐头顶的向日葵摇得撒欢。她转身收拾东西，干劲十足，“好！赶紧收拾干净，我们去吃宵夜。”
　　伍大景：“……”
　　怎么没人跟他这个组长确认去否？
　　收拾得差不多时，傅乐手机响，她翻出来看，是串陌生号码，没多在意就接听了。
　　“乐乐。”
　　傅乐：“……”
　　是严华。
　　严华在电话那边等不到她的应话，生怕她会挂线，便立即说：“生日快乐！”
　　傅乐握着手机，没了主意。她抬抬头，视线擦过范锐，才想到要回应什么：“……谢谢。再见。”
　　她没再说话，直接挂了。
　　旁边的范锐眼尖，扫到那号码是严华的。他微讶，这严公子对傅乐可真上心，连生日也记住打电话来祝福。接着范锐又窃喜，看来他没押错宝。
　　他们一行四人，离开大殿后整齐上了皮卡车。张五行负责开车，朝世娱基层熟知的划算份量足的“宵夜圣地”进发。
　　张五行还笑说：“不知道诚哥他们走了没有。”
　　傅乐坐在副驾位，开着的车窗吸进外面阵阵闷热粘乎的夏风，她心情则凉习习的，清爽欢欣。
　　后座的伍大景与范锐一言不发，似两尊石像。
　　范锐察觉到伍大景对他有不满，但那又怎样？与他何干。
　　他想着呆会吃宵夜会出现什么状况，他又要怎样跟傅乐进一步拉近距离。
　　还没理出头绪，手机响了。
　　“范总，秦小姐有点麻烦。”
　　范锐：“……”
　　他看看前面的傅乐，夏天的风吹拂着她一缕缕发丝，仿佛在向他招手。范锐默了默才对电话那边的李旗说：“我现在过来。”
　　车内的人都听到他这句话，傅乐不安，扭过头问：“怎么了？”
　　范锐颇为难：“抱歉，我临时有事，不能跟你去宵夜了。明年吧，我明年再陪你。”
　　傅乐：“……”
　　明年好漫长。她的向日葵蔫了。
　　伍大景拍拍大腿，“呵，那得了。五行，前面路口扔下他。”
　　“哦。”张五行对范锐的临阵退出也有腹诽。
　　前面路口，很随意地皮卡车就把范锐甩下车，也不管这里有没有公交站的士站地铁站。
　　伍大景冲他说：“自己执生！”
　　范锐置若罔闻，只与副驾位的傅乐挥手再见。她满目遗憾，却仍微笑：“注意安全。”
　　范锐：“好。”
　　皮卡车飙远后，他给李旗打电话，让他开车来接。                        
作者有话要说：　　伍大景学堂：
抽水 = 吃豆腐
执生 = 随机应变
傅乐：半路放我鸽子，注意安全，小心有鬼喔。:)
范锐：(?ω??)(?ω??)
各位元宵快乐！

　　☆、动心了没？没。

　　李旗带着衣服过来接范锐，范锐在车内换上崭新的西服西裤与皮鞋，听着李旗报告：“秦小姐约了个投资人谈融资的事，不过对方起了色心。”
　　依范锐的吩咐，李旗时刻关注MI公司的动向，并把MI联络的潜在投资人逐一彻查其背景底细。当中有位姓袁的，被李旗打探到他打算于今晚与MI公司洽谈的饭局上耍伎俩，便立即通知范锐。
　　范锐在后座整理衣领衣袖，除了让李旗开快一点，他没别的话。
　　抵达饭店，李旗安排的线眼向他们指路，便见一个衣冠禽兽的秃顶男人正扶着晕乎乎的秦清走出包厢。
　　范锐脸色喜怒不明，眼无波澜，但目标明确地朝秦清走去。
　　傅乐他们三人到了“宵夜圣地”，果真见到场记那帮人还在。打过招呼后得知今天是傅乐生日，于是又即席庆祝了一场。本来只是三个人，现在凑出一围桌，场面激动喧哗，拼酒猜拳纷纷绕着寿星女来。还有不怕死的乘机打主意要索拥抱献香吻，多亏伍大景粗壮的手臂横陈饭桌，触目惊心得教人即敲退堂鼓。
　　一帮熟人，闹起来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可傅乐笑得特别累。累到脸皮要抽筋了，她借上厕所的空档躲厕格里揉揉。
　　厕格里安静些，方便她思考人生。傅乐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在“范总”的对话框里编辑了一条信息，却感觉左右不是，要不要发送出去成了个为难。
　　她躲在厕所里不嫌臭，可门外等着的人憋得那个难受。宵夜圣地的洗手间不分男女，门外传来一把熟悉男声催促：“擦你妈的！拉完就出来！另占着茅坑！”
　　对方要么喝大，要么急坏，居然动脚踹门。
　　傅乐被踹门声轰得有点乱套，匆匆重新编辑了一条新信息，闭着眼按了发送键，再开门出去。
　　门外的场记见是傅乐，刚才的粗暴野蛮转瞬即逝，改而和和气气沟通：“是你啊？我不急不急，你再进去蹲蹲！”
　　还边说边把傅乐往里面推。傅乐干笑着摇头，摆脱后立马撤了。
　　宵夜席间，她不时翻看手机，同事聊什么她无心旁听，附和气氛的笑亦漫不经心。回到出租房她也不时查阅，临睡前又查了一遍。可惜到第二天上班，傅乐都没有收到范锐的回复。
　　他不单止没回微信，今天的范锐甚至没来上班。
　　看着时钟指向十点，伍大景终于放声唾骂：“吊！别给我说中，那衰仔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准以后都不来了！”
　　顿了顿，他补了句：“跟上回一样。”
　　没人接话，仿佛都认同伍大景所说的，范总昨晚的临时退出就是征兆，实在无话反驳。道具房安静下来，傅乐整个人都迟缓了。
　　她等了一晚上的回复，等了两小时的见面，都等不出成果。
　　她呆望手中的道具与工具，思绪滞茫，失忆般记不起自己要做什么工作。
　　张五行也失意，他叹了口气，怨道：“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个高级打杂，怎么这么难啊。”
　　升级的路太崎岖。
　　伍大景不以为然，他“切”了声。不过也就“切”了声，没话了。他看到傅乐脸色不太好，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谁料傅乐站起来往露台走，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道具房的露台正对世娱大厦外的马路，各种车飞驰而过，却没有哪一辆能带来范总。
　　傅乐打了三遍电话，都是“对方已关机”，她不太在意范总是否要放弃工作了，她开始担忧他会不会遇上意外。
　　“大景哥！”
　　伍大景咬着烟摆弄他的外快作品，随意应了声“嗯”。
　　傅乐疾步走来，问：“你有范总的简历吗？我想看看他的紧急联系人和地址。”
　　傅乐解释：“我打他手机是关机的，我怕他出事。”
　　伍大景铁石心肠，“呵，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被劫色？如果是，他偷笑啦。你多虑了。”
　　傅乐：“……”
　　她是多虑，但她忍不住替范总再多虑一些。
　　“那你到底有没有？”
　　伍大景看向她，摘下烟，答：“没有，但人事部肯定有。”
　　那些简历档案什么的，放他那只会被当作废纸。他了解一个人也不看纸上谈兵的，只看实力。
　　傅乐没说话就离开了道具房。张五行好奇了，上来跟伍大景说：“大景哥，乐姐对范总这么上心？”
　　伍大景扇了他脑门一掌，“男人老狗八什么卦，你的鬼手翻工完没？”
　　张五行捂着脑门退回去，但埋头苦干间，他还是分析出个所以——看来拥抱是个好东西。
　　傅乐来到11楼的人事部，这部门完全一股CBD企业的气息，看不出是娱乐公司来的。工作人员皆西装裙装，相较下，穿背带裤的傅乐一身外来闯入者的味道。
　　她没关注别人投来的关注，主动出示了工作证，道明原因后就要求联络范总的家人。
　　人事部前台听见“范总”这名号就有点晕，她不敢乱作主张，即时把情况上报了部门经理。
　　部门经理出来看了一眼傅乐，转身就回办公室给李旗打电话。
　　李旗接完电话，犹豫了片刻才走到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低声报告：“范总，道具组有人找你。”

　　☆、动心了没？没。

　　门内没有回应，李旗硬着头皮再敲了敲。
　　幸好第二下没敲完，门就被打开了。
　　现身的范锐依旧是昨晚的装束，他于书房彻夜未眠，但脸上的倦意并不厚重。
　　他索性到客厅坐下来揉眉心，闲问：“谁找我？”
　　李旗去厨房给他冲了杯参茶，浓郁醒神的参茶味溢满公寓，连他自己都为之一震。
　　李旗递上茶，答：“道具组，去人事部找你了。”
　　“道具组的谁？”
　　“傅乐。”
　　范锐端着杯子，里面青色的茶液冒着热腾腾的白烟与强烈的参味。他似乎在想，谁是傅乐。
　　喝了两口参茶，脑袋清醒不少，范锐才追问：“找我干嘛？”
　　李旗：“呃，范总，你今天没去道具组上班。”
　　范锐戚眉看向李旗，“你没帮我请假？”
　　李旗：“……我现在去请。”
　　他边摸手机边往露台走，半路又驻足回头提醒：“范总，你要不联系一下傅乐？她打你手机没接通，担心你有意外，在人事部申请查看你的紧急联系人信息。”
　　范锐一愕，缓缓陷入沉思之中。李旗没等来应话与其它吩咐，便直接退到露台给人事部回电话。
　　独自留在客厅的范锐闭上眼。秦清昨晚的斥赶历历在目，傅乐昨晚的微笑又突然闯进，两张不同表情不同容貌的脸交替着，他有些糊涂了。
　　不过他到底是范锐，再欠休息，也不至于糊涂太久。一杯参茶过肠下胃，他醒透了。
　　从裤兜掏出两部手机，一部是真正的范锐使用的，一部是道具组的范总使用。
　　傅乐打他手机当然无法接通，他一脱离道具组就把这手机关了，直至现在。
　　开了机，没一会就有短信进来－－全是同一个号码在今天早上十点多的时候打进来的，皆未接听。
　　范锐在人丁单薄的通讯录查到这个号码是傅乐的。
　　他没犹豫就拨了回去。
　　尚在人事部前台等候的傅乐前一刻收到通知，说范总已经联络人事部请假，后一刻就收到范总的电话。
　　找了半天没找到的人，一下子关于他的消息接踵而来，堪比双喜临门。
　　傅乐无声叹息，整个人松驰下来，欣慰道：“范总，你还好吧？”
　　她边接电话边离开。
　　人事部前台听见她喊“范总”，浑身一个寒颤。卧靠，那人究竟什么背景？开口闭口“范总范总”，难道皇亲国戚？看不出啊，那打扮，那职位……
　　电话那边的男人回话：“身体不适，起不来。”
　　“是不是昨晚的蛋糕吃坏肚子了？”
　　“不关事。”
　　“那你好好休息。”
　　“嗯，我明天就回来。”
　　他的声音慵懒沙哑，似是刚刚起床，低低说着话，宛如伴侣在清晨的贴耳轻吟……庆幸两人隔着电话，否则傅乐会脸红到无法见人。
　　她鼓起勇气说：“我昨晚发了微信给你。
　　“啊，我没上，待会上了回你。”
　　“不用不用，不用回的。”
　　像是厚着脸皮求关注求回复，傅乐捂脸流泪，好窘啊。
　　范锐也干脆：“好，那挂了。”
　　傅乐：“好……再见。”
　　话说完，范锐就真的挂了，没有一丝迟疑。
　　他打开这个手机的微信，里面就三个好友——道具组那三个人。
　　有三条新消息躺在那里等着临幸，范锐按序读取。
　　第一条：
　　明天你要嫁给我吗：小总，你还活着不？怎么不来上班了？你千万别辞职啊！！[暴走惊惧]
　　范锐：“……”
　　不回，删掉。
　　第二条：
　　铁拳无敌伍大景：衰仔！几点啊？还上班不上班！吊死你！[四十米大刀]
　　范锐：“……”
　　不回，删！
　　最后一条：
　　傅乐：今晚谢谢你，我很开心。[向日葵]
　　那向日葵朝他羞涩地笑，可爱又暖心，萌萌哒。
　　范锐来了回复的意欲，说做就做。
　　范总：明年继续。
　　明年继续……傅乐捧着手机默念，这算一个约定吗？
　　明年好漫长，然而有了这个约定，再漫长的路也铺满鲜花，不孤单啊。
　　虽然她说不用回复，但她一直手握手机还不时查看，仿佛她跟范锐交代的是“要回复”。上帝听见她的心声，给她送来福音，没教她失望。
　　电梯里的傅乐吡牙咧嘴，想笑又想忍住，咬着嘴唇深呼吸，最后还是绷不住，乐得见牙不见眼。
　　她回复范锐一个太阳表情。至于这个太阳，是形容词还是动词，就得范锐自己斟酌了。
　　范锐甚少聊天，工作上他奉行时效，有事直接打电话，平日他也没有娱乐闲聊的习惯，所谓微信，纯粹手机里一个固定标贴。可能今天没上班，起了个头发懒，就步步堕落。他居然点开傅乐的头像，查看她的朋友圈信息，且认为这是可以接受的并非浪费时间的消磨。
　　傅乐的头像乍看是一片漆黑，实则是一张着名的摄影照片－－夜里，南美某个贫穷城市，为了攒足电力给举行足球比赛的球场供电，于是实行全市停电，全城电力只供球场。而百姓无一埋怨，通通涌到球场为自己热爱的球队欢呼呐喊。一座城，从天俯瞰，左下角的球场灯火通明，其余地方则一片漆黑，蔓延至海边。
　　照片是死物，却能从里听见阵阵高呼喝彩声般。
　　这是热爱的力量，迷之轰动。
　　欣赏完她的头像，范锐开始浏览傅乐的朋友圈，可惜清一色的道具资讯，甚少关于她的个人资料图片。奇怪的是，范锐没有兴致缺缺，反而被一篇介绍欧美影视如何缔造无BUG道具的文章吸引了。
　　他正看得入味，身后房间的门打开了。
　　秦清扶着额头走出来，抬眼见范锐要迎上前，她立即防备地后退。范锐只好停下来，不再靠近。
　　这个女人，跟傅乐一样娇小单薄。不一样的是，秦清把头发散下来，也不穿背带裤，只穿职业裙装，看上去既有女性韵味，也干练冲劲。她昨晚睡得还好，精神却远不如范锐，苍白的脸上只见一双无力的眼眸。
　　她说：“我要走。”
　　声线虚弱，意志坚定，就怕范锐不让。
　　昨晚她尚算清醒时，跟范锐进行了一场不太愉快的对话。
　　她怒斥范锐“监视”她的工作，干预她的事业。范锐任她打骂，却坚持把她送到自己公寓里，强逼她吃药休息。
　　“范锐，没有用的。你做再多，我也不会喜欢你。”
　　和着衣服躺床上的秦清神志不清，絮絮叨叨强调。
　　站在床边的范锐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我知道，你先休息。”
　　自从他向秦清坦明心声，她的拒绝他听过不下十次。能背了都。
　　他替秦清关灯关门，自己走到书房那边静思。
　　范锐对另一半要求很高，不单要有颜，更要有才，秦清是他列公式分析后得出的最佳答案。她不仅出身好，长得标致，更是MI公司的创立人，从事高科技项目开发，成绩斐然。范锐时常想，假如秦清接受他，那他俩就是强强联手，将所向披靡。
　　无奈事与愿违。
　　起初他追求秦清时，秦清也蛮欣喜的，对他的邀约频频相赴。可后来原因不明地，她厌烦他讨厌他了。
　　范锐找不着门，只好时刻关注她，需要的时候就出手相助，比如昨晚，盼着有朝一日能破冰成功。可从秦清那态度看来，很难。
　　所以，范锐挺羡慕严华与钱婉这对组合。
　　纵然严华心系傅乐，但范锐清楚，严公子对真爱最多金屋藏娇，不可能娶进严家。傅乐不笨，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才对严华一而再地视若无睹吧。其实严华条件这么好，傅乐又何必计较名份？多少二奶小三的待遇比正室要强，得男人欢心？
　　话说回来，或者就是傅乐这份横眉冷对，才让范锐容许自己跟她靠近。
　　呃，等等，她要一直对严华横眉冷对，那他“下基层”岂不白费功夫？而且，他明明在想自己与秦清的问题，怎么跑题跑到傅乐那了？
　　太偏了！
　　于是范锐又花了些时间，把自己的思路硬生生掰回来，反反复复，一夜就过了。
　　眼下秦清要走，大白天的，范锐便不拦着。
　　“我送你……”
　　“不用！”
　　依旧拒绝得决绝。行，范锐朝露台的李旗说：“李旗，你送秦小姐回去。”
　　李旗应着声过来。
　　秦清很累了，身心疲惫。昨晚被姓袁的下药，已经使她心寒，因为这而谈崩一个融资，她更心力交瘁。她抗拒范锐，但不抗拒其他人载她一程。
　　秦清与李旗离开后，范锐落得清闲。他进卧室洗了个澡，决定睡两个小时，下午回去世娱上班。
　　快将入睡，手机响，是晏奕的微信消息。
　　晏奕：昨天有人在片场发现一个新帅哥，你？[图片]
　　范锐点开图片看，可不就是他呗！戴着口罩帽子，T恤牛仔裤，无动于衷站在角落，那身材，棒棒的，不是他是谁？算晏奕有点眼色。
　　慢着，这是谁偷拍的？晏奕又怎么得到这照片？范锐要坚决否认！
　　范锐：不可能。
　　晏奕：呵，下次你要微服私访，不妨打扮成这样，保证没人留意你。指路[图片]
　　图片是世界闻名的葛优瘫雅照。
　　范锐：“……”
　　他越来越深信不疑，当天那套布衣戏服，一定是出自晏奕之手！

　　☆、动心了没？没。

　　一天24小时是谁定出来的？到底符合哪些宇宙规律？能篡改不？
　　太漫长了！
　　缩短一半就差不多。
　　傅乐从未试过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快一些到第二天。
　　煎熬了一夜，终于真的第二天了！
　　随伍大景与张五行回到世娱大厦3楼道具房，仿佛要迎接什么惊喜，傅乐心情汹涌。
　　她坐在制作台旁，手上摆弄着小工具，眼角不时扫向没有关门的门口。
　　八时有多，朝暮了一天的范总登场了！
　　他走CAT WALK般迈进道具房，身影比之前更挺拔，五官比之前更立体俊帅，微微露齿一笑，比外面八/九点钟的太阳还绚烂耀眼。
　　气场二米九。
　　傅乐紧紧看着范锐，手捂怦怦乱跳的胸口，发软的双腿撑起身体，不自觉地朝他走去，怯羞羞道：“范总，早。”
　　范锐回了声早，傅乐又问：“吃早餐了吗？”
　　范锐还没回答，她就往前一递，递给他一包牛皮小纸袋，“给你的。”
　　“哟！”旁侧的张五行低呼完，立即凑到伍大景耳边暗暗惊道：“怪不得乐姐多买一份早餐，我还以为她留自己吃的！”
　　天啊，这个小小的道具组部门，将要爆发一场轰轰烈烈的办公室恋情。单身狗能不能拒绝！
　　伍大景扫了那边一眼，面无表情把一只破败的鬼手扔向张五行，宣布：“不合格，重做！”
　　叫你八卦！
　　张五行：“……”
　　单身狗还遭遇事业滑铁卢，谁来拯救他？！
　　被赠送早餐的范锐也很意外。他望着那个鼓鼓的牛皮纸袋，有些抗拒。谁知道里面是哪些来路不明的垃圾食物。
　　他笑着婉拒：“不了，昨日闹一天肚子，什么都不想吃了。”
　　傅乐点点头，神情认真：“我知道。所以里面的是素菜包子，不油腻。放心，这早餐店立了牌，保证不用地沟油。”
　　早餐店老板打个响指：“否则裸奔！”
　　范锐：“……”
　　店家越是保证，越有猫腻好不好？不过为了继续攒好感，拼了！范锐不得已，伸手接过小纸袋。
　　在傅乐灼灼的目光驱使下，范锐坐了下来，打开纸袋，往里面屏息探看，便见几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冲他招手抛媚眼，争先恐后呐喊：“吃我吃我快吃我！”
　　这到底是傅乐的心声。
　　范锐不着痕迹深吁口气，接过傅乐已经掰好的一次性筷子，夹起某只白胖，闭上眼，视死如归地塞进嘴里，咬，嚼，咽！
　　一气呵成。
　　咦，味道不错！范锐睁开眼，重新审视小纸袋里的白胖，忍不住又下筷消灭一只。
　　色香味俱全，口感松软而不糊稠，菜馅清爽而不无味，个头不大但一口正好。哪家米芝莲星级大厨的杰作？
　　傅乐：“喵不理包子。”
　　范锐中肯评价：“味道不错，不过就是有点干喉。”
　　话音才落，一杯温度适中的香茶就放到他手肘边，傅乐说：“那润一润。”
　　范锐坦然接受那杯茶。一口包，一口茶，确实惬意绝配。
　　他们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晨光穿透露台，映进道具房，洒在俩人身上，宛如一幅夫妻早晨日常之一的水彩画。
　　范锐不知不觉就把傅乐带来的早餐吃光了。这是一件双赢的事，前者获得了不错的果腹感，后者受到莫大的满足感与凯旋感。
　　完美！
　　伍大景撇撇嘴，道具房里明明四个人，但他跟张五行就多余似的。他非要煞风景，冲着范锐嚷嚷叫叫：“吃吃吃，小心吃死你！”
　　范锐回他一瞥，目中无人。
　　伍大景：“……”
　　得，衰仔，看我今天怎样虐待你！
　　伍大景站起来拔声下令：“走！出发去片场！”
　　范锐愕然，“又去片场？”
　　加入数天，前天是他第一回去片场。
　　伍大景：“你是不是吃懵了？道具组不去片场，难道去坟场？呸！大吉利是！唾口水说过。走走走，去片场，高高兴兴去片场，平平安安回家来。”
　　张五行作为范锐的前辈，滚过来积极解释：“我们工作的主战场就是片场啊，外景内景，除非世娱倒闭。”
　　范锐：“……”
　　你他妈的才倒闭！
　　傅乐说得详细些：“今天有一场新景，我们要早点过去布置。”
　　好吧，去就去。范锐站起来，忽尔想起昨天晏娈的话，他做了个决定－－去换身衣服。
　　其余三人：“……”
　　他去哪换？
　　没等他们追问，范锐就离开道具房了。傅乐以为他又要玩失踪，急着追上去，却被伍大景喊住：“他没准去厕所换内裤，你跟去干嘛？快收拾东西。”
　　傅乐：“哦……”
　　结果范锐当然不是换内裤，他摇身一变，回来时衣着比之前的T恤牛仔裤，更低“调”。
　　“格调”的“调”。
　　背心薄汗衫，短筒裤，山寨洞洞鞋……幸好他没有梳个中间分界的发型，否则就跟场记诚哥一模一样的装扮了。
　　范锐心想，这样就不惹人注意了吧。他离开服装部时，期待并不大，毕竟，镜子里的他俊逸倜傥依旧。
　　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他明白杨贵妃的苦了。
　　傅乐问他为什么换装束又哪来衣服，范锐只回答第一个问题：“之前的打扮太帅了，招蜂引蝶。”
　　大实话，不是吗？
　　傅乐恍然大悟，差点拍掌称好，严重赞成他这个变身决定。不过他露出来的结实膀臂，还是很容易引人遐想呀。
　　“神经病！去片场也换衫，你以为你是影帝？走走走，出发！”
　　伍大景赶鸭一样把他们赶出道具房，锁门。
　　“八方”影视基地，世娱道具组与场记第一批抵达。
　　今天有几幕新戏份，临时改剧本加的。场地昨天才租过来，什么都没有，工作人员要依导演要求把它搭建好。
　　伍大景指挥着组员，按图纸摆放道具。当中，他特别“关照”范锐。
　　“喂喂喂，这桌子要放过一点，过一点！”
　　范锐正在搬一张矮案，尺寸颇大，份量颇重，但他仍能对付。
　　面对伍大景的指手划脚，他不耐：“过一点是指左一点还是右一点？能把话说清楚吗？”
　　伍大景：“吊你啊！就是左一点！没看场景图吗？摄像机从那－－边拍过来！”
　　范锐：“……”
　　行，他挪。
　　没挪两步，伍大景又挑刺：“过太多了，回来右一点！”
　　“……”
　　他忍。
　　“又太右了！你是不是思觉失调？左回来！”
　　范锐：“……”
　　草！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范锐！世界娱乐的范总！高高在上，决定艺员的前途命运，你伍大景敢使唤我呼呼喝喝？不知好歹！
　　内心在咆哮，身体却很老实，范锐死死气地搬着矮案左回来。
　　伍大景满意了，给他一个赞：“完美！”
　　大家都在忙，步声话声搬抬声，新场景未装置完，就已经热起来。
　　“这盆花是谁准备的？都快枯死了，换一盆！”
　　“马上！”
　　“地面的电线开关藏好，射灯用窗帘挡住，不要留下穿帮的BUG，到时被网友群嘲我送你上天！”
　　“乐乐，玫姐上镜用的信物OK没？”
　　“好了！”
　　“拿来过目。嗯，质感不错，应该很上镜。”
　　“谢谢副导！”
　　一个多小时有条不紊的收拾整理，原本空洞洞的场地化了个大妆，变得充实华丽，符合导演要求的意境。提前过来监督工作的刘副导，操作着摄影机朝场景扫视一圈，认为没什么装饰问题，不存在BUG了，便通知全世界OK，就等演员到位，随时开机。
　　他准备收机时，无意间发现镜头里有个人身材不错，堪比模特。刘副导爱美心切，拉近镜，镜头瞄准范锐。
　　今日的范锐可没戴口罩帽子，被伍大景没收了，说他装比！
　　刘副导在于导的手下工作两年有多，于导有心提携他，曾经带他出席过高层聚会，刘副导便与范锐有过珍贵的一面之缘。
　　范锐记不记得他另说，而刘副导早就把范总当作初恋情人般铭于心窝。此时此刻，他感觉镜头里挂着道具组工作证的男人，竟有些像范锐。                        
作者有话要说：　　傅乐&范锐：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动心了没？没。

　　刘副导盯着摄影机出神，眼见酷似范总的模特要走出镜头，他决定上前当面询问。
　　“等等！”
　　有人在身后喊，范锐不认识那声音，按照国际惯例他不作理会。
　　刘副导追上去强行把他拦下。面对面一打量，这人就活脱脱一个范总！连眼神气场都盛气凌人。刘副导心里咯噔了下。
　　范锐面无表情，扫视刘副导的工作证后，确认：不认识。
　　可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认识他？范锐盯着来者，眼底不太友善。他余光又瞥见傅乐走过来，便率先开口：“刘副导，有事？”
　　他一张嘴，刘副导更加确定这人就是范总无异！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冷漠轻屑的语气亦如出一辙。
　　只是，堂堂范总怎么挂个道具组工作证，今早还在这里搬搬抬抬做体力活……
　　莫非，城会玩？
　　“刘副导！”傅乐跑过来了，她看了眼范锐，朝刘副导担忧问：“他是我们组的新同事，叫范总，有什么事吗？”
　　但愿不是范总出了什么错，被刘副导逮住就是了。
　　刘副导：“……”
　　他看看傅乐，再看看范锐，吃盐多过吃饭的他看出范锐表面的平易其实笑里藏刀。
　　刘副导脑子百转千回，左右衡量后，“哈哈”两声，说：“有事！我看这小伙子长得不错，想问他有没有兴趣当明星。”他特意拍拍范锐的肩膀手臂，对待晚辈下属般倚老卖老，啧啧称赞：“个头高，身材硬，样子帅，是块好料子。”
　　闻言，范锐笑得露齿，没说话。
　　他的确长得很有明星范，傅乐没有怀疑刘副导的话，信了。
　　刘副导又热心问：“你叫范总是吧，对当明星有兴趣吗？我们世娱公司实力雄厚，你的加入绝对值得。”
　　范锐随口答：“我考虑考虑。”
　　刘副导立即递上一张名片，“如果你有兴趣，随时联系。这是我手机，微信，企鹅，邮箱……你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找到我。”
　　他又念念有词：“我们世娱卧虎藏龙，一个道具工作人员也能这样出色，老板有福啊。”
　　刘副导暗着拍马屁，就图范锐听个高兴。
　　范锐当然高兴，接过他名片后就告辞了。
　　目送范大大走远后，刘副导双手合十祈祷：上帝保佑，保佑霸道总裁看上他！
　　范锐随傅乐出了场地外面，在柳树下休息。傅乐递给他一瓶水，范锐接了就喝。
　　思想放空之际，他听到傅乐的话：“当明星挺好的，收入地位会高很多，但会很辛苦。”
　　傅乐以为他在思考刘副导的话。
　　范锐漫不经心“嗯”了声，发自内心说：“我对收入与地位没什么概念。”
　　傅乐：“……”
　　“现在就挺好，不需要改变。”
　　头顶垂下来的柳枝，被难得吹过的清风调/戏，范锐眼望前方，焦距不明。
　　傅乐：“所以你没兴趣当明星？”
　　范锐的意识回来了，他看向傅乐反问：“你有兴趣？”
　　傅乐摇摇头，“做明星要求太高，我不符合。”
　　范锐不置可否，道：“行行出状元，但行行也有一事无成的人。”
　　傅乐看着他的脸，在七月下旬猛烈的阳光下，耀眼得她发晕。
　　她不知不觉提起范锐的私人问题：“你是A市人？”
　　范锐：“……不是，我是陶城的。”
　　“啊？”傅乐惊了，“我也是！”
　　范锐：“……”
　　他不过借晏奕的背景来应付，怎么运气就这么好？
　　老乡见老乡，傅乐激动追问：“你住陶城哪里？老区还是新区？哪所中学毕业的？锦中吗？”
　　范锐调整了一下，淡定瞎编：“我没上过学，家里穷。”
　　傅乐又惊了，“连小学都没有？”
　　范锐摇头，决心做个彻彻底底的文盲。
　　这年代，连小学都没上过，得多穷啊？傅乐脑补了一部悲壮的家庭伦理剧，不敢打听下去，改风向：“我看你很有教养，不像没念过书。”
　　范锐内心呵呵，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苦笑：“我来A市后打工赚了点钱，进修过。”
　　原来是个上进的主，傅乐更欣赏他了，脱口就问：“那你有女朋友吗？”
　　问完才知丢人，傅乐火速脸红，正想着怎样打岔翻过去，就见范总答道：“没有。”
　　这是实话。以秦清的抵御情绪来看，不知道他要单身狗到何年何月。
　　说完，范锐礼尚往来：“你呢？”
　　傅乐窃喜心虚又慌张，胡乱道：“我也没有女朋友！”
　　将近十一点，《计策》剧组各就各位，主演们进场开机。
　　这场戏主要是男女主角对手，晏奕与杜玫实力过关，CUT的次数不多，很快就演完了。不过所谓很快，也是两三个小时的概念。
　　拍摄期间，傅乐跟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围观欣赏，范锐则从伍大景那里抢回帽子戴上，压低帽沿坐在无人的角落。晏奕的指点凑效，他这身打扮，再把头一低，的确不太惹人注意了。
　　导演宣布全世界收工，工作人员准备吃午饭时，突然有人扬声叫：“送外卖！”
　　吃不惯或者吃腻味了饭盒，自行叫外卖的人不少，所以“八方”外面的小食肆生意异常火爆。这时有送外卖的也没多招人注意。直至大家发现，这外卖哥送的外卖非一般时——新鲜出炉的烤鸭，清蒸老虎斑，白灼大虾，还有鸡汁鲍鱼！食物打包得妥妥当当，分量十足，够全剧组享用。而外卖盒上的店名——喜宴居……
　　剧组震惊了。
　　如此阵仗，其他人把刘副导推出来应对。刘副导很有骨气，美食不能屈，道：“我们剧组没在喜宴居点餐，是不是搞错了？”
　　希望不是。
　　外卖哥举着订单念：“八方世娱《计策》剧组，没错。”
　　“卧靠！”
　　工作人员起哄了。
　　“是不是老板体恤我们？”
　　“我说是奕哥的疯狂粉丝吧？”
　　“玫姐的粉丝也有可能。”
　　四周七嘴八舌，晏奕依旧若无其事，继续跟导演说戏。杜玫表面不在意，实则耳听八方。啧，要是哪位公子哥儿为了追求她而来这一招，可真涨脸。
　　现场蹲点的娱记最八卦，直接问外卖哥：“谁订的餐？有说给谁送的吗？”
　　外卖哥不屑一笑：“当然有，只不过你们吵来吵去，我没机会说而已。”
　　众人：“……”
　　气氛终于安静了些，外卖哥再度扬声问：“请问谁是傅小姐？傅乐小姐，麻烦签收。”
　　全场：“……”
　　傅乐在世娱工作两年有多，这剧又拍了快两个月，剧组的固定班底都认识她。大家惊异的目光追踪灯般迅速找到傅乐的身影，齐刷刷投上。
　　傅乐已懵。
　　女主角杜玫不免失落，又难掩好奇，问助手：“谁是傅乐？”
　　助手悄悄说：“道具组的。”
　　杜玫：“……”
　　这世道啊，人人都有机会，她还是安安静静做她的女主角吧。
　　有人向外卖哥指路，外卖哥便走到傅乐跟前，递上笔纸让她签收。
　　傅乐：“……我没订餐。”
　　外卖哥：“你看看就知道谁订的。”
　　她难堪地接过单，瞄了眼，一个“严”字教她清醒了。她不想签收。
　　没容她拖沓时间，不知哪来的声音催促她：“快签啊，大家等着开饭呢。”
　　其他人当是好事，跟着起哄。傅乐犹如骑虎难下。
　　伍大景凑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傅乐本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把单签了，然后低声问外卖哥：“这单多少钱？”
　　外卖哥不羁一笑，低声回：“多少钱都不用你结账。祝用餐愉快。”
　　说罢，外卖哥挥挥手，热腾腾的饭菜被端了进来。剧组人员虎视眈眈，都等着傅乐意思。
　　傅乐托伍大景与张五行帮忙把餐给分了，自己则跑到外面。角落的范锐，如守猎者般观察一切，无声无息跟了出去。

　　☆、动心了没？没。

　　傅乐一口气跑到影视基地门口，果真见到严华。
　　他双手插着裤兜，立在优雅的奔驰轿车前，一副忧郁公子的神绪，静静看着傅乐。
　　他大概等了许久，守得云开，欣然一笑，真实又坦率。
　　傅乐站在远处，不禁假设，假设他当年没有一走了之，假设他没有未婚妻，假设他不姓严，那眼前这一幕，足够童话。
　　她垂下眉眼，走向他，但不靠近，低声问：“多少钱，我还你。”
　　严华苦笑，“当作请你吃的生日宴，笑纳吧。”
　　傅乐摇头，“太贵，受不起。”
　　大学的时候，他帮她庆祝生日的方式简单很多，小餐馆的便饭能吃得有滋有味，那一度造成傅乐以为严华跟她是一样的。
　　现在严华的派头跟上他的身份了，倒让傅乐明白俩人距离真的很远。
　　严华眼色受伤，他抽出双手，无奈道：“乐乐，我想对你好一点，想你高兴。”
　　“如果你真有这个心，就别再来骚扰我生活。”
　　“乐乐……”
　　“严华，想想钱婉。”
　　严华望着傅乐，不以为然：“她不会知道的。”
　　傅乐正要驳斥，严华抢道：“就算她知道，也阻止不了。她不会管。”
　　傅乐微惊。
　　她深谙严钱联姻原因复杂，但钱婉也不像是那种任人摆布不作反抗的人。钱婉演泽的《梦中的婚礼》，是傅乐听过最鼓动最义无反顾的。看似婉约温顺的小女子，实则骨子里充满挑战与反/动因子。
　　傅乐不认为钱婉会是严华所说的作风。
　　不过钱婉什么态度，都与她无关。
　　傅乐没接严华的话，只道：“我明天把钱还给你。”
　　严华不气反乐，甚是期待：“那我们明天能见面？好，明天你中午过来我公司，我请你吃饭。”
　　傅乐不再说话，她说什么话都没有用。就跟以前一样，她拒绝他，跟他谈人生谈差距，他置若罔闻，坚持己见地追求她。
　　傅乐不做灰姑娘的梦，然而严华的攻势与信誓旦旦让她一度相信了自己就是灰姑娘。
　　结果她忘了，一时落难的灰姑娘本身就是贵族出身，再污脏的外表也否定不了她内在的血统。这童话故事，岂会发生在平民身上？
　　傅乐倍感无力，转身就走。
　　严华追上来，从裤兜掏出一个小盒子，非要塞进傅乐手里。
　　傅乐不要，两人推碰争持。严华想侍机抱住她。傅乐反感至极，使劲一推，把严华推开，盒子也跌落地上。
　　里面的钻戒滚了出来。严华微愣，一阵难过，再抬眼时，傅乐已经不见踪影。
　　傅乐才跑进基地，就撞见范锐。
　　范锐笑着上前问：“去哪了？大家等着谢谢你呢。”
　　傅乐有点狼狈，迅速调了调表情，干笑两声，心不在焉道：“那你吃了吗？很贵的一顿饭啊，别走宝。”
　　范锐：“吃过了，也给你留了很多。”
　　傅乐心烦，哪怕范锐也治不好。她默默往前走，眉间愁意非浅。
　　与她并行的范锐试探问：“不高兴？”
　　傅乐没应话，估计在出神，听不见话。
　　范锐也没追问，静静走在她旁边。
　　这里是基地入口的大道，环境风景不错，没多少人。可惜大中午的，烈日当空，头顶晒得辣乎乎的。
　　范锐摘下帽子，扇了扇，来点风散热。
　　这时他听见傅乐说话：“能请教个问题吗？”
　　范锐挑眉，看看她的侧脸，答：“乐意效劳。”
　　“一个男人要怎么样才会彻底放弃一个女人？”
　　范锐呵了声笑，“问得好。这分两种情况。”
　　傅乐顿住脚步，望向范锐。
　　他也停了下来，边扇帽子边分析：“第一种，男人发现更值得的新目标。”
　　“第二种，原来的目标出现反差，男人失望。”
　　范锐说得风轻云淡，傅乐则仿佛听出两篇论文。
　　第一种，钱婉不就是？第二种，她得仔细想想严华喜欢她什么。但严华智商不低，又与她恋爱过数年，她突然来自毁形象这一出，他未必信。
　　傅乐纠结之际，范锐又淡淡道：“其实还有一种。”
　　傅乐洗耳恭听。
　　他说：“如果对方有主了，我才不死缠烂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傅乐恍惚了。接下来一整天，她都在恍惚中度过。
　　晚上，世娱大厦32楼总经办，穿着西装的范锐正低头处理文件。他很专心，就算手机响，他也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完才查看。
　　是傅乐的微信——
　　范总，能帮个忙吗？［拜托］
　　他发出一个“能”字，很快就收到傅乐的回复。显然她在手机跟前守着。
　　范锐看着屏幕，放下钢笔，往后一靠，低低浅笑。
　　坐在对面沙发翻剧本的晏奕，察觉到那边有异样，瞥了眼，问：“你笑得很阴森，又准备祸害谁？”
　　范锐这神色，像极他又成功“逼害”一个艺员卖身就范。
　　范锐放下手机，笑得无辜：“我祸害过谁？谁不叫我爸爸？今年诺贝尔和/平/奖，必定有我提名。”
作者有话要说：　　严华：敢光明正大比试吗？我不欺负文盲！
范锐：抱歉，你遇上的是假文盲。［摊手］

　　☆、动心了没？没。

　　第二天，张五行觉得道具房空荡荡的。乐姐请假了他知道，可范总呢？
　　伍大景叼着烟：“那衰仔也请假了。”
　　张五行“哦”了声，着手工作。几分钟后，他终于发现新大陆：“大景哥，乐姐跟范总一起请假，不该是约会去了吧？”
　　伍大景：“……”
　　我吊个衰仔！
　　傅乐把地址发给了范锐，早早就在“严肃制药”大楼前的公园等着。她坐在花几上，除了一贯的背带裤，今天还多背了个包。包里装着三万大元巨款，是她刚刚从柜员机提出来的，每一张钞票都热腾腾。
　　她了解过喜宴居的价格，昨天严华的那顿外卖，得这个价。
　　三万块，对严华来说犹如三十块，可傅乐心疼死。
　　世娱公司包食宿水电，在家的伙食费跟伍大景与张五行均摊，数额并不多。傅乐赚过这么多钱，却从未花过这么多钱。
　　她痛定思痛，化悲愤为食欲，活活咽下半只烤鸭，十只大虾，三只鲍鱼。花自己的钱，吃得心安畅快！
　　快到约定时间，一双锵亮的皮鞋跃现在傅乐低垂的视线内。傅乐没多少知觉，随意抬头。对方立于她跟前，映入眼的先是笔直修长的裤筒，再是剪栽得体的西装，烫贴的领带结，熟悉的英俊脸孔，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精英发型……
　　厚！
　　虽然换了个外壳，但傅乐未至于认不出范锐，只是着实吃了不少惊。
　　她站起来的动作有些迟钝，试问：“范总？”
　　范锐单手插在裤兜，另一手拉拉衣领，浅浅点头：“是我。”
　　傅乐呆望着他：“你怎么穿成这样？”
　　范锐：“不是去见你前男友么？怎么也要穿着得体，输人不输阵呀。”
　　他笑语盈盈，容貌俊朗，配上这身正装打扮……女人能闭月羞花，他能闭日羞树！
　　傅乐咽了咽，“你说得很在理，不过我就这样了。”
　　她背带裤，他西装革履，风马牛不相及。
　　“没关系，他熟悉你，你也豁出去了，不需要装饰。我不一样。”
　　他太不一样了。
　　傅乐点点头。
　　见傅乐依旧望着自己，范锐故意扭扭脖子，假装不适：“这西装不舒服，硌人，碍手碍脚的。”
　　“但你穿得很好看，比奕哥还帅！”
　　“比奕哥还帅”……范锐默念这话，竟有抱怨雪耻的感触。
　　傅乐问：“你这衣服很贵吧？多少钱？我还给你。”
　　为了帮她，范总居然花钱置装，感动。
　　范锐：“不用，我借的。”
　　借的？为了帮她，范总居然动用人情，傅乐更感动。
　　范锐挪了挪步，“走吧。刚才伍大景打电话给我，好像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
　　傅乐：“……”
　　“我们在一起”，摆明意指他俩“站在”一起的事实，可怎么她听出一股“我们爱在一起”的另类意味？
　　“我们爱在一起”……不不不，她想多了！
　　傅乐头顶的向日葵又乱蹦了，范锐轻轻推了推她肩膀，她就触电般，箭一样往前冲。
　　踏进严肃制药大楼，傅乐向前台一报名号，前台就知道她是严总的贵客，直接把她领至大楼的28层，热情周到。
　　严华盼傅乐盼了半天。他了解她是言出必行的人，说今天来就必定今天来，不管什么目的。眼见秘书把傅乐领进自己的地盘，严华站起来去迎接。直至他视线扫到傅乐身后的男人，本来雀跃的心情打了折扣。
　　她竟然带个男人来，还是气度不凡的男人。
　　严华浅笑问：“乐乐，他谁呀？”
　　他只看着傅乐，对她身旁的范锐视若无睹。
　　“他是我男朋友。”傅乐也直截了当，不拐弯，“知道我今天来还钱，他不放心，就陪我来。”
　　表面相当平静，却只有傅乐自己才知道，她念“男朋友”这三个字时，紧张得有如婚礼上答应“我愿意”。想一想，其实她演技不错。
　　“男朋友？”严华连调都跑了。
　　他抬眼正色打量范锐，范锐笑得虚伪，然而严华本人也不见得多友善。
　　范锐主动伸手：“严公子你好，敝姓范。”
　　严华没有伸手，也没应话，但扫向范锐的眼峰更危险。范锐不惊不慌，始终悠然自得，保持微笑。
　　傅乐没留意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涌较量，她只想着尽快完成此行的目的，然后走人。从包里翻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她递给严华，“昨天的饭钱。”
　　严华的注意力回到傅乐脸上，他看看信封，笑道：“这么多钱，我得让财务部帮我保管。”
　　说罢他让秘书带傅乐去财务部。
　　傅乐：“……”
　　她打算让范锐跟她一起走。严华却说：“财务部重地，闲人勿进。你去吧，我会好好招呼这位范先生。”
　　傅乐用眼神询问范锐的意见，范锐朝她点头，示意她放心。他俩的眼波交流，非常碍眼！严华不快，冲秘书打眼色，秘书立即催请傅乐离去。
　　傅乐一走，严华就回到自己座位上，侧过身，一眼都不瞅范锐，问：“说吧，什么目的。”
　　他语气冷漠，态度骄蛮，十足公子哥脾性。
　　而范锐也非凡夫俗子。严华没让他坐，他仍兀自坐到沙发上，叠起腿，仿佛身置自己的办公室。
　　他闲闲道：“严公子眼利心明，想必心中有数。”
　　“我不会帮世娱争取卫视牌照。”严华直说重点。
　　之前范锐约他洽谈过，他对这事没什么想法，随便就打发了。后来跟钱婉聊天，她提到世娱这个公司不正道，严华便拒绝了范锐。
　　“严公子当真不再考虑？”
　　范锐左一声严公子右一声严公子，姿态却从未放底。
　　严华冷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靠女人进入我办公室的LOW货谈项目？”
　　范锐并不生气，豁达极了，相反还抛出橄榄枝：“假如我能帮严公子把傅乐圈到手，严公子会有什么新想法？”
　　严华一愣。他不觉坐正身体，盯向范锐：“你想怎样？”
　　范锐暗暗嘲讽。严华贬他靠女人，那严华自己何尝又不是因为女人改变决定？
　　再一次见识——厉害了我的背带裤。
　　另一厢财务部，财务总监面对傅乐的三万现金，目瞪口呆，智商短路。
　　严公子，这怎么回事？
　　秘书叮嘱这是严总亲自交代的，财务总监便亲自接过傅乐的钱。
　　钱送了出去，傅乐如释重负，想到自己又有范总这个“男朋友”，她跟严华算是断得清清楚楚了。她随秘书回到严华的办公室，此时办公室外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长得很漂亮，打扮也干练，身边还带着下属，有气势。出于对美的欣赏，傅乐多瞧了眼。女人感受到她的目光，望了过来。傅乐便跟她点头笑笑。
　　能站在这里，必定是能与严华见面的人，不能轻易以衣装判断人的身份级别，所以对方也客气朝傅乐笑了笑。
　　秘书敲门，推门后让傅乐进去。
　　见傅乐回来，严华当即切断与范锐的谈话，他重新站起来迎上去，“乐乐，你先留在我办公室玩一玩。我一会带你去吃饭。”
　　傅乐：“不了，我跟男朋友去吃。”
　　她快记不起范总的名字，只记得他叫男朋友了。
　　严华眯眼，有意无意说：“乐乐，他不是好人。”
　　同样站起来的范锐戚了戚眉，眼底抹过一丝探味。见傅乐目光投过来，他朝她耸耸肩，无辜得很。
　　傅乐回望严华，答：“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严华：“……”
　　傅乐跟范锐要走，严华没法留，眼睁睁看着他俩离去。
　　出了办公室，范锐自然跟外面等着的人照脸。
　　他微惊，秦清也微惊。
　　“你怎么在这里？”
　　秦清站起来，脱口就问，问完就心慌。糟，难道范锐劝严华别对MI公司进行投资？
　　或者她对范锐印象太差了，所以念头一过，也不管真假，秦清就怒斥：“你真卑鄙！”
　　莫名其妙就指责，若是平时，范锐会理她。但他现在不想出岔子，维护自己在傅乐心中的形象，比向秦清解释要重要得多。
　　他望了秦清一眼，什么话什么表情都没给，扶着傅乐肩膀就走。
　　秦清更讶然了。
　　范锐主动搭女人肩膀？在她面前？他这是……变心了？！
　　秦清明白她持续的抗拒迟早会换来范锐的变心，可是，前几天他才“骚扰”过她……他这心变得，也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秦小姐，请进。”
　　秘书在请行，秦清没法在这里跟范锐计较，她调整情绪，强抑内心的浮躁，带着下属进去见严华。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鸭在不停改文案改文名，辛苦大家还在看[笑哭]
另外鸭开了两个新文，感兴趣的收一收，谢过。

　　☆、动心了没？没。

　　别说秦清的情绪受到波动，傅乐本人也不太清醒。
　　范锐搭她肩膀前，没有任何提示，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搭上了……
　　此间的傅乐，穿着T恤打底，范锐厚润的掌温穿透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她身上。办公大楼内空调飕飕，傅乐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大概搭肩需要，范锐还带着她往自己靠了靠，两人的距离秒缩。傅乐愣得有如木偶，除了配合，啥都不会了。
　　起初她有过躲开的念头，然而细想，范锐这出也许是做给严华看的。这理由轻易就说服了她，傅乐决定继续若无其事。
　　两人步入电梯，梯门关上后，范锐把手放下来了，但他没有移动，跟傅乐的距离依旧近得暧昧，稍稍一动，就能手臂擦手臂。
　　傅乐暗松口气，他搭过的肩膀正僵得酸痛，可他的手一跑，她的心又有点酸涩。
　　她以为范锐会解释，谁料他什么都没说。跟镜子似的电梯门映着一高一矮两人，傅乐怔怔看着里面的自己，瞳仁不敢乱动，不敢去找男人的脸孔。
　　她尴尬了，决定随便寻点话题打破静局。
　　傅乐问：“那女生你认识？”
　　她指秦清。
　　范锐：“……”
　　刚才秦清骂他，他就料到傅乐会有想法。他侧了侧脸，垂下眉眼，看向身旁的傅乐，把临急临忙才拟好的腹稿派上用场：“是的，我喜欢过她，不过她拒绝了我。”
　　闻言，傅乐抬起头，迎上范锐无奈的眼神，他自嘲：“因为我太穷了吧。”
　　傅乐在思考。秦清的高知打扮掠过脑海，跟范锐日常的汗衫裤叉对比，的确像是那么回事——穷小子追不上白富美。
　　这个认知教傅乐黯然。
　　之前听范锐说没有女朋友，她暗自兴奋。谁知，原来是有心上人，而且是求而不得的心上人——这是比女朋友还抓心挠肝的存在。
　　傅乐胸膛微微起伏，无声无息吁气。从未热恋已失恋，如梗在喉。
　　范锐回答完，似在等她回应。傅乐后悔挑起这个话题。
　　她干笑，安慰：“别气馁。你再努努力，就能追上。”
　　这话太虚伪，一点都不真心。傅乐鄙视自己。
　　范锐摇头：“不追了，没意思。”
　　话出了口，范锐竟觉得，咦，这个选择不错。可能刚才秦清的指责，让他对她的兴趣又减了不少分。
　　傅乐却以为他在自暴自弃。
　　她尝试鼓励：“你不要轻易放弃。虽然你现在是道具工，但道具工也有春天。你认识美国的霍尔希斯文吗？他是好莱坞非常有名的道具大师。经典电影《银河大战》，《决战太阳系》，很多有新意的道具都是他设计制作的。电影大热之后，他一件手工道具能拍卖几十万美刀。他的作品在好莱坞很抢手，电影有了他的道具添色，真实性与观赏性提高很多。你要是干出头了，也能像他一样有名。”
　　一件道具能拍卖几十万美刀，兴许在傅乐眼中是巨款，于范锐就不是了。而且，他思忖的方向是，好莱坞那群人向来都是疯子。道具而已，根本连个特写镜头都没有，至于这么花心思？正如伍大景所说，国内观众看的都是颜值为先，剧情为辅，演技第三，再加炒作。周边的，顶多是服饰化妆远镜大场面，什么时候轮到角落的道具？
　　面对傅乐，他这些心里话说不得。
　　范锐苦笑：“如果我出名了有钱了，她才来接受我，那你说这样的人，我敢要吗？”
　　傅乐错愕，恍然大悟。
　　她试问：“真的不追了？”
　　“真的不追了。”
　　傅乐心腔明朗了，她称赞：“范总，你不像没读过书的。你在哪里进修？我也去修一修。”
　　范锐：“……”
　　尽给他挖坑出难题。
　　他睁着眼编：“普通夜校而已，不过我的老师很优秀。你要知道，遇上一个好老师，比上一所好学校要强。”
　　傅乐内心又哗然，范总说出口的，句句都是宇宙真理呀！
　　她看着范锐，眸光闪烁又复杂。
　　范锐不想她继续挖自己，便主动反问：“你呢，哪所学校毕业的？”
　　傅乐：“我是理工大设计系的。”
　　范锐皱眉了，“理工大的设计系，怎么去做道具？”
　　“喜欢啊！”
　　“……你也希望某天像那个霍尔希斯文，一件道具拍卖几十万美刀？”
　　“如果可以当然最好。我写过信给他呢，想拜他为师，可惜他没回。”
　　范锐：“……”
　　那人还活着么？《银河大战》《决战太阳系》这些经典老电影，都二三十年前的了。
　　说起本行，傅乐整张脸都发亮，她侃侃而谈：“我觉得根据剧本要求，造一个道具出来，符合意境时代和用途，很有挑战性。”
　　范锐：“你不妨去做服装。”
　　穿在人身上的，总比放在角落做背景的抢眼。现在什么都讲求曝光率，多曝光了，出名的机会才更大。
　　傅乐：“我学的不是服装设计，而且我对服饰的美感度不强烈。”
　　范锐瞄了眼她的万年背带裤，深表同意。
　　两人说着说着，出了电梯，离开了严肃制药大楼。将近中午，傅乐提出：“我请你吃午饭吧，当作答谢。”怕他不答应，她又补充：“上回我生日请吃宵夜，你没去成。”
　　范锐欣然回答：“好。”
　　傅乐抿唇而笑，头顶的向日葵蹦得跟上了链似的。
　　她问范锐想吃什么，范锐本想提几点要求，但回想起她之前的“喵不理包子”，他就什么都不挑了，只说随她意。关于吃，傅乐不愁，她知道附近有一家连锁拉面店，带着范锐就过去。
　　“这里的溏心鸡蛋很棒，我可以一次吃三个！”
　　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傅乐急不及待向范锐介绍拉面店的招牌菜。
　　范锐：“是吗？我都没吃过。”
　　“啊？那我帮你点四个！”
　　“……”
　　傅乐点了两碗牛骨拉面，酱淹笋干，串烧牛柳，以及七个溏心鸡蛋。
　　面条筋道，汤汁浓郁，溏心蛋又香又稠，傅乐吃得很满足，全然不知坐在对面的范锐正对四个鸡蛋发愁。
　　这家拉面店做的是附近CBD的生意，午饭时间，许多白领过来光顾。顾客中有不少西装打扮，可就范锐最夺目。
　　他的西装，明眼人一看就认出是奢侈货，并非普通上班族的低端标配。加上范锐的外貌条件，优雅的吃相，把在座的各位OL迷杀得片甲不留。基本上，没有谁不偷看范锐的，而拉面店是日午间的生意，比以往出奇的好。
　　机会是留给有胆量的人，有位御姐注意了范锐很久，她按捺不住，要出击猎物。
　　一双高跟鞋“叩叩叩”地朝范锐走去，修长的美腿步下生辉，及臀A字裙以及裹着丰/胸的白衬衫散发着办公室特有的诱惑。
　　范锐闻见脚步声，平常地朝来者抬抬眼，御姐立即回他妩媚一笑。那眼色那勾唇，意图太明显。作为世娱老总，范锐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他对御姐毫无评价，视而不见撇开目光。
　　御姐不觉挫败，正不知该进该退时，傅乐的筷子不小心掉地上了。
　　御姐把握机会，前跨一步下蹲。
　　傅乐弯腰去捡筷子，落了空，筷子被别人捡起了。
　　“谢谢……”她向御姐致谢，御姐站起来后却把筷子递给范锐，她：“……”
　　范锐照接不误，他侧侧身想唤服务员替傅乐换双新筷，桌前的御姐挪了挪身躯，挡在他面前，范锐的水平视线正可落在对方胸前的风光上。
　　“先生贵姓？在附近上班么？”御姐双手抱胸，一双媚眼直勾勾饱览范锐。
　　若是李旗在，这种级别的搭讪根本近不了他身。范锐沉住气，保持礼貌，回答：“不是，我们是世娱的员工。”
　　“世界娱乐，影帝晏奕的所属公司？”
　　御姐很惊讶，心想，这男人难道是世娱高层？昔日的明星梦重燃，她对范锐的兴趣更浓厚了。
　　“我也有朋友在世娱工作，你是哪个部门的？改天一起吃饭？”
　　说罢，御姐递给范锐一张名片。
　　傅乐就在旁边看着，一双手在桌底下纠结地绕缠手指，眼睛暗淡无光，脸色说不上愉快。
　　范锐视线垂落到鼻尖前的名片，名片上洒了不俗的性感香水，他能闻得出来。
　　名片又晃了晃，向他招手。
　　下一秒，范锐接了，御姐强抑心底的狂欢，笑容堆脸。傅乐则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未扫光的美食顿时失去魅力。
　　谁料再下一秒，范锐把名片递向傅乐。
　　“乐乐。”他还唤了声，示意傅乐接手。
　　傅乐懵了，“哦”了声，迅速接过名片。
　　御姐原本的笑脸崩出裂缝，她眼峰扫向傅乐，从头到脚打量，不屑问：“这是先生的下属？”
　　范锐双目微弯，宛如新月，“她是我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范锐：霍尔希斯文是谁？
鸭：瞎编的。[摊手]

　　☆、动心了没？没。

　　“她是我女朋友。”
　　男人轻描淡写一句话，同时教两个女人震惊。
　　御姐嘴角微抽，眼珠不知该看傅乐还是范锐，喃喃自语：“看不出……”
　　范锐相当平静，客气问：“还有事吗？没事请便。”
　　御姐倒抽口气，欲言又止，撤了。
　　终于可以唤服务员了，范锐扬扬手。机智的服务员旋风式放上一双新筷，把旧筷取走。
　　范锐把新筷递给傅乐，见她仍一脸呆懵没有反应，范锐好笑了，平常道：“我刚才帮你演男朋友，你该帮我演一演女朋友嘛。”
　　傅乐眨眨眼，脖子涌起一股红潮，冒至额头。她“哈哈”两声，忙着应话：“应该应该。”
　　啧，她想过界了，难堪的。
　　接过新筷，傅乐垂下头继续扒吃。食物果然都没有滋味了。
　　到要结账时，见范锐的溏心鸡蛋还剩两个，傅乐问：“你不吃？”
　　范锐：“太撑，吃不下了。”
　　傅乐：“……”
　　服务员拿着帐单过来，范锐看都不看，从西装内袋掏出钱夹，抽出黑色信用卡递过去。
　　“呃……”傅乐阻止他：“是我请客。”
　　范锐遣走服务员，笑说：“没关系，下次你请。”
　　他不习惯让同行的女人结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傅乐请。
　　傅乐想了想，“好吧，下次再约。”
　　离开拉面店，她以为范锐会跟她一起回世娱大厦，范锐却说要去还西装。傅乐请了半天假，他请了一整天。
　　道别后，两人往不同方向走。范锐回头扫了眼，见傅乐上了公交，他才通知李旗过来。
　　早在附近悠转候命的李旗不到十分钟就抵达，把老板接上了车。
　　瞄到范锐手中的饭盒，李旗惊问：“范总吃饭打包了？”
　　什么时候变节俭了？
　　范锐一根手指挑起塑料袋，里面有个透明小盒子装着两只剥了皮的蛋蛋。刚才傅乐建议打包，他没异议，谁知傅乐走前把打包盒塞给他。
　　范锐把袋子前往一递，跟李旗说：“拿去吃吧。”
　　“谢谢范总！”李旗接过来就要打开吃。
　　他正饿呢，午饭没吃好。
　　听着悉悉索索的拆袋子声音，范锐忽尔有点心躁。他改变主意，立即喝止：“还给我！”
　　李旗：“……”
　　他默默重新绑好袋子，把诱人的蛋蛋还回去。
　　范锐接回来，掂了掂重量，放到旁边，才吩咐：“回世娱。”
　　“是——”
　　傅乐回到道具房，扫了眼四周，只有两个人影，感觉空虚。
　　她打过招呼，坐到制作台边，有的没的把弄着工具，心不在焉。
　　她在回忆范总的那句“她是我女朋友”。他说是“演”，可傅乐忍不住反复细磨，试图从中寻找半点“真心”的痕迹。找着找着，她居然真找到蛛丝马迹，认为那声“女朋友”，并非如范总所说的纯粹“演”。
　　也许理由是她杜撰的，只有百分一，但她心甘情愿为那杜撰的百分一忘却剩下的九十九。
　　傅乐又想，她当时若问一句“能不能当你的真女朋友”，事情会怎样发展？
　　对呀，她真笨！她完全可以半认真半玩笑地试探，反正被拒绝了，就说是玩笑呗。
　　傅乐越想越自责，有如错过大好人生。
　　她翻手机相册，里面有一张她刚才偷拍的范总照片。
　　范总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着黑筷，夹着拉面，准备往上提。他垂着脸，长度适中的睫毛像一扇门，掩过眼睛，鼻梁高挺得挡住了薄唇。一张看不清真面目的垂脸，仍亮眼得要命。
　　他越来越能把晏奕比下去了。
　　前有刘副导的发掘，后有御姐的搭讪，范总是块行走的磁石，金子，总会发光。他不会只是一名普通的道具工。
　　傅乐骤有十面埋伏的危机感。
　　“阿乐？阿乐！”
　　耳朵被人吆喝，傅乐惊了惊，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伍大景。
　　伍大景问她：“你没事吧？想什么？”
　　“没事。”傅乐掖掖耳间的碎发，避开伍大景探究的眼神。
　　伍大景没再追问，说正事：“有个外快，你看看最近有时间不？”
　　他把手机屏幕秀了秀，傅乐快速浏览，完后说：“有。”
　　“那就交给你了。”
　　又搞定一桩小生意。
　　制作台另一边的张五行拉长脖子巴望，渴问：“有什么外快，分我一杯羹呗。”
　　伍大景：“把你的鬼手做好再说，丢人！”
　　张五行哭了：“大景哥，我都做三遍了……”
　　伍大景：“要质不要量，自己反省！”
　　傅乐没跟他们搭话，她静静地想，多接两个外快，严华那顿饭钱就回来了。
　　不知怎的，她很想跟范总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掏手机翻微信，迟疑半天却决定不了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蔫蔫地把手机收起来。
　　他们又去“八方”基地。路上，伍大景跟某宝的掌柜争论，说东西不行，要退钱。
　　开车的张五行悄悄问副驾的傅乐：“乐姐，大景哥是不是兼职某宝差评师？”
　　傅乐：“……”
　　估计在掌柜心目中，伍大景百分百是。
　　在片场，傅乐站在一旁，如常围观演戏。
　　今天的戏份，是女主角杜玫经过几番思想斗争后，决心向亦敌亦友的男主角晏奕表白。她有一千个不能表白的理由，她却只抓住唯一一个表白的理由去行动——就是她喜欢他。
　　杜玫演技着实不错，傅乐被她所演绎的勇气与执着感动了。
　　下班时，傅乐又摸手机。看到微信有新消息，她激动了。可一看不过是严华的好友添加，她泄气了。
　　夜里，傅乐躺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实在睡不着，她坐起来，给晏奕发微信。
　　傅乐：奕哥，如果钟情于一样东西，该勇往直前吗？
　　原以为晏奕会明天才回复，谁知他回得很快。
　　晏奕：该。
　　晏奕：只要不作奸犯科。
　　傅乐：我怕失败，会很怂。
　　晏奕：那到时我请你吃饭半年，直至你心情舒畅为止。
　　傅乐“卟”的欢笑，心情明朗，一扫之前的阴霾。
　　她又问：你跟学姐也是这样？
　　晏奕：“……”
　　旁边的李旗为他添了杯热水，晏奕放下手机，不回复了。
　　深夜，世娱总经办，尚未下班。
　　办公桌后的范锐边写什么，边抽空说话：“世荣，你是公司的员工，公司安排你接什么戏就接什么戏。这部新剧是IP大热改编，绝对会火。”
　　晏奕：“它是抄袭。”
　　他声线平静，语气却坚决。
　　范锐书写的动作停下，脸色有些不耐，他抬眼看向晏奕：“抄袭是作者的事，演戏是你的事，河水不犯井水，你扯来干嘛？”
　　晏奕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与范锐面对面，“这位作者抄袭已经铁证如山，公司里的编剧都知道。”
　　范锐往椅背靠，抬高视线，哼笑：“那又如何，到时故事会改编得面目全非。”
　　他们讨论的，正是之前李旗提过的有抄袭问题的IP作品。李旗依范锐指示，找水军与营销号替作者洗白，然而抄袭证据太足，作者本身的态度又不咋的，惹起更多人反感抵制。范锐便让编剧把剧情改改改，改得只剩下一个名字。
　　范锐安排晏奕接戏，就是想借他的名气与粉丝力量来托起这个作品。
　　没想到晏奕抗演：“我不接。”
　　他在自我保护。
　　世娱有能力捧他做影帝，自是有能力捧另一位影帝，毕竟有才华而被埋没的太多了。假如某日晏奕这颗星陨落了，范锐可以面不改色地操控，托起另一颗星。于世娱来说，权当新旧交替，但于晏奕来说，他的事业就完蛋了。
　　他必须要爱惜自己的羽翼。
　　晏奕：“我劝你也别拍这部剧，世娱出色的编剧有很多，何必扔钱做一部抄袭作品？”
　　范锐：“你知道这部作品在网上有多热？潜在粉丝消费有多大？那都是现成的，白捡的。”
　　安静站在一角的李旗心想，这事情，归根到底就是世娱不了解网络IP，被所谓的大数据蒙蔽，不知道原来内里□□。
　　晏奕：“原创作者会很悲愤。”
　　范锐：“这不是我的责任。他要委屈，去法院告啊！”
　　反正世娱与作者签定的版权合约里写明，若有抄袭问题，一切损失归咎作者。
　　范锐不在乎原创与抄袭的事，他只在乎世娱的利润。况且，观众的记忆跟金鱼一样，只有七秒。过不久来个新话题炒一炒，谁还惦记抄袭不抄袭的事？
　　多余！
　　办公室陷入片刻的沉寂，范锐身后的落地窗外，夜景灯光寥寥。
　　“拍完《计策》，我要请假。”晏奕突然转了个话题。
　　范锐笑了：“请多久？去哪？”
　　“回陶城。两个月。”
　　陶城……傅乐也是陶城人。
　　范锐移移眼眸，焦距落在办公桌面一只白瓷盘上，盘里盛着切好的溏心蛋，花瓣般围出一朵向日葵，金黄的溏心流至盘央，像是花心，旁边备着精巧的小叉子，任人随时享用。
　　他不觉脱口问：“你跟傅乐很熟？”
　　晏奕诧异。
　　他知道早前范锐被撞漆，再被傅乐拉走，可他不知道范锐现在“潜伏”于道具组。而范锐提起“傅乐”时，语调很娴熟。
　　晏奕默了默，尔后转身就走，潇洒离去，一句字没说。
　　范锐：“……”
　　耍酷也该先回答他问题！

　　☆、动心了没？肯定没。

　　今天又要布置一个新场景，傅乐在道具架后按清单收拾所需的道具。晨光从露台铺进来，越过道具架层层过滤，最终能闯到架后傅乐身上的，斑驳又少。
　　伍大景与张五行在制作台那边絮叨，道具房的门大敞，有人还没到。
　　过了五分钟，范锐来上班了。他总是最后一个到，每天不迟到不罢休。
　　伍大景已经责骂无力，吊来吊去范锐都不听，唯有放飞。反正工资照扣。
　　范锐一进来就环视，发现傅乐的身影隐在道具架后，迈步就过去。
　　她正掂起脚去够架上的仿汉朝烛台，范锐凑到她身侧，抬起手，轻松帮她取了下来。
　　“谢谢。”
　　接过烛台，傅乐看向范锐。脱下昨天的体面西装，穿回他的汗衫裤叉山寨洞洞鞋，头发也不像昨天全梳到后面，而是任由刘海松散垂下来——这样的范总，傅乐居然觉得丝毫不比昨天的他逊色，而且，另有一番魅力。
　　范锐往她那边挨了挨，低头扫视她手上的清单，“还要拿什么？我帮你。”
　　他身上的香味扑鼻而来。傅乐微愣，她想起来了，昨天范总身上也是这股味，从未变过。
　　“那一排都要拿是吗？”
　　范锐又问了一遍，傅乐回神，点点头：“对的。还有上面那排。”
　　“好。”
　　范锐一个个道具拿下来，傅乐一个个接过，整齐放在木箱里。
　　俩人说话不多，气氛却比平日交融。
　　范锐偶尔会莫名望向傅乐的脸，傅乐察觉到他的视线，会朝他甜甜一笑。
　　来回几次，范锐心血来潮，跟她说：“昨晚我把打包的溏心鸡蛋都吃了。”
　　傅乐笑问：“是吗？”
　　“嗯。忙了一天，饿了再吃，挺好的。”
　　“你忙什么？请假没在家休息？”
　　“……邻居搬家，去帮忙了。”
　　傅乐顿了顿，脱口就问：“女邻居？”
　　范锐：“……”
　　看，谎话编得不够细致。
　　他闲闲回道：“男的，一个意见多多，不太听教，又自以为是的大男孩。”
　　“哦。”
　　傅乐心虚，应了声就不再细究。
　　安静下来，他俩都听到外面伍大景与某宝掌柜的论战。范锐从未网购，不太听得懂，问傅乐怎么回事。
　　傅乐简单说：“大景哥惜财，花得不值的钱，他要追回来。”
　　范锐对伍大景的事才不感兴趣，他纯粹没话找话，傅乐说完，他也不再追问。
　　这日在“八方”拍摄，下午有晏奕的粉丝代表来探班。来的只有三人，却神奇的把全国各地的粉丝礼物都带了过来，各种用的吃的，好像在片场开商场。
　　粉丝甲兴奋介绍，礼物里还有晏奕老家陶城的土特产肉松杏仁饼，传说这是晏奕最喜欢吃的，特意由陶城的粉丝精心准备。
　　穿着戏服的晏奕在休息室接待他们，谦和笑道：“太多了，我都吃不完。”
　　粉丝乙：“大大，你可以分给剧组当下午茶，我们都是这样打算的！”
　　其余两名粉丝热情附和，晏奕谢过后，托他们帮忙把食物分派给全剧组，同时让助理给傅乐带去一盒肉松杏仁饼。
　　傅乐见是家乡食物，第一反应想跟范锐分享。望向片场角落，范锐正坐着接电话，他把帽沿压低，挡住全脸，不愿惹人注目，却不知在傅乐眼中，他的气场有如遗世而立。
　　傅乐走过去，范锐见是她，往边上挪了挪，腾出空位让她坐。
　　手机那边李旗还在报告什么，范锐出言打断：“行了，我在忙。”
　　接着挂了。
　　傅乐坐下后把盒子打开，递向他，“这是我们家乡的食品，尝尝？”
　　范锐：“哪来的？”
　　“奕哥的粉丝送给他，他送我一盒。”
　　“呵，”范锐冷哼，“对，你俩是老乡。”
　　“嗯，我们还是校友。”
　　范锐稍作分析，把压在心中的念头问了出来：“他对你有意思？”
　　傅乐一愣，“怎么可能，奕哥有心上人的了。”她想想，刻意强调：“你千万别误会！”
　　“啊，”范锐笑了，“他老家真的有个‘婉君表妹’。”
　　晏奕说要请假两个月回陶城，是去找表妹么？
　　傅乐：“是的，所以网上炒他跟玫姐的CP，他很不乐意。也不知公司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范锐：“……”
　　好了，他不想谈公事，换话题。
　　范锐睨了眼傅乐手中的饼盒，伸手取了一块尝起来。
　　口感有些硬，像吃压缩饼干，口味咸中带甜，有杏仁的清香，也有肉松的浓味，怪好吃的。等等，这种饼，晏奕以前不是给他带过么？不过当时他认为味道太怪，咬了一口就不感冒。现在，看来做饼的师傅长进了。
　　傅乐见他欣赏自己的家乡食品，自然高兴。她递上水，提醒：“可能有点噎。”
　　“是有点。”范锐接过水，拧开喝了几口。见傅乐全程看着自己，他疑问：“你不吃？”
　　“吃，吃。”傅乐收回目光，随手拿起一块饼吃，有点羞窘。
　　片场里，主演都在休息室，普通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坐着站着，歇着吃着，有聊天，有闭目养神，气氛恬静。
　　张五行嗅到这边有特殊香味，走过来抢食。他胃口大，傅乐索性把整盒饼送给他，他不敢独吞，说要拿去孝敬大景哥。
　　张五行不提，傅乐都差点忘了，她催了催：“好好好，快去拿给大景哥。”
　　范锐看着，不咸不淡说了句：“你们什么都惦记伍大景。”
　　傅乐：“因为大景哥对我们很照顾。”
　　范锐仰头喝水，视线起落间发现傅乐脸上有东西，“喂，”他拍拍傅乐肩膀，再指指自己的右边脸颊，提示她：“你这里，有东西。”
　　傅乐闻言，照镜子似的照着范锐的脸去摸自己的，抹了抹，问：“好了吗？”
　　“没。”
　　“现在呢？”
　　“还没……”
　　“……”
　　“我帮你。”
　　说罢，范锐身子往她倾。强烈的压迫感笼罩过来，傅乐不禁微微后仰。范锐越压越过，她身体越渐僵硬，动不了了。
　　可以预见，范总会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东西，到时他指尖会划过她脸颊，好比火柴棒轻轻一擦，擦出火花……光想，傅乐的脸就要涨红了，心跳也怦得紧。
　　她直直盯着范锐放大的脸，他垂着眼看她脸上的东西，想要解决问题的专注神绪，撩人心魄。
　　陡的，范锐鼓起腮帮，朝傅乐脸上吐吹一口气，快狠准。
　　属于他的男人的气息，清爽，干净，有家乡肉松杏仁饼的滋味，如一张渔网，劈头盖脸套向傅乐。
　　傅乐眨眨眼。
　　范锐的身躯随之退回去，坐正，笑道：“吹走了。”
　　傅乐：“……”
　　他这么一吹，是把脸上的东西吹跑了，也把傅乐的魂，吹没了。
　　傅乐懵得连谢谢都忘了说，“勇往直前”的口号在内心翻江倒海。
　　那一边，不知何时主演已经归位，剧组再度运作，导演喊“ACTION”，又开始演戏了。
　　这一边，傅乐也ACTION。
　　她掏出手机，把屏幕朝范锐秀了秀，示意他看微信。
　　范锐奇怪，拿出另一部手机，打开微信。
　　一开，便收到傅乐的信息。
　　傅乐：我有话跟你说。
　　范锐想开腔问有什么话，但傅乐把食指放在唇央，“嘘”了声，他配合地缄默了，去微信上回复：？
　　傅乐：我说完之前，你可以一直低着头，别抬头看我吗？
　　范锐反而抬头看她，傅乐捂脸流泪。
　　范锐好笑，低下头，回复：好。
　　傅乐：我想说
　　她故意顿了顿，见范锐没抬头，保持低头姿态看屏幕，她安心了，才继续：我好像喜欢你了。
　　范锐花了些力气才控制住脖子，没让自己抬头。
　　他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
　　这是他的目的——亲近她，套热乎，赢好感，现在达到了。可他内心，首先跃现的，并非强烈的成就感，相反，他惴惴不安，哪怕一点点。
　　这扰人心神的不安，来源大概是……怕晏奕帮老乡出气？怕严华反口食言？抑或怕伍大景的拳头？
　　啧，他什么时候变得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得了得了，多虑！
　　没犹豫多久，范锐把心一横，决意依计行事，不让事情偏离轨道。
　　没几秒，手机传来信息声。
　　范总：那你的想法是？
　　他略显迟缓的回复，已经教傅乐忐忑了。
　　范锐低着头，傅乐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她便自己琢磨，该不该一条路走到底，还是及时止损算了？
　　范总：？？？
　　低着头的人在追问，身后是杜玫念对白的铿锵声音——“你拒绝，也阻止不了我爱你，义无反顾！纵然与国作敌，也在所不辞！”
　　傅乐在回复框里写完删，删了写，反复几次，最后发出的是：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拼了，彻彻底底！
　　范锐顿感欣慰，等了半天，他说不出自己有多怕她会半途而废。他暗暗吁气，回复：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傅乐以为眼花，捧起手机一个一个字细读，瞬间心情起伏跌宕。
　　她小心翼翼追问：那就是可以？我做你女朋友，你做我男朋友？
　　范总：如你所愿。[微笑]

　　☆、动心了没？就是没。

　　如你所愿。
　　这四个字，范锐甚至都没有说出口，只凭一条微信，就让傅乐好几天没法睡觉。
　　太兴奋了！
　　这天半夜，她又起来暴走，消耗体内过剩的激动。
　　在卧室暴走不够，她去客厅。
　　躺在家门边的八旧本来睡得好好，置傅乐脚步声于罔闻，一直瘫地上闭着眼，仿佛不存在。
　　结果它被傅乐摇醒，惨绝人寰。
　　“八旧，他说如我所愿，我有男朋友了！他答应了！”
　　好开心，第一次主动表白就成功，人生不能再顺利。这份浓厚喜悦，再不分享出去，就要泻了。可惜身边除了伍大景就是张五行，傅乐朋友太少。
　　她曾经有过闺蜜，无话不谈，互相信任，然而她与严华恋爱后，闺蜜就离她而去——因为闺蜜喜欢严华。那些年，严华就是白马王子般的存在，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不能再多。自此之后，傅乐很难再交上真心朋友，再之后毕业，进入世娱工作，整日跟道具打交道，在基本都是男人的领域忙碌，她也没有心思去结交谁了。
　　当然，晏奕是一位难得的长辈朋友，但傅乐打算跟范锐的关系牵固些，再告知晏奕。目前这种表白成功的小雀跃，先跟幸运的八旧秀一秀。
　　八旧：“……”
　　ME一点都不LUCKY。ME只想安安静静SLEEP。
　　傅乐双手一抬，强行把贴在地面的八旧拔起来，抱到怀里，一边在客厅暴走，一边跟它聊：“我跟你讲，当时我可紧张了，感觉他不像要接受……”
　　张五行摸起床解决夜尿，打着呵欠步出客厅，微微眯眼，见有人影走动，吊！有贼！
　　没睡醒的他当即醒透。
　　认清是傅乐后，他双手倏地捂住两边胸尖，挡住春光，惊问：“乐姐，三更半夜，你搞什么鬼？”
　　傅乐：“……”
　　范总的意思是初步阶段不想公开，她便没有跟伍大景与张五行提及此事。
　　傅乐举起八旧，解释：“八旧最近太胖，我陪他散步减肥。”
　　八旧：“……”
　　ME一点都不FAT！
　　“哦，它最近是胖了，再胖下去，以后不上镜。”张五行边说边往洗手间走，放完水就回去睡觉，也没再管傅乐还散步不散步。
　　八旧：“……”
　　张五行你就这样LEAVE？好歹让傅乐放下ME，去SLEEP！
　　世娱大厦32楼。
　　范锐盯着电脑屏幕的照片，忽尔笑了。
　　李旗不明范总笑什么，尽忠职守报告：“我已经联系微博，把这事压下去。”
　　不然，这事要在网上传开去，恐怕范总“卧底”道具组的事就会露馅。
　　今天下午，李旗收到“碗都你洗”的微博博主电话，说微博上有小众人在议论“霸道总栽与村姑”。秉持八卦第一的精神，“碗都你洗”去扒了扒，不得了，竟把米饭班主范大大扒了出来，便立即通知李旗。
　　“行了，就这样吧。”范锐操作着电脑，把那天与傅乐在拉面店吃面的偷拍合影存起来。
　　照片里，他正递新筷给傅乐，那角度光线，犹如他用筷子勾起傅乐下巴调/戏一样。
　　真叼钻。
　　他抬眼吩咐李旗：“如果有新照片流出来，也给我。”
　　李旗：“是。另外，杜玫那边风头正茂，《计策》未开播，很多广告商就已经找上门，有几位独立电影人也想邀她出演新作品。”
　　“通知她的经纪人，给她挑一两部专门冲奖项的，文艺片小众片也没关系，片酬不计，档期世娱会全力配合。”
　　“是。至于晏奕，他仍未正式答应是否出演那部IP作品的主角。”
　　范锐微微仰头，手指轻敲桌面，朝上的目光焦距忽远忽近，没有接话。
　　李旗看着他，低声道：“范总，其实晏奕说得对，这部IP，不拍也罢。名声已经臭了，变相拖累世娱。”
　　他不敢直说，这件事，范锐做了错误的决定，从决定购买IP版权到指示踩着反抄袭舆论做宣传。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世娱不会因为范锐一个差错就否定他对公司的贡献，怕就怕，他自己丢不起这个脸，认不起这个错。
　　范锐一个冷硬眼峰扔过去，李旗识趣垂下脸。
　　半小时后，正式下班。回到自己公寓，范锐锻炼半小时，再洗澡上床休息。摆出两部手机各看一遍，决定拿起“范总”那部回复傅乐。
　　傅乐：睡了吗？
　　这是两小时之前发来的微信。范锐也不嫌迟，回道：正要。
　　意料之外，傅乐还没睡，秒回：这么晚才睡？可怜的孩子。［虎摸］
　　范锐失笑，回道：你不也是？
　　傅乐：陪你。［羞涩］
　　范总：不在一起，怎么陪？
　　傅乐：用心陪。［比心］
　　范锐：“……”
　　恋爱中的女人。
　　范总：感受到了，快睡吧。
　　傅乐：你也是，晚安。［呼呼］
　　跟范锐道完晚安，一天才算真正结束，傅乐拉拉被子，含笑睡去。
　　第二天，她甩掉伍大景与张五行，早早来到道具房，躲在道具架后。没等两分钟，范锐出现，他沿着道具架一排排往里走，很快在倒数第一排与傅乐会合。傅乐笑着递上热腾腾的“喵不理包子”与温茶。
　　偌大的道具房闭着门，道具架深处传来细碎的对话声。
　　“好吃吗？”
　　“好。”
　　“那你多吃！”
　　“好。”
　　“快吃，大景哥他们快要回来了。”
　　“好。”
　　范锐感慨，这简直像偷/情，连包子滋味都不一样了。
　　在路上的伍大景与张五行正在讨论这对“偷情男女”。
　　张五行：“大景哥，乐姐最近老甩我们，早早回去跟范总撑台脚吃早餐，你不管了？”
　　伍大景状似沉思，抽着烟没吱声。
　　虽然傅乐小心翼翼保护自己的“地下情”，但工作上她与范锐暗送的秋波实在难掩，有心人多观察便不难发觉异常。张五行假装大咧咧打听，傅乐却绝口不提，范锐就更别说了。
　　到了世娱大厦门前，伍大景才低咒：“那衰仔存心的，防不胜防！”
　　张五行愁了，摇头轻叹：“问世间情为何物？”
　　单身狗表示不懂。
　　进了电梯，他又见伍大景说：“那衰仔敢作，我揍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伍大景：磨刀霍霍向衰仔。[大刀]
晏奕：+1
范锐：乐乐，救我！
八旧：NO ZUO NO DIE,WHY YOU TRY?

　　☆、动心了没？没没没。

　　一般情侣拍拖有什么消遣？逛街，吃饭，看电影。
　　而傅乐与范锐，作为同事，他们几乎天天一起吃饭——片场饭盒，也几乎天天一起观戏——拍戏现场。就是没逛过街。
　　《计策》还有一周左右杀青，傅乐主动约范锐。
　　微信上，她问：下周末能陪我去买些材料吗？
　　范总：能。
　　傅乐：那顺便吃饭和看电影？
　　范总：好。
　　傅乐：[狂欢]［撒花］
　　这将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
　　范锐收起手机，在道具房的东边忙活。伍大景“喂”了他一声，疑神疑鬼的盯着他。范锐朝他坦荡一笑，反问怎么了。伍大景咬咬牙，凶过去：“你笑得很邪恶！”
　　“哦。”轻松应了声，范锐继续忙活。
　　道具房的西边，傅乐不时抬眼偷窥范锐。有时候她想尽情地看，看出神为止，但怕被发现，忍得很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好好把他看个够。
　　《计策》要杀青，最后几场戏里包括反派阵亡被埋葬的戏份，导演安排在夜里十点左右开拍。演员们尚可争取时间休息，道具组、场记以及剧务等则提前去准备。
　　“八方”有一个颇大的树林，离建筑物挺远，入夜后黑漆漆又寂静。今晚的戏会在这里开拍，工作人员抓紧时间拉电线架灯光，布置场景。
　　“喂，新来的，帮忙把这个棺材搬去那边。”
　　场记诚哥指着范锐使唤。
　　现场工作人员不少，范锐也不隶属场记，可诚哥偏偏点名叫他。范锐却倒配合。
　　才蹲下身去搬那副假棺材，就觉对面有人帮忙，抬眼看，是张五行。
　　两人合力把不太重的假棺材搬到百米开外的土坑边，办妥后张五行拍拍手上的灰，密密念：“大吉利是百无禁忌！”拍完手，他从裤兜翻出两个红包，一个给自己，一个递给范锐：“拿着，去霉气。”
　　范锐：“搬个假棺材，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口吻不屑，手却接过红包。
　　张五行骂道：“吊你啊，废话真多，不要还给我！”
　　范锐把红包揣兜里，兀自调头往回走。
　　恰巧见傅乐跑过来，她身后跟着伍大景。
　　“来，喷一下蚊怕水。”
　　蚊子处处有，夜里的树林特别多，而且是蚊子中的战斗机。拍一场夜戏，剧组用掉的蚊怕水，得按“箱”计算。之前用光几瓶，傅乐特意回去搬来一箱。
　　她帮范锐喷洒，露出的颈项手臂与小腿，无一遗漏，问：“有被咬到吗？”
　　范锐把她喷的药水，均匀涂开，“还好。”
　　傅乐眼尖，看到他手臂上已经起了几个大红胞，不觉上前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心痛。
　　若非伍大景与张五行在场，她会抱抱范锐，可怜的孩子。
　　话说他俩确定关系一个多星期，仍未牵过手，也没搂抱过。看来范总是个乖宝宝，而傅乐暗忖，假如有机会，她渴望与他拥抱。
　　身后的伍大景走上来，瞥了眼傅乐与范锐，同时把手上的蚊怕水抛给张五行。
　　张五行边喷药水边絮叨：“走吧走吧，这里离大部队挺远，阴阴森森，蚊子又毒又难缠。”
　　可不是，方圆近百米距离，就他们四人，大部队在场地拉接的灯火暂时照不过来。这在白天不算什么，但在夜里的树林，怪恐怖的。
　　伍大景不仅不走，还往假棺材上一坐，翘起腿，撇嘴道：“生人不生胆！该让你练练胆量。”
　　张五行神情严肃了，“不是的，我听诚哥说，这里以前是那种地方，那种！这夜里，很猛的。”
　　伍大景点了根烟，抖着脚，抽了两口才说：“猛？我又不是没见过，照样活得好好的。”
　　张五行愕然，“真假呀？大景哥你见过？”
　　伍大景吐着烟，垂着眉似在怀缅，“是啊，算一算也十几年前了。”
　　张五行来了兴趣，不管不顾地挨着伍大景坐到假棺材上，怂恿道：“说来听听，过过瘾。”
　　范锐不喜了，他拍拍傅乐肩膀，示意她一起回去，不听他们胡说八道。
　　张五行扯声笑，冲着他嘲讽：“得了，小总怕鬼，上一回乐姐生日，他被吓得不轻。”
　　范锐：“……”
　　傅乐迁就范锐，打算陪他一起回去，但伍大景仍在回忆，自言自语：“那时我年轻，还跟你们景嫂一起。”
　　傅乐就奇了，脱口问：“我们有景嫂？”
　　伍大景没听着似的，也不管听众要不要走，自顾说起以往的经历：“那天我在电视城加班，凌晨才坐最后一趟巴士回家。最后一趟嘛，都没什么人，大概五六个。我上车时，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坐在第一排，一身白衣，长发掩脸，还低着头，看不清模样。我当时没在意，上车就睡。半路上，巴士莫名的颠得厉害，把我颠醒了。我迷迷糊糊看了眼四周，车外一片漆黑，车厢里暗黄暗黄的。司机在听电台，正播晚间新闻。”
　　他边说边抽烟，喉间的声线越渐低沉沙哑，表情模糊，燃着的烟尾巴忽明忽暗，整个人不知从哪染上几分诡秘莫测。
　　“那阵子，电视城附近发生了一单蓄意谋杀案，死者是个长头发女人，死状惨怖。一个星期了，警方还没有线索，凶手仍然在逃。新闻正好讲这个事，那天正好是死者的头七。我又看了眼车厢，只剩四个人，第一排那个长头发女人不在了。”
　　“我打算再眯会眼，可怎么眯都睡不着，就无聊到处看。怪事来了，我看到那长头发居然坐在巴士的中排！我心里打了个突，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挪的位置，也不知道她怎么又出现的。”
　　“更怪的事，司机在下个站停车，巴士上另外两个人下车了，就剩我和长头发。巴士上的电台一直在播那谋杀案的内容，一会警察说现场，一会死者家属哭喊，我听得有点发怵，捂了把脸，谁知睁眼就见那长头发吊她的坐我前面那排了！”
　　“不单止，她一坐过来，我脚底就冒阴风，生寒发冷。大夏天呢，巴士都关着窗放着空调，我却不觉得凉快，只觉得阴冷胆怯。”
　　“我望望司机，那司机木偶似的，除了专心开车，肩膀动都不动。我又看了看表，平常三十分钟的路程，吊他的那天跑了四十分钟都没到。前面那个长头发，明明背着我坐，我却总觉得那把后脑勺的黑发里，随时会拔出一张脸来。我越来越怯，腿都抖了。不过我当时年轻，不识死字，怯也想应付下去。于是我看向车窗。”
　　伍大景顿了顿，四周的气息跟着凝固。
　　“车窗的玻璃，你们懂的，能映出像。我看到玻璃里的自己，也看到前面那个长头发的侧脸。我本来想看她长什么样，是人是鬼。然后，她竟然也扭头看向车窗玻璃，仿佛知道我在看她，她就让我看个够一样！猜猜我看到什么。”
　　伍大景鬼鬼祟祟问，一双利目从张五行，游到范锐身上。
　　张五行紧紧挨着伍大景坐，抱着伍大景的粗壮手臂，慌神摇头。
　　傅乐早就坐到伍大景另一边，还拉着范锐一起坐。范锐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顺从，他实在不想听下去。伍大景投过来的眼峰，他假装没看见。
　　幽黑的树林里，远有微薄人声，近有细小虫鸣。一副假棺材上坐着四个人，谈聊着某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黑夜禁忌。
　　伍大景继续：“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悸。我看到一双血红的眼！那哪是人眼？车窗玻璃明明是玻璃，不是镜子，但当时，我吊她的就看得清清楚楚，那长头发的脸白得跟白灰一样，眼睛跟嘴唇跟血一般红！太吓人了！我第一直觉，这不是人，是鬼，是谋杀案的死者，来索命的！”
　　“我立即按停车铃，冲到车头。司机一停车，我就下车，认了认路就往家跑！心里不停默念大悲咒，直至回到家。可这没完，我才进家关上门，就听见敲门声。太猛太邪了！我心里有预感，于是从猫眼看出去，你们又猜猜，我看到什么。”
　　张五行已经瑟瑟发抖，双手捂住耳朵，不敢猜，却又想听下去。
　　傅乐也许听得入迷，没什么反应。
　　范锐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另一边，远处的灯光难以惠及此地，除了黑，还是黑。他尝试不去理会伍大景的话，脑里却不自觉依着他说的去编画面，越编，越不淡定。
　　他下意识往傅乐挨，越挨越近，越挨越近，直至靠上。
　　伍大景的声音在黑夜中再度响起，惊悚惨绝：“我看到一片血红！整个猫眼里都是血红！”
　　“我一个凛冽，这吊她的是长头发死跟着我啊，还从猫眼往里看我？没来得及多想，门又响了。我慌得差点自乱阵脚，幸好我有一个平安符，那是我在电视城跟一个专门拍鬼片的演员讨的，听说很灵。我把符挂在胸口再去开门，心想女鬼而已，要么她吊死我，要么我吊死她！”
　　“门开了之后，站在外面的果然是那个长头发。她盯着我，血红的眼，血红的唇，惨白的脸，我还没说话，她就伸手搭住我肩膀，像这样……”
　　伍大景举臂从背后搭上范锐的肩膀，重重下手。范锐骤即一震，冷汗肆冒，噤若寒蝉，肩膀上犹如压了一座山，要塌了。
　　被他挨着的傅乐感受到他的颤抖，她讶然看向范锐，见他脸色不太好，便果断做了个举动。
　　傅乐伸手握上范锐的手，并轻轻拉到俩人的背后。夜空之下，星光寂寥，她的动作轻细隐蔽，无人发觉。
　　除了范锐。
　　傅乐的掌心有些薄茧，一如既往带着些许粗粝。交握的双手，她的存在感分外重，摩擦力分外强。她施了施力，握紧范锐的手骨，仿若一股力量破土而出，布下结界，绕在范锐四周，保护着。
　　范锐暗暗惊诧，转头看傅乐，污漆抹黑的夜晚，他看到她展颜莞尔，微微发亮。
　　范锐不那么抖了。
　　“快说啊大景哥！”
　　张五行压着嗓门催了一声，伍大景摘下嘴里的烟，一脸戾气说：“她跟我说……”
　　男人声线陡地拔尖：“切——！红眼症而已，要不要躲鬼那样躲我！”
　　其余三人：“……”
　　消化了半天，安静了片刻，张五行呆问：“那，那长头发到底是人啊？”
　　伍大景收回搭住范锐肩膀的手，反问：“不然你以为？”
　　傅乐笑出声了，“那人是谁啊？”
　　伍大景默了默，眉眼有淡淡惆怅，“你们景嫂。”
　　“……”
　　“……我吊！虚惊一场！”
　　张五行站起来，不跟伍大景玩了。
　　伍大景跟着起来，笑骂：“说你生人不生胆还不认，我伍大景阳气这么重，鬼敢靠近我？”
　　“得得得，鬼都怕你。你赢！”
　　适时，远处有人呼喊：“导演来了，全世界准备！”
　　“走走走！”张五行率先撤。
　　伍大景搭着他肩膀嬉笑：“下回再说一个真人真事。”
　　“你跟景嫂的事？”
　　“吊你！”
　　傅乐与范锐跟在后面。他俩站得很近，手臂靠手臂，恰好挡住藏在身后依旧交握的双手。
　　范锐的手修长均称，骨坚皮滑，握着手感美好。他的掌心方才有些润，如今干燥有劲。
　　这是他俩第一回牵手，傅乐舍不得放，范锐不知该不该放。
　　他再次看向傅乐，傅乐抿嘴朝他笑，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走得特别慢。                        
作者有话要说：　　范锐：死人伍大景，讲假鬼故，吓死本总总了！
伍大景：吊你呀！不讲鬼故，你会占到便宜？！
傅乐：是我占他。[微笑]

　　☆、动心了没？没:)

　　拍了两个多月的《计策》杀青顺利，第二天晚上，世界娱乐包下喜宴居三楼的全部包厢，宴请全剧组聚餐庆祝。
　　范锐早前计划过杀青时会出席聚餐活动，如今他也出席，不过是以道具组成员身份。
　　李旗被委派为代表出席，与监制、导演以及主演们坐在水仙包厢，慰劳大家。
　　他作为世娱老总的特助，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一到场，颇得部分女演员的热棒，不少人主动上前敬酒。
　　同一层的绿萝包厢坐着道具组、场记以及其他剧务同事，放眼望去，几乎都是粗野男人。
　　傅乐作为这包厢少有的女性之一，此时正在洗手间。
　　《计策》虽然昨天已经杀青，但他们刚刚才把遗留在“八方”的道具工具全部收拾好，风尘仆仆赶来饭店。她上完洗手间，弯身在洗手台洗脸。
　　“喂！有没有搞错！”
　　身边传来惊叫，傅乐茫然抬头，用满是水的脸望向声音的主人。
　　她认出来了，对方是《计策》的女四号莫玲。
　　莫玲却不认识傅乐，光扫一眼傅乐的衣着就不打算再去细看她的相貌，只顾着料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嘴里一股脑子的斥责：“你有没有搞错，把水乱溅，溅到我了！知道我这身衣服多少钱吗？！”
　　她是剧集的女四号，无缘入座水仙包厢，便想借高端打扮吸引眼球，好博取出席的高层的青睐。如今她变“落汤鸡”，岂不前功尽废！
　　傅乐已经把脸上的水抹净，她看到莫玲的碎花裙摆上有点点水花，确实不雅。
　　“很抱歉，我没留意旁边有没有人。”
　　她诚心道歉，刚才她弯腰闭眼，看不见周边，洗脸的动作也大了些。傅乐摘下几张面纸，递给莫玲：“要不我帮擦擦？”
　　莫玲心火正盛，傅乐说什么她都不中听，哪怕傅乐哭，她也不会同情。她怒视傅乐，斥问：“你谁啊！呆这里干嘛？！”
　　三层都被世娱包了，也不知哪些闲人会混上来。
　　傅乐：“……我是道具组的傅乐。”
　　莫玲起初没把她名字当回事，但几秒后，她反应过来，皱眉问：“你就是之前喜宴居送外卖的签收人？”
　　那顿饭莫玲也分吃了，并跟其他几位N线演员议论谁是傅乐，期间各种羡慕妒忌恨都使上。
　　傅乐点点头，递给莫玲面纸的手一直架在半空。
　　莫玲冷“呵”一声，一手夺过傅乐的面纸，边擦拭裙摆边碎碎念：“了不起，现在的人都什么角色，自以为有人送一顿外卖身价就不一样了？世娱这林子可真大。”
　　她话音虽低，语调却阴阳怪气，听得分外碍耳。
　　不过傅乐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再次道歉，便要走。
　　“喂！”莫玲喊住了她，态度略显蛮横，她指指自己裙子，说：“这裙子，四万八，你得赔。”
　　她是命令，不是协商。
　　傅乐拧起了眉，再低头仔细打量莫玲的裙子，几点水迹，已经渐渐风干，对裙子没什么影响。
　　“反正不是有人给你送喜宴居的外卖吗？一条裙子的钱，你要赔不起，就让你的金主赔咯。”
　　莫玲轻描淡写的口吻，信口开河的臆测，教傅乐恼了。
　　“莫小姐，一，我没有金主，二，你的裙子我认为赔四万八不合理。”傅乐一字一句说，不卑不亢，“是我弄湿你的裙子，我有错，你能说一个合理的赔偿金额吗？”
　　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狡辩推卸，莫玲有点意外。不过莫玲寸步不让：“四万八，很合理。这裙子我以后都不打算穿了，你必须赔全款。”
　　“既然这样，我们报警。”
　　见傅乐掏出手机，确似要拨110，莫玲惊了，当即打断：“你疯了吗！警察会管这点鸡毛蒜皮的事？”
　　傅乐很认真，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当然要管，我被敲诈勒索。”
　　“谁敲诈勒索了？！”
　　莫玲自认遇上疯子。傅乐是幕后人员，要不要脸不知道，她莫玲可是《计策》女四号，算是小有名气的N线女星，十分要脸！
　　她伸手抢傅乐的手机，“好歹我们都是世娱的人，你别给世娱抹黑！”
　　傅乐眼明手快，先一步把手机藏起来。莫玲火了，要跟她抢，可力气上比不过经常搬搬抬抬的傅乐，吃亏之后再度破口大骂。
　　“你们在干嘛？”
　　有人进来了，傅乐与莫玲同时看向对方。
　　

　　☆、动心了没？没:):)

　　范锐上完洗手间，离开时闻见隔壁女洗手间有傅乐的话声，他驻足听了一会，继续往外走。
　　快到绿萝包厢时，他在走廊遇见杜玫。
　　杜玫在路上堵车，比约定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才到饭店，正匆匆赶去水仙包厢，不料撞上一个人。
　　起初她没在意，戴着黑超垂着脸的她一瞄那双洞洞鞋就直觉对方身份不高，便没抬头。但对方把她喊住了，连名带姓：“杜玫。”
　　语气竟有种熟悉的居高临下，不近人情的冷漠味。
　　杜玫微愠，仰脸去看是谁不知天高地厚。一看，两看，她摘下黑超，看傻了。
　　范锐的脸她不会忘记，可范锐这身汗衫裤叉洞洞鞋……就像把范锐的脑袋硬生生拆下来，安装到某个艰辛民工脖子上一样。
　　上下不匹配，对号入座过程发生障碍，莫非她进入了系统，位面穿越？
　　杜玫懵了。
　　范锐无视她的惊呆，不作任何解释，只淡淡吩咐：“进去女洗手间，把人给我领出来。”
　　虽衣着打扮差距强烈，但他那股子气势浑然天成，是谁也装不了学不来的。
　　杜玫被震摄到了，条件反射的点头：“哦。”
　　她转身往女洗手间走，执行命令，一不计较范锐的形象，二不追问他要她领出来的人是指谁。
　　女洗手间里的两个人，见来者是杜玫，莫玲第一时间走过去，“玫姐，帮帮我！”
　　平日莫玲没少巴结杜玫，这回杜玫定是她的救星没错。
　　莫玲以最快口速把事情加盐加醋抖出来，渴望杜玫伸张正义。傅乐颇无语，她看向杜玫，等着对方开腔。
　　杜玫打量俩人，心想，哪位是范总要领的人？
　　斟酌几秒，不管了，有杀错没放过，都先轰出去！
　　杜玫清了清喉咙，轻声细语道：“多大个事？我看不见有脏的。”
　　事实上莫玲裙摆上的水迹已经风干，谁都看不出什么了。
　　莫玲：“……”
　　哑巴吃黄连，心好苦。
　　杜玫又说：“都出去吧，奕哥快上来了。”
　　一提影帝，莫玲就激动了。晏奕快要上来，她现在出去，岂不可以迎接偶像？没多想，莫玲改变态度，对傅乐说：“算你走运，这事赔三千！”
　　傅乐马上应话：“只赔一千。”
　　莫玲咬咬牙：“一千就一千，现金！”
　　事情了结，杜玫完成任务，把女洗手间的人都领了出去。可走廊上，穿着诡异的范锐已经不见人影。
　　到了水仙包厢，杜玫才知道今天范总没来。她大脑登时“嗡——”了声。天，那她刚才碰见的是谁？是人是鬼？她手上的酒杯端不住了。
　　今晚的杀青宴，除了范总没来，晏奕也没来。
　　在座的都向李旗打探原因，李旗笑道：“晏奕请假回老家了。”
　　这是直接原因，而根本原因是，范锐跟晏奕闹翻了。
　　晏奕始终不愿接那个抄袭IP作品的男主一角，范锐始终要推这个IP，俩人矛盾一触即发。
　　范锐来硬的，用世娱老总的职衔压晏奕，又拿合同威胁他——不服从公司安排，当属违约，应支付合同金额的两倍作赔偿。
　　合同金额两倍，就算晏奕是影帝，人气正旺，商业价值极高，他一时三刻也筹不出来。
　　晏奕认真动怒了，连朋友情面都不给，杀青宴缺席，直接收拾行装返陶城。
　　范锐置之一笑。敬晏奕是条汉子，假若他真能筹出合同金额两倍来赔付世娱，那他范锐也会是讲契约精神的人，立即解约，不玩阴的！
　　傅乐回到绿萝包厢，一围桌只剩一个位置——伍大景与张五行中间。她看了眼伍大景另一边的范锐，不无遗憾。
　　范锐看着她走进来，有意无意的朝她挑挑眉，惹得傅乐咬唇忍笑。
　　张五行问傅乐为什么去洗手间这么久，傅乐把际遇简单说了说。
　　张五行把杯子一放，惊问：“你真赔了一千？”
　　傅乐点头。
　　“吊！水迹而已，又不是洗不掉，一分钱都不该赔啊！乐姐你真吃亏！”
　　傅乐抿了口果汁，并不这么认为。“我理解她的心情。那条裙子的广告我看过，真要四万八。这么贵的裙子，给我的话，别说被溅水，让人碰一下都心痛，宁愿放衣柜供奉着。一千块，我当少买几件衣服，还她一口气。”
　　况且，谁知道莫玲会否一夜成名大红大紫。万一她真火了，捉住傅乐公报私仇不更糟糕？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估计莫玲同意只赔一千块，也是怕自己永无出头日，会挨片场的地头蛇欺负。
　　张五行默了默，才说：“乐姐，你这换位思考，绝了。”
　　傅乐笑：“就当买个教训。凡事不能大大咧咧啊，总会遇上较真的人。”
　　张五行：“这么说，我有一次还不小心尿到别人裤腿上了。”
　　伍大景插话了：“吊！你这是有多软？”
　　张五行：“累嘛！”
　　范锐：“……”
　　他们就在傅乐面前堂而皇之地开小黄/腔？他……
　　饭宴开始了。席间，大男人们少不了相互劝酒敬酒。
　　轮到伍大景时，他站起来应战，张五行义气十足的站起来助阵。
　　坐着的傅乐往椅背靠了靠，悄悄转头望向隔了个座位的范锐。
　　范锐感应般看过来，他也靠向椅背，视线越过伍大景。
　　傅乐与他相视一笑，用口形跟他说：“多吃点。”
　　范锐笑了，回她一个口形：“好。”
　　“这虾好吃，你夹一块。”傅乐边动唇，边转动转盘，把那盘大虾转至范锐面前。
　　范锐起筷夹了一只，继续用口形回傅乐：“你也多吃。”
　　他把转盘倒回去，好让傅乐夹到虾。
　　站着的人正闹得无边无际，嘻嘻哈哈，没人注意坐着的俩人在用口形隔空交流。
　　没一会，也不知男人们斗酒斗到谁，反正场记诚哥盯上范锐了。他递来酒杯挑战范锐，众人起哄，叫嚣着这个最新加入的同事速速起来应战。
　　伍大景与张五行袖手旁观，傅乐急了，她知道诚哥酒量有多好。她站起来想帮劝，可才站了一半，就被伍大景搭住肩膀摁回去。
　　范锐独自站起来，不废一个字，直接把诚哥递来的酒，干了。
　　“哇！”赢得一片喝彩。
　　诚哥有心灌他，岂会一杯算数？先喝一瓶马爹利，再来一瓶五粮液，反反复复，频频相逼。过程中无人阻止，傅乐看得心惊胆颤。范锐则面不改容，应战到底。最后，喝倒了一个人，才算结束。
　　诚哥倒了，范锐的脸色也苍白，但他依然站着，赢了。
　　“好样的！”
　　“世娱新酒王，千杯不醉！”
　　“诚哥终于老猫烧须了。”
　　全场给范锐送上掌声，夸奖不断。
　　范锐抽抽嘴角，才不稀罕。
　　他没醉倒，可是灌进肚里的并非葡萄汁与雪碧，他脑袋不太好受，晕乎乎的。
　　这时包厢里的电视节目在播放娱乐新闻，报的正好是世娱二线女歌手崔静的绯闻。传言她背后有金主力捧，所以在短短一年时间从N线挣上二线，并在新专辑发行之后，有望夺歌坛大奖，再晋升为一线女歌手。
　　看众最喜欢猜谁是女星背后的金主，包厢里就有人说：“会不会是我们世娱的老板看上她了？这女人胸器好大。”
　　“对对，上次她搞小型演唱会，我去帮忙了，看到真人，皮肤好，胸很大！”
　　“胸大腰细屁股肥，正是老板喜欢的类型。”
　　“切，你跟老板很熟？我见都没见过。”
　　“娱乐圈的老板谁不是这种标配的小蜜？难不成整天对着美女还找个钟无艳做老婆？”
　　一帮男人色迷迷的讨论，傅乐习以为常，当作没听见。谁知范锐“嗤”了声，冷哼：“这种货色，脱光躺床上，我都不上。”
　　他声音不大，却偏偏在大家都安静的时候说，所以大家都听见了，无不诧异地望向他。
　　“小总，免费给你，你上不上？”
　　“免费我上呀！”
　　“五百我也上！”
　　“一千！不能再多。”
　　“吊死你们！一个两个没见过女人？”伍大景臭骂一句。
　　范锐正正经经回答：“倒贴我一千万都不上。”
　　“卧擦！牛掰！”
　　“你是说冥币吗？！”
　　“他醉得比诚哥还厉害。”
　　傅乐感觉范锐在说醉话，听得她心里毛毛的，说不出滋味。
　　趴倒的诚哥可能听到有人提他，突然昂起头来，再然后“哗啦啦”的往地上吐了。差一秒就吐到饭桌上。
　　他隔壁左右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收拾整理。
　　诚哥是被范锐灌醉的，伍大景是道具组组长，负连带责任，众人叫他把诚哥扶去洗手间。
　　伍大景放下筷子就去，张五行跟着去帮忙。其余人继续划拳喝酒吹水。
　　机不可失，傅乐无声无息挪到伍大景的座位上，低头挨向范锐，问：“你还好吧？”
　　范锐撑着额，眼睛时闭时睁，似有若无的“嗯”了声。
　　傅乐看着他的脸，他脸色忽青忽白，并不好。
　　“去洗手间吐一吐？”
　　范锐摇头，眉宇锁得很紧。
　　傅乐不再跟他说话，改为向服务员要来一杯解酒茶，放在范锐手边。
　　差不多时候，逐个包厢敬酒答谢的导演巡礼到绿萝包厢了，众人随即起来把导演围上，一副要灌倒他的架势。
　　导演深谙绿萝包厢的都是神人，早有准备，应付起来不慌不忙。
　　范锐听见导演的声音，酒就醒了几分。他一抬眼，见导演几乎同时望过来，范锐随手扣上旁边傅乐的脑袋，往自己跟前一带，再微微低头，正好用傅乐把自己挡住。
　　傅乐双目骤瞪，怔忡了。
　　范锐身上的香味酒味混在一起，把她熏得也有些醉。而她身上有股果汁味，酸酸甜甜，范锐闻着也挺醒脑。俩人的脑门近得要贴上，鼻尖也隐隐约约的要擦过。他呼出的气，她呼出的气，混合交融。在这包厢场合，他俩的脸，凑近得离谱。
　　“你……怎么了？”
　　傅乐回过神，不敢动，屏着息发问。
　　导演好像走了，范锐稍稍松开手，但没完全放开。他看着傅乐，视线模糊，看不清楚。他摇摇脑袋，再定睛看，眼前的人才清晰起来。
　　范锐盯着傅乐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眸，精巧的鼻尖，纹路柔美的唇，并非绝色，合在一张脸却完美。谁说醉酒之后，眼中的人会比平常美三分？范锐默念：这话不假。
　　傅乐被他看得脸颊绯红。他的手掌扣着她的脑后，像是冬日里的电暖宝，在这大夏天灼得她毛发叫嚣，皮肤发麻。她眸光闪烁，炯炯不灭，只映着范锐的眼底里有窃喜，羞涩，期待，紧张又忐忑。她咽了咽喉。
　　范锐的身躯有点不稳了。他晃啊晃，时而离傅乐近两分，时而又远三分，摇摆不定，但就是不放手。
　　直至他听到有人疾声大呼：“伍大景，有人公然吃你家乐乐的豆腐！”
　　吊！范锐当场醒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伍大景：四十米大刀在路上！
晏奕：  10086

　　☆、动心了没？你烦不烦？

　　半夜，傅乐倚在床头屈膝坐，捧着手机等范锐的微信回复。
　　其实不过等了十分钟，她却感觉有如等了一世纪。
　　点着微信上范锐的头像——半空俯瞰A市CBD晨景的图片，宏大清晰，傅乐从未在网上见过。凭这头像，她直觉范锐是个有上进心甚至野心的人。
　　傅乐点进他的朋友圈，眼睁睁的里面一条内容都没有，她仍能呆呆看着，津津有味。这宛如范锐的家，哪怕一穷二白，也满载他的气息，坐地板也愉快。
　　这时候，他仍浑身酒味吧？
　　在喜宴居，他醉得糊涂。傅乐以为他要亲上来的时候，一声“伍大景”掷地，范锐便随即倒躺到饭桌上，醉死了。
　　傅乐又急又慌，又可惜又松口气，复杂无比的心情来不及分析，伍大景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谁恃醉行凶？我吊死他！”
　　傅乐：“……”
　　她所有感想迅速归化为——范总倒得真他妈合时。
　　散伙后，伍大景与张五行合力把范锐抬上出租车。司机问去哪，他俩有几秒的愕然。这家伙，住哪的？
　　伍大景没多犹豫，起手就摇醒范锐，扶着他脑袋吼：“告诉司机你住哪，否则睡大街！”
　　范锐半睡半醒，含糊报了个地址，伍大景才“嘭”的关上门，不管了。全过程，傅乐连插手的机会都逮不着。
　　回到家，伍大景捉住傅乐谈了一场人生，不外乎五言真理——“靓仔无本心”。
　　傅乐紧记范锐的叮嘱——不公开，便用“他只是喝醉了”的借口打掩护。
　　事实上，傅乐也认为范锐在包厢里的那种举动，的确是因为喝多了。
　　她每隔几秒就翻一次微信，过了三百年，终于来信息。
　　可来者不是范锐，是晏奕。
　　晏奕：到了。
　　晏奕今早坐飞机回陶城，傅乐托他带点东西给老家的父母朋友，白天的时候问过他落地了没，晏奕一路奔波，深夜才有空闲回复。
　　傅乐：辛苦奕哥了。[敬礼]
　　晏奕：下周锦中校庆你真的不回来？
　　傅乐：不回了，你记得代我给母校写心意卡。[敬礼]
　　晏奕：懒［白眼］
　　傅乐：[吡牙]好人有好报，比如你会跟学姐和好如初。[比心]
　　晏奕没有回复，傅乐也不追问。
　　提起情情爱爱之事，加上范锐今晚的亲昵醉行，傅乐来了股冲劲，刹不住，跟晏奕报密了：奕哥，我恋爱了。
　　晏奕回得很快：[惊呆]谁啊？
　　傅乐：[得意]是我们组的新同事。把一个高层浇了一身油漆的那位。[愉快]
　　晏奕：［惊惧］啊！那个无产阶级英雄？！
　　傅乐：对哒！[坏笑]
　　晏奕：[吡牙]效率很高嘛。等我回来约吃饭，我帮你把把关。
　　傅乐：好哒！[坏笑]
　　她心想，范总一定很得晏奕的欣赏与喜欢。
　　跟晏奕聊完没多久，范锐的回复也来了。
　　范总：好多了，已没事。
　　傅乐仔细读完内容，再问：吐了吗？
　　范总：吐了些。
　　傅乐：可怜的孩子，有人照顾你不？[心痛]
　　范总：我一个人住。
　　傅乐：啊？早知道我去照顾你好了。[发呆]
　　范锐从喉间发出低笑，总觉得傅乐这话有些心术不正。大概是跟伍大景他们混久了。回想在饭店包厢自己对她的轻/薄，范锐决定道歉。
　　范总：晚上我吓到你，抱歉了。
　　傅乐：没事，喝醉的你萌萌哒！[愉快][愉快]
　　范锐：“……”
　　似乎不太像一回事。
　　傅乐又来信息：明天你能出来吗？
　　明天是他俩第一次约会，傅乐期待了一个星期。不知道喝醉的范总还记得不。
　　范总：能。
　　傅乐：那明天见。可怜的孩子，早点休息。[呼呼]
　　范总：晚安。
　　放下手机，范锐执起肩脖上的浴巾继续擦拭头发。他站在窗台前，望着外面若有所思。
　　城市中心的CBD大厦顶层公寓，能将A市璀璨夜景饱览眼底。范锐眼里的映像却模模糊糊，跟心思一样。
　　还在醉，还没醒透啊。
　　离开喜宴居，伍大景把他塞进出租车后，司机载着他拐了两个弯，他便坐直身子让停车。下车后他通知李旗来接他。
　　李旗闻他一身酒气，又眼色不稳，讶问：“范总，你喝了多少酒？”
　　范锐不答反问：“谁是莫玲？”
　　李旗更诧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半章(╥﹏╥)

　　☆、动心了没？懒得答。

　　第二天周末，傅乐约了范锐早上十点在庙前路地铁站C出口会合。她提前半小时到。
　　这不夸张，夸张的是她六点就起床了，洗澡梳理挑衣服，生生折腾了三个小时。
　　她考虑过要不要穿裙子，女人一点。可想到这趟约会还有正经事要办，她还是套上背带裤。
　　她甚至想过化妆。
　　后来，又思及范总已经前前后后看了她素颜好一段日子，底早就露光了，现在才化妆扬长补短，会不会太迟？念念上班又要素面相对，傅乐捂脸流泪。
　　没法装呀。算了，坦荡到底吧。
　　庙前路地铁站C出口是日常大站，基本上站口从地铁运行那一秒开始就一直繁忙到地铁停运那一瞬。大叔大婶在这里推个小车，一日12小时卖个煎饼果子什么的，分分钟月入几万。
　　傅乐在人海中倚着出站口的亭墙，往站内盯着。范总多半也是坐地铁来。
　　不料肩膀被谁在身后点了点，她回头一看，惊了。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傅乐确信自己没有看见过范锐从站口出来，但他此刻真真实实的站在跟前。
　　范锐正了正帽沿，堪堪笑道：“就刚刚啊。”
　　傅乐想说不可能。她金晴火眼，范锐又出类拔萃，起起伏伏的凡夫俗子之中，她岂会发现不了他？
　　不过人到了，无谓计较。而且她的注意力被范锐的打扮吸引了八/九分——是他初到道具组报到时的T恤牛仔裤与帆布鞋，不是第一次见，可傅乐怎么看怎么觉得新鲜，看不够。
　　尤其范锐下一秒主动牵上她的手，傅乐更是没魂了，傻乎乎的笑着任他领着往前走。站口明明踵接肩摩，范锐却像摩西一样，劈开一条明路，牵着傅乐畅通无阻。
　　傻了不知多久，直到范锐问她：“你要去哪买材料？”
　　傅乐才回过神，抬手指指两点钟方向，“那边。”
　　她终得自然了些，觉悟到鼻尖一直闻到范锐身上淡薄的酒味，她问：“今早起来难受吗？”
　　人多嘈杂，怕他听不见，傅乐嗓子拔了拔高。范锐的回应则如往常般淡淡的：“吃了药，还好。”
　　“下次你别跟他们喝，他们都是神人。”
　　“好。”
　　“你没跟人合租？”
　　“没有。”
　　“其实合租挺好的，至少有个关照。远亲不如近邻。”
　　“租的地方小。”
　　傅乐：“……”
　　A市寸土寸金，范总独自居住，又要承受得起租金的话，莫非住地下室？
　　她又问：“你家人都在陶城？”
　　“嗯。”
　　“那他们会来A市看你吗？”
　　“……住的地方太小，装不下。”
　　“OH，可怜的孩子……”
　　百分百住地下室了。
　　她的音调近乎喃喃，范锐却仍听得见。他不解为什么傅乐总是感慨他是“可怜的孩子”。
　　他反驳：“我不可怜。”
　　带股煞有介事的正经。
　　傅乐摸摸鼻子，认为是自己的话伤害了范总的自尊心，她内疚又匆匆转个话题：“过年回陶城吗？”
　　“……回。”
　　范锐已经猜到傅乐下一句会是什么，但过年喔，还有半年呢，到时候谁不认识谁？他信口开河无妨。
　　果不其然，傅乐笑着道：“那我们到时一起回去？”
　　范锐望着前方，眼也不眨的点头：“好。”
　　傅乐暗自欢喜。太棒了，她从范总那里争取了一个又一个的约定。未来的相处会很丰富啊。
　　不知不觉中，俩人走到一幢旧式商厦。
　　商厦的门口开得颇小，不是老顾客的无法预料这逼仄的门口里面能装得下什么东西。
　　傅乐领着范锐进去，经过一条狭窄甬道后，空间骤然开阔，入眼的是一堆堆五花百门的小铺面，以及不多不少的顾客。甚有陶渊明发现桃花源的错觉，也像蚂蚁经过暗路回到巢穴的体验。
　　而范锐蓦然回首望向入口，心想万一发生火灾，这里得多危险？
　　他谨慎问：“这里有其它出入口吗？”
　　傅乐回答轻松：“有呀，十几个呢。”
　　接着她领他在杂乱无章的一堆堆铺面间左穿右插。范锐环顾四周，全是布局差不多的小店，店员也都长得容易教人混淆。他头痛了，别说十几个出口，哪怕几十个，他也摸不出去。
　　他看向傅乐，在这迷宫般的商厦里，她驾轻就熟的身影有如燕子般轻盈。假如她飞得迅一些，他真怕被落下。范锐不觉追紧她的脚步，牵她的手也牢了牢。
　　傅乐一心去章叔的铺，并未留意身边的人已经心思千回百转过，以及他的举动。
　　眼见要到章叔的店，傅乐一边走一边松开范锐的手，翻找自己背带裤上的兜。范锐的手握了空，心也跟着落空，他随即改为搭上她的肩膀。
　　章叔的店跟其它店没区别。范锐扫了两眼，橱架上全是一些他不认识的东西，只能肯定不是成品也不是日常用品，估计就是傅乐口中的材料。但他看到章叔时，才感觉这个店铺不一般。
　　这章叔打扮实在怪异，他穿了一件与众不同的马甲——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的马甲上整齐挂满各色小片块，就像把一个调色盘穿在身上，活像穿山甲。
　　傅乐在章叔面前的柜台展开一张图纸，开口就笑道：“章叔，我要做这个道具。”
　　章叔戴着金丝眼镜，低头状似看傅乐的图纸，眼珠实则瞟向范锐，眯眼问：“谁？”
　　他声线尖细，跟他满头白头与脸上的皱纹不符。
　　傅乐神色闪烁：“……新，新同事。”
　　章叔语调变得无关痛痒：“哦，大景招的？”
　　傅乐点点头，岔开话题：“章叔，你帮我看看材料选用有没有问题。”
　　范锐跟着看傅乐的图纸，是一幅3D图，标着尺寸，材料与颜色。不过他没看出来是什么。
　　章叔伸手敲了敲台面，称赞：“乐乐对材料的运用已经很娴熟了，章叔也找不出大问题。来，你看看要什么颜色？”
　　言罢，章叔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马甲，傅乐往前伸脖，隔着柜台若无其事地在他胸前两片穿山甲游走。大概没找到合适的，她摇摇头。章叔爽快背过身，身后的穿山甲又一片五颜六色的材料块。傅乐一扫，第一眼就选中几号颜色。
　　“B73，C58，F41。”
　　”好哒！”章叔回过身，拿笔纸记下来，“没现货，两天过来取。”
　　傅乐：“啊，一点点都没现货？”
　　“章叔生意好，没办法。”
　　“……”
　　章叔冲范锐使使眼色，跟傅乐打趣：“到时让这帅哥再陪你来一趟呗，多大事。”
　　傅乐望向范锐，范锐适时朝她笑道：“没问题。”
　　有他这句话，事情就不一样了。又是一次约会呀，傅乐愿意等。
　　傅乐跟章叔又谈了一阵，临走前，章叔问：“乐乐，你这图纸做得这么精细，要拿去参赛吗？”
　　傅乐收起图纸，没有负担的回：“不啊，只是客人要求高。”
　　范锐记住这话了。出了商厦，他追问：“这道具能参加什么赛？”
　　傅乐：“就是COSPLAY比赛，每年国内日本欧美都会有。”
　　范锐：“你做这道具不是参赛的？”
　　傅乐：“我是做来赚钱的。”
　　范锐：“……”
　　坦白得猝不及防。
　　傅乐又道：“我对比赛没什么兴趣，对赚钱有兴趣。等我赚够钱，就去美国拜霍尔希斯文为师。”
　　范锐失笑，“那你做这个道具能赚多少钱？”
　　“二万。”
　　范锐第一反应，无本生意啊！毕竟刚才那点材料钱不算什么。然而稍作细想，整个过程涉及画图、塑型、上色、打磨等等工序，都是脑力活体力活手工活。满打满算，这辛苦钱，不多。
　　范锐由衷建议：“你应该参加比赛，有名气后，一能提高价格，二能让霍尔希斯文更认识你。”
　　傅乐默了默，才应：“你跟大景哥说的一样。这个我是收钱帮别人做的，以后有机会的吧。”
　　范锐摇头，一语道破：“你没有斗心。”
　　傅乐愕了，恍惚一会后，她问：“你呢？你的斗心是什么？”
　　范锐几乎脱口而出“卫视牌照”四个字，幸好他及时止住，泛泛而谈：“努力工作，多赚钱，娶老婆。”
　　他还意味深长地朝傅乐笑一笑。
　　仿佛这个“娶老婆”就是娶她似的，傅乐笑得见牙不见眼。她拽拽范锐手臂：“走，去吃饭。”
　　范锐顿了顿，难得提议：“去那个连锁拉面店吧。”
　　傅乐惊问：“你喜欢上那店了？是不是溏心蛋太好吃？这回你能吃四个了吧？”
　　喜欢的人连口味都一样，遇上知己啦！
　　范锐浅笑不语。
　　正好附近有拉面店的分店，两人进去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范锐压了压帽沿，不动声息四处窥探。
　　傅乐低头看餐牌，正犹豫要吃豚骨拉面还是叉烧拉面时，一只浅拢的拳头萧然无声跃现在她视线内，并轻轻叩了叩桌面。
　　傅乐动了动，并没抬头去看拳头的主人。
　　她听见对面的范锐客气的声音：“严公子啊？真巧。”

　　☆、动心了没？累。

　　严华立在餐桌旁，低头笑看傅乐头顶的发旋，感叹又满足。
　　“乐乐，我俩还是有缘。”
　　他的指尖甚至嚣张地要滑过傅乐的耳畔。
　　傅乐及时抬头，躲了过去。
　　严华依旧悠然自得，不客气地坐到傅乐旁边的位置，笑道：“一起吃个饭，我请。”
　　由始至终，他没有看范锐一眼，更别说应他的话。
　　“不合适。”
　　严华话音才落，傅乐的拒绝声便清晰可闻。
　　傅乐望着对面的范锐，笔直的眸光里有诉求与等待。范锐却没看她，他盯着严华。跟神情肃穆的傅乐相比，范锐嘴角噬着傅乐看不懂的虚伪笑意。
　　严华对傅乐的拒绝置若罔闻。他把手臂搭到傅乐的椅背，侧身逼向，势似把她全然笼罩到他的荫蔽之下。
　　他打个响指，唤来服务员，反客为主地依自己对傅乐的了解替她点餐，再给自己点，合起餐牌便催上菜。
　　服务员感觉不对，主动问范锐：“这位先生，你要吃什么？”
　　“跟我一样。”
　　应话的是傅乐。
　　范锐终于看她，可迎上那倔强且争气的目光后，很快他垂下眼，口中则顺着傅乐的意，淡淡道：“跟她一样。”
　　严华几不可闻地“切”了声。
　　他也到底看了眼范锐，范锐朝他坦荡一笑，严华恨不得当面痛斥：“装模作样！”
　　昨晚深夜，严华辗转难眠念着傅乐，想联系她，无奈各种方式都被拉黑。无奈之际，他给范锐挂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卫视牌照不止你们一家争抢。”
　　范锐没多停顿，来了句：“我明天安排你跟傅乐共进午餐。”
　　外界盛传世娱的老总精明强干，唯利是图。前者严华赏识不来，后者倒见识了。
　　严华拉拉凳子，又往傅乐身上靠，自个自说：“乐乐，我跟你讲，CBD那里有一家更加好吃的拉面店，我下次请你去好不好？”
　　前一刻蔑视范锐时面目冷硬，后一刻跟傅乐说话则温柔体贴。
　　严华耍起柔情攻势时，不易抵挡。
　　傅乐不领情。她要站起来，坐到范锐那边，或者直接走。严华明目张胆的把她押回去。
　　傅乐惊讶，直瞪严华，严华笑一笑，厚着脸皮问：“好不好？”
　　“不好！”傅乐再度望向范锐，说话时有隐忍的怒气与指控，“我在跟男朋友约会，请你别打扰。”
　　严华朝范锐冷嘲：“男朋友？你敢当真？”
　　范锐被两个人盯着，倒还从容。
　　他正要张嘴说什么，不料手机响了。唯有为难一笑，握着手机站起来，致歉：“抱歉，我先去接个电话。”
　　言罢，他在傅乐怔忡的注视下离开了席位，走出了拉面店。
　　范锐本来就打算用这个借口给严华腾机会，他也不计较严华从头到尾对他的无视与嘲讽。交易罢了，何需投注太多所谓面子自尊的成分进去扰乱进展？然而，他转身离开那一刹，后背僵直，举步维艰。他知道傅乐在盯他，他也知道一个正常的男朋友该如何做，只可惜……他不正常。
　　走的时候，范锐首次觉得自己像逃犯。
　　但他很快用“卫视牌照”安慰自己，效果仍在发酵中。
　　躲到拉面店外，斜斜倚着门边，角度正好看见店内坐在窗口位置的严华与傅乐。范锐面无表情地窥查。
　　服务员很快就来上菜，严华不愧为傅乐的前男友，照顾她吃饭时有模有样。帮她摆弄捣鼓之余，还一个劲往她碗里夹什么，甚至拿起汤匙，吹凉了汤再喂她。
　　他整个人贴住傅乐，俯首跟她笑说什么时，仿佛要吻上她的脸颊。
　　若非大庭广众，他也许会肆无忌惮地霸王上弓。
　　范锐冷眼旁观，心里默念两个字——禽兽！
　　显然严华不把钱婉放眼内。啊，不对，钱婉去了日本演出，他才急不及待享受“放风”。
　　嗤，人渣！
　　范锐举起手机，想拍下严华那副兽行嘴脸。
　　当他对准焦距时，镜头里出现了傅乐冷冽的凝视。
　　范锐手一震，定定看着镜头，无法动弹。
　　他不过，出来接个电话而已。他大可，轻轻松松朝她一笑。但为什么，他有被逮住的心虚？他跟自己说，他没做亏心事，这一件，算不上什么。
　　只是傅乐的眼神冷，怨，沉，也悲凉失落，范锐被盯得发寒发虚。他在她脸上读到他刚才暗骂严华的那两个词。
　　范锐没有背身回避，也仍旧把严华死皮赖脸的卖相拍下来，之后，他提不起重新回去座位的勇气。
　　这顿午饭，压根没有人吃下一口，并以傅乐无声无息且锐不可挡地离开为结束。
　　范锐进去时，与她擦肩而过，“乐乐……”
　　他下意识去挽她的手，傅乐微微侧身避过，紧抿双唇，头也不回，说走就走。
　　餐桌剩下范锐与严华两个男人对坐。
　　面对满桌食物，俩人都沉默了一会。
　　率先说话的是严华：“警告你，别占乐乐便宜，否则不光牌照的事你别想，我也不会放过你。”
　　范锐的反应是唤来服务员，把帐结了，再把溏心蛋打包。刚才严华如何无视他，他现在就如何无视严华，起身走了。
　　他呼来李旗，让李旗把他载到傅乐住的楼下，再给她打电话。
　　没人接。范锐在微信上给她发信息：我把溏心蛋给你打包了，在你楼下，你下来？
　　也没回复。
　　范锐站在那里等了半小时，无果，他决定走。
　　傅乐生气了，明天上班再哄吧。
　　他把溏心蛋放冰箱，第二天上班带身上，如往常般提前去道具房。不过道具架最后一排，没有傅乐的身影。
　　空荡荡的道具房，了无生气，鸦雀无声。范锐忽然问自己，是不是以后都没有了？
　　他既担心卫视牌照，又莫名烦躁不安，是那种即使牌照的事解决了，仍会忐忑的郁闷。直至八点，傅乐跟伍大景与张五行一起出现，范锐上前，却又止步。
　　傅乐没有看他一眼，范锐在她面前成了隐形人。
　　伍大景与张五行察觉到气流不对，心照不宣的，置之不理。
　　《计策》之后，道具组工作主战场是时装片《华丽天桥》。起初也是在世娱大厦先拍内景，工作相对方便，出出入入坐电梯。
　　范锐把握机会，抓住与傅乐单独乘电梯上6楼内景棚的机会。
　　“乐乐，我昨天是有紧要电话。”
　　这个借口烂透了，谁让他开这个头，再烂也得继续瞎编下去。
　　傅乐抱着工具箱，眉眼轻垂，表情木讷，不像听得见范锐的话。
　　“我……”
　　话未说出，电梯就到6楼，梯门大开。
　　范锐：“……”
　　这什么电梯？跑那么急有意义？有意义？！
　　在内景棚工作时，范锐也不时找机会跟傅乐说话，但她防线很牢，不看他一眼，也不应一个字。加上伍大景与张五行故意阻挠，范锐处处碰壁。
　　而本来他俩约好过两天去章叔那里取材料，傅乐却自己一个人去取了。
　　见她拿着偌大的一块材料在道具房借制作台加工时，范锐有说不出的落寞。被舍弃无视的惆怅，如暗涌，看不出什么，可危险得很。
　　热恋才几天的伴侣，吵架了。傅乐单方面冷战，不接电话，不回微信，没有早安晚安，将范锐堵在无形的门外。
　　范锐顷间有心无力。
　　比秦清还难处理。
　　整整一周，情况未有任何好转。
　　这日在6楼内景棚，《华丽天桥》剧组下班。张五行走最后，关灯前，他听到嘤嘤咛咛的哭声。
　　这里不是“八方”，也不是外景，他不信这么邪，便无所顾忌地吼问：“谁啊？”
　　没人应话，他顺着泣声，在木制背景板后找到一个坐在地上，抱膝抽泣的人。
　　见对方打扮普通，不像是以华丽服饰为看点的《天桥》剧组演员，张五行说话的语气也就一般般：“喂，关灯下班了，要哭回自己办公室哭。”
　　哭者抬起脸，背景板后灯光暗淡，一站一坐的两人都没把对方看清，只知道是男是女。
　　哭者问：“你谁啊？”
　　“道具组的。”
　　哭者冷哼：“呵，又是道具组。我就是倒霉，连道具组的人都敢接二连三欺负我。”
　　张五行听出些什么，蹲下来端详那人。啧，拜他眼力所赐，他认出这个哭哭啼啼的家伙正是《计策》女四号，亦即上回在喜宴居坑乐姐赔了一千元的货——莫玲。
　　想到乐姐被坑，张五行来气了。这回逮住当事人，可不使劲损呗。
　　“啧啧啧，好歹你是个小明星，怎么为了一千块跟我们道具组结下梁子？不LOW吗？”
　　尖酸刻薄的语气，把本就心有不甘的莫玲惹得更为恼火。她仰起下巴喝斥：“什么LOW不LOW？一千块不是钱？我的裙子不是花钱买？知道我的收入多少吗？固定月薪才三千！三千！没通告就没其它收入！这全是我的血汗钱！”
　　说着说着，她又动容了，流着泪诉苦：“我好不容易挤进《计策》剧组，出镜了二十来集，原以为能赚点片酬。谁知，不知哪个混蛋，无缘无故要删掉我的全部戏份，我这是白忙两个月，到头来一分钱都拿不到！”
　　她咬牙切齿：“什么破明星！我连地铁站卖煎饼果子的都不如，还起早摸黑的赶戏。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已经很努力了，呜——”
　　宣泄完，莫玲撕喉痛哭。
　　张五行被她一股脑子的说糊涂了，只捉住重点——她穷。比他还穷。
　　唉，怪不得他听一些N线演员私下抱怨世娱是血汗工厂，原来是真的。风光背后不知多少败将惨士做铺垫。
　　见莫玲哭得凄惨，又一场同事，张五行好心安慰：“东家不打打西家，这一行混不了饭，改行呗！”
　　莫玲止住哭声，一脸鄙夷：“你懂什么？当演员是我的志向！”
　　张五行：“……行行行，你有志向你牛逼！我也有志向，就是关灯锁门下班，麻烦你马上离开！立即！”
　　他发火了。
　　男人一动火气，就自带男人味。莫玲被他吼得发愣，望着他，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你很像我前男友。”
　　“？！”
　　“你很像我前男友，简直就是失散的兄弟。”
　　“……”
　　3楼道具房，伍大景边抽烟边帮傅乐整材料。范锐坐在一旁，横竖插不了手。
　　张五行回来了，闷闷不乐。
　　伍大景笑问：“说好今晚一起吃饭，有饭吃还不高兴？谁惹你？”
　　“今晚一起吃饭”是范锐提的主意，他请，相当难得！伍大景与张五行当然答应，而且说要吃最贵的。
　　范锐任由他们，他主要想找机会跟傅乐谈谈。
　　再这样下去，他的卫视牌照将无望，其它什么也都落空，空空如也。
　　张五行摇头，张嘴就来：“我们公司是什么破公司？说删戏份就删，真是垃圾！”
　　范锐冷声诘问：“你再说一遍？”
　　谁敢诋毁他的世娱？
　　张五行把在内景棚遇到莫玲的事说了说，傅乐与伍大景不无惊讶。
　　莫玲人品如何不讨论，可她工作上进，演技不差，在《计策》剧组呆了两个多月，大家有目共睹。况且她是女四号，不太重要但也非路人甲，把她的戏份全删了，不会影响剧集的连贯性吗？这做法太任性了。
　　伍大景：“莫名其妙，得罪哪个傻逼了吧？”
　　张五行：“谁知道，垃圾傻逼！”
　　范锐：“……”
　　最近几乎不说话的傅乐也开腔了：“我也觉得公司很奇怪，逼奕哥跟玫姐炒CP，又逼奕哥接抄袭IP的戏，明知道是抄袭作品还要强拍。不可理喻。”
　　范锐：“……”
　　这都是她从晏奕那里听来的吧？很好！
　　张五行轻蔑道：“我听场记说老总的父亲以前是干歪道起家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正道不走，非要走偏门歪道。”
　　范锐脸色顿变。
　　伍大景打断这个话题：“算了，饿，快走。”
　　“大景哥，你能不能帮她问一问？”
　　“你跟她很熟？”
　　“……一场同事嘛。”
　　“那问什么？我又不认识高层。”
　　“……乐姐，你问问奕哥？”
　　傅乐默了默，应道：“好，我问问他。”
　　“谢谢！”
　　离开道具房，范锐一直无言，跟在傅乐身后几步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傅乐：禽兽，人渣！[再见]
严华：这不算最禽的时候。
范锐：…………

　　☆、动心了没？呵呵。

　　伍大景与张五行不打算为范锐的荷包着想，但他们没有选喜宴居那种饭店，毕竟那饭店进出的都是西装革履的主，对他们来说局促了些。伍大景挑了一家叫小丸子的日本火锅料理店。
　　时值八月下旬，天气正是炎热。顾客在小丸子里吹着低温空调吃热腾腾的火锅，为二氧化碳的排放配额卖力贡献。暑假的原因，店里特别多年轻人，三三五五欢声笑语。
　　小丸子生意很火，若不提前订位，饭点时间不知等到何年何月。随着服务员进餐厅，范锐的身型引来许多少女食客的青睐。纵使他头戴鸭舌帽，帽沿往下压，看不清五官，可那模特身材以及走路起风的气势仍招人注意。汗衫如何？裤叉如何？山寨洞洞鞋又如何？身材好，气场强，破衣烂裤也让范锐穿出米兰时尚的天桥台风！
　　随着大伙，范锐落坐于料理店中间的松木色餐桌。见不少人翻出手机朝范锐偷拍，伍大景跟他建议：“你叫老板给你打折，刷你的脸。”
　　范锐：“……”
　　他看向对面的傅乐，傅乐微垂着脸，摆弄碗筷，气息封闭，不曾越过餐桌与他交流。
　　张五行一心向食，一坐下就飕飕点了几个招牌菜。小丸子出菜也快，转眼一锅九州牛乳火锅汤底就搁餐桌中间，四周围绕着各种海鲜肉类等火锅食材。
　　伍大景与张五行吃得积极，下锅的东西一熟就被消灭。吃火锅又格外没量度，不知不觉中能吃下比平日多的份量，这号餐桌的食物盘子换了几轮。
　　张五行替范锐的荷包心痛，为了感激他的宴请，张五行更卖力地吃！
　　一行四人来吃饭，伍大景与张五行是合格的吃客，相较之下，范锐跟傅乐就像陪吃。
　　范锐没什么食欲，他用捞子在锅里捞到的食物，首先往傅乐碗里放。傅乐不愿接，他捞子过来，她就端起碗，完美躲过，然后伍大景眼明手快的把碗往这边一伸，范锐遂没好气地把食物送他。
　　反复几次，伍大景不乐意了。他也有心水食物好不好，范锐捞的都是什么玩意！要是全都咽下，岂不浪费胃容量？
　　伍大景不跟他们玩了，自己吃自己捞！如此一来，范锐递过来的满捞子食物，傅乐若是不接，他就耐心地定格在半空。
　　不得已，傅乐把碗推出去，准备要接。谁知张五行抢先一步递来碗，并矫情致谢：“谢谢小总！”
　　眼见傅乐已经动了的碗又缩回去，范锐：“……”
　　他索性把捞子塞给张五行，不再自讨没趣。
　　然而没犟多久，他又“犯贱”。
　　服务员应要求送来饮料，范锐打开一瓶罐装百香果汁，没先兆地往傅乐杯子里倒。
　　傅乐微愣，没说什么，只让服务员再拿一个杯子。范锐倒的那杯百香果汁，她点滴不沾。
　　范锐几乎被噎出一口狗血，老脸越来越不好看。
　　正要吃伍大景给她捞的肥美蚝肉时，傅乐手机响了。她翻着看，看完就跟张五行说：“奕哥回复我了，他说会问一问高层。”
　　张五行嘴里有食物，含糊道谢：“谢谢乐姐！谢谢奕哥！”
　　伍大景也盛赞：“阿乐有晏奕这义气朋友，值！”
　　没过十秒，范锐兜里传来电话铃声。
　　他两部手机各放一兜，响的那一部是正身用的。因为两部手机长一样，当着大家面拿出来，也不怕露馅。
　　但看到来电显示是“晏奕”，范锐不得不走开去接电话。
　　他以接电话为由离席，跟那天在拉面店一样。傅乐的心情有些波动。
　　而张五行有意无意的念了句：“是不是接女朋友的电话？怕太肉麻害我们没胃口？”
　　傅乐更：“……”
　　吃到嘴里的蚝肉阵阵发酸。
　　小丸子料理店外，范锐手插裤兜，背靠门柱，语调寡淡地问电话那边有什么事。
　　晏奕是来问莫玲被删戏一事。范锐暗叹，这小子，效率高。
　　不过他并不喜欢晏奕替傅乐出头，便冷冷反问：“公司的决定你想提什么意见？”
　　电话里的晏奕：“莫玲的戏份全删了会影响剧集连贯性，换角重拍成本也很高。”
　　他才不信这是什么鬼公司的决定，百分百是范锐脑子抽了的鲁莽安排。
　　“你跟莫玲很熟？”
　　一句话，被范锐用暧昧不清的口吻包装包装，惹得晏奕提声自辩：“我只是帮朋友问。”
　　范锐即应：“哪个朋友？傅乐吗？”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傅乐了。
　　电话那边静了静，才来晏奕认真的声音：“你认识傅乐？”
　　而且感觉很熟？
　　范锐：“……”
　　他理了理思路，傲慢道：“全世娱，哪个人我不认识？”怕说服力不够，范锐又说：“我前段时间跟吴导和道具组开了几次会，吴导的新戏对道具要求很高。那个傅乐是不是走你的关系进来的？全组就她一个女生，有什么特别能耐？”
　　晏奕：“……”
　　傅乐进世娱道具组，的确是走他的关系。后来过伍大景的关，则是凭她自己的本事。
　　范锐要挑理的话，比三姑六婆还计较鸡毛蒜皮。晏奕怕说多错多，果断把话题言归正传：“莫玲的戏，我建议不要删。公司应该再谨慎考虑。”
　　“你休假就休假，我不会颁辛勤员工奖给你。”
　　话毕，范锐挂了电话。
　　他重返料理店内，隔远就看到餐桌旁边围了两个陌生女孩。青春可人的女孩正跟伍大景与张五行笑谈，转头见范锐回来，刷的脸红。
　　范锐未走到座位处，张五行就朝他招手：“范总，快来，你有粉丝了。”
　　范锐就知道没好事。刚才他微微抬头，就让俩女生捕捉到他的俊隽长相。如今他铁着一张脸，哪怕帽沿再往下压，仍露出紧抿的下唇，绷紧的下巴，俨如黑脸罗刹，酷毙了！俩女生差点尖叫。
　　罗刹一落座，她俩就蹭蹭的从张五行那边挪到范锐旁边，娇声娇气问：“范先生，你们都是世娱公司的吗？”
　　“我们是晏奕的超级粉丝！范先生是艺员组的吧？”
　　张五行抢答：“不，我们是道具组的。”
　　俩女生尖叫了：“啊？”
　　这么帅的哥，居然是幕后道具组？简直暴殄天物！
　　“天呀，世娱没有星探吗？没有挖你转去艺员组？”
　　“对啊对啊，你当艺员，肯定能跟晏奕一样红！”
　　俩女生一言一语吱吱喳喳，好些其它桌的食客频频往这边看。
　　范锐只觉得耳膜生痛，不耐抬头，视线自然落在对面的傅乐身上。
　　她如旧埋头吃饭，可是，错觉吗？范锐发现她的肩膀在微抖，握筷子的手也不灵活了，怎么夹都夹不住碗里的龙虾肉丸。
　　“范总，你有微博吗？你平常在微博上发发照片，保证秒当网红！”
　　“对对，我帮你建个粉丝后援会吧，我当会长！”
　　“你有微信吗？加微信详聊？”
　　范锐始终没有理会俩女生，连眼色都不屑一扫。幸好俩女生追星追琢出一个强大内心，自娱自乐的精神堪比阿Q，否则早尴尬癌发作身亡。
　　她们一连串的发问，压根没想过铁面冷酷的范锐会回答。所以当范锐应了一句“有啊”的时候，全世界安静了。
　　傅乐隐隐一颤，嘴里的龙虾肉丸不想咬了。
　　其中一个女生比较清醒，小心翼翼求证：“有微信？那加一个？”
　　范锐应话掏出手机操作。俩女生瞪眼屏息，生怕一不小心呼错气，会破坏掉这美好神圣的时刻。
　　伍大景与张五行没有停下吃货的动作，但眼珠子揪着这边不放。
　　傅乐低头看着空碗，筷子僵硬，一声不哼。
　　范锐打开微信，稍作停顿，侧头朝俩女生浅浅一笑，俩女生当即要跪了！跪之前，她们听到范锐为难地说：“抱歉，我女朋友不允许我加其他女性的微信，否则她会吃醋。”
　　“……”
　　世界又安静了几秒。伍大景与张五行直起腰，嘴巴的咀嚼动作放轻放缓。
　　“你有女朋友了？！”
　　“谁呀？！”
　　俩女生相互搀扶，满血复活，继续战斗。
　　范锐收起手机，从容地朝傅乐抬抬手，向大家介绍：“就在我对面。她叫乐乐。”
　　傅乐猛的抬头，终于看范锐一眼。他唇边的笑意浓得跟牛乳锅底一样香稠，露出的眸光又如新鲜鱿鱼烫熟之后的晶莹透白，教人垂涎欲滴，想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动心了没？挺有意思的。

　　“初阶段，我不想公开。”
　　接受傅乐的表白后，范锐曾这样要求。傅乐不仅没问为什么，还主动替他编了许多理由，比如感情尚未稳定，大景哥比较护犊等等。这些莫须有的理由，能让傅乐更好地配合范锐的想法。
　　“地下情”蛮憋屈，处处得小心翼翼。哪怕面对章叔，也会担心他不小心向大景哥透露而隐瞒实情。可傅乐要求不高，能跟范锐享受两个人的小感情就足够了。平日在道具房隔远望两眼，满满都是爱。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公开不公开？
　　这是所有隐恋隐婚的明星，奉行的宗旨。
　　而眼前，范锐居然当着伍大景与张五行的面，公开指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傅乐摸不透他是认真还是玩笑，亦不敢乱猜，心里忐忑，索性继续怔下去，不给反应。 
　　伍大景与张五行显然也被范锐猝不及防的坦白惊了惊，牛乳火锅正烧得滚滚地开，没人捞食物。
　　反而，站着的俩女生接受能力最高，闻言就把视线投向范锐的对面，两双年轻却阅人无数的利眼，激光扫描仪般扫视傅乐——第一感觉，这女的配吗？第二感觉，罢了罢了，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搭配不计其数，倒过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地球照样转。
　　况且，连傅乐都能逮住黑脸罗刹哥，那自认长得更娇俏可人的她们，岂不分分钟各种霸道总裁手到擒来？
　　俩女生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给傅乐贴了个标签——励志姐！
　　她们接受能力强，亦语不惊人死不休。 
　　“范嫂！”
　　当中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女生，给力地朝傅乐喊了声。
　　傅乐当场虎躯一震。范锐呢，不指正不否认，只看着对面的人笑。傅乐脸红生臊。
　　“范嫂，你跟范哥好般配喔！要不我给你俩拍个照，光明正大走CP路线吸粉好不好？”另一个马尾辫的跟着附和。 
　　坐着的四人：“……”
　　张五行干笑问：“你俩干什么工作的？营销公司吗？” 
　　麻花辫：“不不，我们才大三！”
　　范锐不咸不淡地插话：“毕业后，你们可以加入世娱的营销组。”
　　两个人才！
　　马尾辫：“好！到时能跟范哥范嫂做同事！”
　　麻花辫纠正她：“不不，我们应该加入道具组才对！”
　　她俩过来一唱一和够久了，该时候被赶。伍大景沉着嗓子发声：“行了，你们吃完了？我们还没吃完。”
　　他果露的手臂肌肉太过贲张，唇上的一字胡看着也刚硬得扎人，严肃起来不像好人。
　　俩女生不敢开他玩笑，识趣的讪讪离去。临走前，麻花辫迅速在他们的帐单纸上留下了手机号，任他们取拿。
　　“白白，范哥范嫂！”
　　闹哄哄的人走了，餐桌剩下原本的四人。
　　张五行看向范锐，搭着他肩膀，问：“你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他状似普通八卦，可搭着范锐肩膀的手劲一点都不普通。
　　范锐伸手拔走他的魔爪，脸色平静，答非所问：“你们不是早看出来了吗？”
　　张五行：“……”
　　好嚣张！他气短了。
　　尤其范锐始终淡定的浅笑，胸有成竹的模样，更教张五行不敢跟他对恃下去。
　　他转而问伍大景：“大景哥，怎么办？”
　　伍大景正在捞锅里的食物。吊，锅里的蟹□□都煮烂了。
　　他低头咬蟹□□，太烫了，吃得他发出嘶嘶的声，当中夹着话音：“怎么办？吃完再办。”
　　伍大景扬扬手，把服务员唤过来又点了好几个菜，再埋头苦吃。
　　这个势头，不禁让人理解为，他打算充分吃饱喝足之后，干个架。
　　张五行恍然大悟，继续动筷狂吃。
　　傅乐有些担忧了。
　　她再度看向范锐，范锐的浅笑朝她加深，无所畏惧。他没说话，只把盛满食物的捞子往她递。
　　傅乐犹豫了一会才推出碗，接过范锐的好意。范锐窃喜，继而向傅乐倒果汁，她也接了。他心头的喜悦犹如蚂蚁搬家，一点点攒，一点点堆积，越来越多。
　　今晚之行没枉费。
　　范锐终于觉得饿，给傅乐盛完菜之后，他的碗筷也上场了。小丸子店面不大，胜在食材够新鲜，鲜味足，不错。
　　男人要不遗余力地开吃，战斗力与胃容量是相当惊人的。
　　傅乐见三个男人抢食，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深。她没多想，起筷加入到开吃大军中。好歹，他们真要干架起来，她得有力气去拉去劝啊！
　　这顿饭的后半部份，演变成大吃比赛。
　　小丸子的老板从柜台探头窥望，领导人同款的大框眼镜后是一双精明利目。这种食量级别的吃货再多十几围桌就皆大欢喜了。
　　店内高挂的几台液晶电视，正在播放八点档的狗血连续剧，世娱出品，收视颇高，专为暑假期间无所事事的年轻人策划。
　　饭后，“比武”并无出现。
　　“今晚吃太撑了，不想动。”伍大景勾住范锐肩膀，高深莫测说：“但我要动你，随时随地的，知道吗？”
　　范锐承受着伍大景的体重，没说话，没点头，望着傅乐，不知想什么。
　　“衰仔，大景哥教你做人，六字真言——凡事多想后果。”
　　小丸子门口，伍大景给范锐留了这话，就赶鸭子似的赶着傅乐与张五行离开。
　　他们仨跟范锐不同方向，这里就可以分道扬镳。
　　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范锐掏出手机给傅乐打电话。
　　他见到被伍大景搭着肩膀的傅乐看了手机一会，才接他的电话。
　　“乐乐，别生气了。”
　　“……”
　　“那天看到严华，其实我挺自卑。他比我优秀那么多，你怎么会相中我？”
　　范锐本想叫她到家后给他信息，不解话峰为什么会转向这样的问题。
　　这是个伪命题。
　　也许是刚才店内几台电视机立体环回播放的狗血连续剧，富家女与穷男孩的爱情故事，男主一句类似的对白，教范锐现学现用了。
　　不过这样的对白，并不符合范锐对自己规划的人设，他要马上翻过去，不等傅乐的回答，立即又说：“到家告诉我。我等你信息。”
　　范锐把电话挂了。
　　他转身缓行，渐渐没入斑斓的霓虹夜灯中。才走几步，及时伸手捂住嘴巴，“呃”了声，打了个饱嗝……吃太多了。
　　他并不知道，身后的傅乐有回头看他。
　　再回过头，傅乐听见伍大景语重心长跟她说：“谈恋爱，要识执生。女孩子，别付出太多。”
　　傅乐远离家乡，漂泊A市，一直视伍大景为家人长辈。之前念叨“靓仔无本心”的他如今没有为难她与范锐的感情，反而淡淡支持，傅乐心头一热，鼻头泛酸，眼红了。
　　到了家，傅乐洗过澡坐床上翻手机，里面躺着一条信息——
　　范总：到家了吗？
　　发送时间是离开小丸子没多久，等着她回复。
　　细细作想，这是范总第一次主动微信她，而晚饭时候他对她的照料，也是第一回。
　　要知道在片场啃饭盒，抑或在道具架后“幽会”吃早餐，往对方饭盒里送菜，给对方递茶递水的，是她。
　　傅乐感觉微妙。
　　静静想了一会，她回复——“到了，晚安。”
　　寥寥几字，四两拔千斤，掀起新篇章。
　　范锐深深松了口气。
　　傅乐比秦清有意思，至少懂得回应。这让范锐享受到，于男女关系上，付出接着有所收获的成就感。他忽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于是想尝试更上一层楼。
　　三更半夜，李旗接到范锐的新任务——明早八点，他要一份比“喵不理”包子好吃的包子。
　　李旗：“……”
　　关系修复了，“地下情”公开了，他俩不用天天早半小时去道具房“幽会”。
　　这日早晨，范锐提着一个纸袋子，在道具房门口等待傅乐的来临。
　　嗯，作为初级打杂，他没有道具房的钥匙。
　　傅乐见他给自己带了早餐，愕然地看看自己手上给他带的“喵不理”。
　　“以后你别带了，我给你带。”
　　范锐接过傅乐手中的包子袋，塞给张五行，再拉着傅乐坐到制作台一角，给她掰一次性筷子，又递给她搭配早餐的鲜果汁饮料。
　　傅乐抿了口酸酸爽爽的果汁，看着范锐为自己效劳，很新鲜别致的早晨。
　　张五行在对面瞅着那俩人秀恩爱，嘴里啃着“喵不理”，忽尔有感，这包子应该叫“汪不理”，给单身汪吃的！
　　伍大景叼着烟，单脚踩着高凳翻看剧本场景图，偶尔撇两眼过来，对道具房骤然升温的甜蜜指数，没评价。
　　不仅仅给傅乐带早餐，凡是可以的，范锐都主动了许多。
　　比如傅乐要往道具架上拿什么放什么，他一言不发，轻拍傅乐肩膀，指指旁边，示意她让开，他来。
　　比如在片场，要搬什么抬什么挪什么，他又一言不发，轻拍傅乐肩膀，示意她让开，他来。
　　这种无声的关怀与照顾，傅乐很受用。
　　虽说平日伍大景与张五行对她够关照，但上班是要干活的，不分男女。特别是剧组忙起来时，管你不男不女，有手有脚都要上。
　　范锐在身边围着她转，傅乐只需专心做道具，其它杂活不用操心。这正是时候，因为她跑外快的COSPLAY道具客户，最近催她加急。
　　恍神回想第一次见面，范锐就是叫傅乐让开，顶替她的位置跟大景哥他们一起搬船身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俩是不是办到了？
　　《华丽天桥》内景棚片场中途休息，范锐对傅乐护得明显，常有往来的场记们看出来了，调侃两句，一班人嘻哈笑闹。
　　坐在一旁的范锐给傅乐递水，不置可否。
　　这边都是工作人员闲散聚集地，演员导演之类在另一边。这部时装剧并非世娱大制作，拍来只是填补暑假之后的淡季空档。导演演员没什么名气，只靠表面华丽浮夸实质廉价的服饰吸引眼球。
　　除了在道具组继续“潜伏”，范锐不曾松懈32楼的日常事务。
　　李旗作常规报告时，提了一句：“范总，那部疑似抄袭的IP作品，原作者在微博上放风声，说不排除用法律手段维权。”
　　范锐心情好，不愁反笑：“呵，挺有斗志嘛。”
　　李旗：“如果世娱开拍这部IP，恐怕也会成为被告。”
　　范锐品一口蓝山咖啡，闲闲道：“通知法务部，随时应战。”
　　“是。另外，严肃制药将会投资MI公司。严公子跟秦小姐吃过三回饭。”
　　范锐皱眉，努努嘴：“知道了。”并冷不防地切了个话题：“莫玲的戏，还是别删了。”
　　李旗惊呼：“啊？”
　　范总你搞哪一出？当初说要删莫玲的戏，于导演怎么求怎么哭几乎要上吊！他都一意孤行。现在又……
　　范总最近好飘忽。
　　李旗立即通知于导演，于导演立即通知后期制作部，制作部立即通知剪接组，之前加班加点剪戏又再焦头烂额做衔接的剪接组：“……”
　　草草草！！
　　范锐返回道具组之前，傅乐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未开腔，电话背景的钢琴声就教傅乐猜出个七八分。
　　“傅小姐，你好，我是钱婉。”
　　“你好，钱小姐。”
　　“明晩七点有时间吗？”
　　“……有。”                        
作者有话要说：　　开会更晚了。抱歉！

　　☆、动心了没？[微笑]

　　世娱大厦附近有一间叫WONDER的西餐厅，平日经过，见里面昏昏暗暗，若非木质门口挂着个“OPEN”的牌，还以为不营业。
　　今日首次来，一推门，迎接傅乐的不是服务生，而是低哑缓慢的老爵士乐。环视一圈，不见有服务生的影子，正愁着该往哪落座时，她见到钱婉。
　　钱婉默言坐在右上角落，与餐厅静谧的气氛融为一体。角落墙上的壁灯，照得她一脸黄。
　　有感应似的，钱婉抬起头，看见傅乐朝自己走来，她站起穿浅粉衬衫连衣裙的身体，欣然迎接。
　　走近后俩人互相打量，俩人的眼色里都没有失望。嗯，对方就是这个样子。
　　客气打过招呼，钱婉请傅乐坐到自己对面，并唤来前一刻不知隐在哪里的服务生，让傅乐点菜。
　　傅乐不解：“钱小姐？”
　　钱婉笑道：“先吃饭吧，我也饿了。”
　　她的笑容很柔顺，不虚伪，至少傅乐看不出什么诡异。
　　着实傅乐也饿了，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餐牌快速浏览，她点了一份七成熟的厚切安格斯牛排，加蘑菇奶油汤。
　　钱婉的口味清淡些，她要了一份鳕鱼扒与蛤蜊汤。
　　上菜前，钱婉问了几句闲话，诸如工作如何，忙吗？傅乐礼尚往来，也问了她几句。相比傅乐的简单回答，钱婉娓娓道来她刚在日本完成的演出。
　　她说完时，刚好上菜。
　　钱婉家教甚好，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傅乐也落得一个安安静静吃饭的机会，不用担心会有斗智斗勇的问答游戏。
　　连甜品杨枝甘露都吃完了，傅乐不得不主动问：“钱小姐约我出来，不会是因为缺饭友吧？”
　　正在擦嘴的钱婉笑了出声。她用手帕掩住嘴，爽朗的笑腔开门见山：“嗯，我是想问你，你跟严华感情如何。”
　　傅乐：“……”
　　要么只字不提，要么直接利落。
　　“钱小姐别误会，我跟严华已经分手两年，早已没有恩怨瓜葛。”
　　“但严华对你念念不忘。”
　　傅乐看着钱婉，分析她笑眼里是否藏刀。
　　“他怎么想，我不清楚。而你们也订婚了，钱小姐应该相当自信。”
　　“我自信是一回事，”钱婉放下手帕，垂眉望向餐桌上忽明忽暗的蜡台，“我想不想嫁严华是另一回事。”
　　傅乐眉间轻皱。
　　钱婉抬眼，含笑说了一句：“要不我撮合你俩？”
　　过来收拾餐盘的服务生以为她俩是朋友，穿裙子的那位正向穿背带裤的介绍对象。
　　与钱婉辞别，傅乐离开WONDER餐厅时天已黑齐。炎热八月，凝固的沉闷空气里，有股说不出的熟悉香味。
　　拐了两个弯，她碰见范锐。
　　傅乐吃惊，但还没发话，范锐就比她更吃惊地问：“你怎么在这？”
　　练习了几次，他演得应该很到位。
　　傅乐反问他同样的问题，范锐淡定说：“临走时场记那边叫我去帮个忙，我才下班。”
　　听上去挺合理，对他没什么戒心的傅乐信了。
　　范锐牵过她的手，拉着她走，“正好，我们走一段路。”
　　路灯下一高一矮两具身影缓缓前行，不时有高速行驶的车辆在马路经过。
　　范锐手掌温热，傅乐的偏凉，两手交握，姿势娴熟，凑近看，会发现范锐的肤色比傅乐的还要白一些。惭愧。
　　“我刚才跟钱婉见面了。”
　　一抬头，傅乐不由自主地把事情交代出去。
　　范锐疑惑：“谁是钱婉？”
　　傅乐：“……”
　　听她简单介绍后，范锐拧眉，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她什么意思？不过不管什么意思，你应该喊上我。”
　　见傅乐脸色略变，范锐即道：“你放心，我不会像严华那次走开。”
　　傅乐抿了抿唇，点头笑应：“我信你。”
　　范锐：“……”
　　后背莫名发僵。
　　他早与钱婉见过面，他不可能跟傅乐去见钱婉。掌心要渗汗，范锐松开手，走到傅乐的另一边，把她往行人道里推，“你靠里面走，安全些。”
　　又一辆车风驰电掣在马路飞过，强烈的远光灯耀得人睁不开眼，还卷起阵阵闷热的风。
　　傅乐下意识地也把范锐往道里拉。
　　她摇曳着他的手，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才不带你去，怕她会看上你。”
　　那就变成八点档狗血剧，富家女不顾一切都要与穷小子在一起。
　　范锐实话实说：“你放心，我看不上她。”
　　“……自大。”
　　“是自信。”
　　“你没吃饭吧，去那个小店吃两口呗？”
　　傅乐指指前面路边的桂林米粉店。
　　范锐：“你不是吃过了？”
　　“陪你吃。”傅乐拉着他去，“用胃陪。”
　　范锐：“……”
　　其实他已经吃过饭。
　　过了饭点，小店的食客寥寥，有一两个人吃完了也不走，仰着头看店内的电视节目。小店配的是小矮桌小矮凳，傅乐坐着还好，牛高马大的范锐坐下去，长腿没地方放，屈膝又难受。不过他没哼声。
　　范锐对这一口没概念，任由傅乐点了两碗招牌桂林米粉。由于两人都不饿，筷子动起来也就不太勤快。
　　范锐有意无意追问傅乐与钱婉还谈了什么，傅乐边吃边说：“其实钱小姐挺……身不由己。可我帮不了她。”
　　钱婉在餐厅对傅乐说：“严钱两家联婚，什么因素都有，惟独没有感情因素。严华是男人，考虑比较多，感情于他来说，并非第一，所以他可以将就。但我不同，傅小姐，你明白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我不愿意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
　　“所以，假若你对严华仍有感情，放胆去。我不会阻挠，甚至会支持。”
　　“我会说服家长，向严家提出退婚。到时，你跟严华的机会就更大了。”
　　钱婉诉说的过程，傅乐没有插嘴，心里却不太舒服。
　　钱婉定定看着她，傅乐迎上她的目光，坦白说：“如果两年前，我可能会考虑。现在，不会了。”
　　“你对严华……”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再是严华。”
　　傅乐的打断教钱婉眼里闪过错愕，她低声道：“……抱歉，是我失误。”
　　临走时，傅乐朝她笑了笑，没说再见。
　　“傅小姐，”钱婉站起来喊住她，“我们，能不能交个朋友？”
　　傅乐：“……”
　　范锐学傅乐，俯着腰一根一根米粉往嘴里吸，吃速极慢。傅乐说完顿了顿，他没接话。
　　果然的，她继续说下去：“其实她有心要摆脱这段婚姻，又何需拖我下水。”
　　傅乐放下筷子，伸手搭住范锐肩膀，“搞不懂他们阶层的脑回路，还是我们这样好相处。钱婉问我新男朋友怎么样，我说跟你是同事，门当户对，交流起来很方便。光是这一点，就胜过严华许多倍。”
　　范锐愣住吃粉的动作，抬脸望向傅乐，讶问：“这么说，你是相中我的‘穷’？”
　　话里的幽怨，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反正听得他心里毛毛的，不熨帖。
　　傅乐哈哈笑，“对啊！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再有点钱傍身，那不上天了？我不敢奢想。”
　　范锐：“……也许某天我就发家致富。”
　　“你只是初级打杂。说做道具，你连图纸都不会画。”
　　“谁说我要靠做道具发达？”
　　“那你进道具组干嘛？”
　　“……我是寻找不同的人生历练。”
　　不行，越说越绕不回去了。
　　范锐放下筷子，招呼老板娘：“结账！”
　　悲摧的是傅乐没放过他，依旧追问好几个问题——什么家庭情况，职业规划，未来安排。
　　范锐的头很痛。
　　之前他说自己是陶城人，于是他决定继续抄袭晏奕的人设——父亲是事业单位，母亲是中学教师，独生。
　　傅乐：“听着条件不差呀，你为什么要住地下室？”
　　范锐口齿不伶俐了：“……我说过，我住地下室？”
　　他觉得很热，擦擦颈脖，一手汗。
　　谎话撒太多，没一项项记下来，自己都快凌乱了！
　　傅乐：“没，我猜的。”
　　厚！范锐暗吁了口气。
　　他干笑：“我不是住地下室，是住一室单间。”
　　正辗压脑细胞去胡编职业规划与未来安排这两大难附加题时，一个小女孩冒了出来，可怜兮兮又胆怯地问范锐要不要买支玫瑰花送给傅乐。
　　“买一支吧，才两块钱一支。”未等他俩开口，小女孩又苦苦哀求。
　　她瘦弱的胳膊上挎着竹篮子，里面装了十来支一看就知在道边摘的绿化玫瑰，已经开始凋谢。
　　傅乐下一秒就应了声“好”，并掏钱包准备付钱。
　　范锐按住她的手，乐了，“干嘛呢，我送你还用你掏钱？”
　　“不是……”
　　傅乐坚持掏钱，对小女孩说：“我把你的花都买了，你回家吧。”
　　小女孩望着那张红民币，喜出望外，又有些惶恐，霎时无话。
　　范锐有片刻的呆滞后，让傅乐与小女孩在原地等着，自己往哪跑了。
　　再回来时，他手里拧着刚才桂林米粉店的一份外卖，递给小女孩：“吃完再走吧。”
　　“谢……谢谢。”
　　小女孩害怕，但也许太饿，顾不得了，接过后背过身，蹲地上就吃。
　　路灯把她蹲着的身影照成一个小圆墩。
　　没吃一会，小女孩站起来，说吃完了。她捏着傅乐给的钱，拧着那盒至少剩一半的米粉外卖，道谢后窜跑了。
　　“我们也走吧。”范锐重牵傅乐的手，却发现她竟然湿了眼。范锐嚎叹：“不会吧？你太眼浅了。”
　　傅乐自知窘，哈哈两声想掩饰过去，说：“幸好是夏天。”
　　小女孩穿得太破烂单薄了，要是冬天，冻死不奇怪。
　　范锐伸出手指轻擦她脸，水盈盈的泪眼，还有红鼻尖，可委屈了。他淡淡道：“受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傅乐“切”了声，“你不也直接送食物？”
　　“……被你传染的。”
　　“少来。”

　　☆、动心了没？[微笑]

　　黑暗之中，一束耀眼的光突然打到天桥上，节奏明快的时尚旋律破空而起，几位穿着华丽的模特，踩着CAT WALK，从桥尾走到桥头。他们有男有女，表情统一的冷酷，步姿英气，但难掩僵硬，千篇一律。
　　有形无神！
　　“CUT，CUT，CUT！”
　　不耐烦的喝止声打乱了桥上模特的脚步，音乐骤停，追光灯熄灭，全场照明系统重新运作，看似某秀场的T台现出真身，变回片场一角。
　　桥上的模特当即揉肩松腿，愁眉苦脸，怨声连天。
　　本来拍完这组镜头，今天就能下班。都六点多了，还CUT个鬼啊，又要折腾多久？
　　导演往地上砸剧本，在天桥底下喷骂：“你们是模特吗？给我摆出模特的范！拍了快一个月，要剧终了，你们仍然走得跟丧尸一样！”
　　他额顶青筋毕露，胸膛起伏，火气很盛。
　　跟导演的激动成反比，桥上的演员懒散又麻木不仁。
　　“导演，我们是演员，不是模特。”
　　不知谁驳了一句。
　　导演微愣，咬牙喝道：“不想当模特的演员，不是好！演！员！”
　　“好个屁演员，我们只是十几线的小咖。否则谁来拍这部烂剧。”
　　“就是，一共才那十几集。还没有主角，整天一群人在镜头前晃，没个主次。”
　　“呵，让你来当主角好不好？有本事上！”
　　“上什么？上床么？上谁的床啊？”
　　显然他们没把同样小咖的导演放在眼内，各自窃窃私语，瞪眉撇嘴嘲讽。
　　导演气得喉咙发硬，说不出话了。
　　副导演马上过来救场，低声安抚导演。不知他说了什么，导演大声驳斥：“什么低成本？低成本就不能拍出好剧集？低成本就应该没要求？不管什么狗屎垃圾，扔出去塞给观众？！”
　　这些演员虽说只是十几线，但哪个不是科班出身？他们麻木的表情与思维，不过是被这部剧暗淡的前程所打击罢了。这剧小制作，不会火，他们参演纯粹捞点片酬当生活费。
　　副导演让导演冷静，劝他压低音量。
　　导演不听，反而拔高嗓门：“怕什么？像你说的，低成本剧，哪个高层会在意来巡场？要是真来个高层，我也不怕！到时我把成片剪接好，惊他们一脸艳！”
　　四周的工作人员，好些比导演还老员工。他们低笑，摇头点评：“这导演真年轻，血气方刚。”
　　“新四有青年。走，出去抽烟。”
　　片场闹声越来越多，副导演作了个主，宣布全世界休息十五分钟，道具组与场记主动上天桥收拾整理。
　　呆坐一会，导演可能认命了，不再抱怨干生闷气，他亲自走到天桥上，自己走了走位，再教演员。演员正想休息呢，配合度极低，导演千催万请，才踢得动这群祖宗。
　　“借过。”
　　范锐正在搬花台，平淡无调地让站在前面的导演让一让路。
　　这导演有后眼，范锐往哪边走，他就往哪边挪，不挡路不愉快星人。这导演又花俏风骚，简洁的T台非要听他的安排，布置成一个色彩斑斓的花园，很多是鲜花，一天一换，大手笔。
　　范锐叫李旗查过这个剧组的预算，没超支，算导演本事。
　　导演闻声就往边靠，没回头看谁。他跟演员讲戏，眼睛跟着戏走，不经意的，落到往前走的范锐背影上。
　　导演眼前一亮，瞬即冲范锐喊了声。
　　国际惯例，范锐充耳不闻，继续走。
　　导演闪到他跟前，挡住他，下一秒伸出手，抚摸范锐的胸前……
　　“吊！”
　　范锐一手打走，哪来的猥琐导演？！
　　“别误会！我是看你身材好，秒杀他们！”导演指指旁边一堆演员，脸色亮得反光。
　　这些大实话，范锐已经听腻了。他连装模作样的感谢都省了，只冷道：“抱歉，我要忙了。”
　　傅乐的外快道具又被催交，他便让她留在道具房赶制，别来片场帮忙了。加上伍大景今日请假，范锐跟张五行，两个人当四个人用，在片场忙到踢脚。
　　导演扫了眼范锐的工作证，双手夺过他的花台，卧靠，真沉！正色道：“你别忙这个，我是潘导演，你帮我个忙。”
　　范锐：“……”
　　在道具房给道具抛光的傅乐，戴着护镜、护耳与面罩，身后桌面的手机响烂了，她都没听见。后来房门“嘭”一声被踢开，张五行冲了进来，拉着她走，“乐姐，你快去6楼！快！”
　　她脸上的装备，手上的工作手套，都没来得及摘下，人就已经进了电梯。
　　到了6楼，一踏入内景棚，傅乐就听到《华丽天桥》剧组标志性的CAT WALK节奏音乐。场内昏暗，一束束射灯看似无序地在片场内乱窜，最后照到天桥上的数位演员，并聚焦于中间那位男模特。
　　那位男模特身材出众，披着剧组专配的华丽时装，一步一步从桥尾走到桥头。他眼神慵懒，却蕴着拒人千里的寒光，偶尔往哪一瞪，锋利笔直。他并非专业模特，也非演员，潘导演在桥下用大喇叭讲戏：停步，侧肩，单手插裤袋，抽手，继续往前走，站定，双手插袋，抽手，背身，回去桥尾。
　　男模特在桥上跟着演，出乎意料的到位与顺畅。
　　他蒙了脸，一面深黑色的三角手帕勒在他鼻梁中间，挡住下半张脸，手帕的三角端垂在下巴尖处，下巴两边绷紧的颊线若隐若现。
　　傅乐一眼辩出，是范锐。
　　知道她愕然，张五行在旁边低笑：“导演让范总在剧里当个跑龙套，给片酬！”
　　跑龙套？天桥上，数位正式的演员拥着中间的蒙脸范锐，依照导演的讲戏进行拍摄，这哪是跑龙套，这是主角范呀！
　　范锐的加入，俨然是对正式的演员无形的施压。这个挂道具组工作证的男人，轻易走出模特的风范，气压全场，“啪啪啪”地抽打科班演员的脸。他们不敢再怠慢散松，天桥上对范锐亦步亦趋，终于完成今日的拍摄，高高兴兴下班。
　　潘导演最兴奋，对范锐赞不绝口。矮一个头的他，好几次想跳起来亲吻范锐。
　　“你就是这个剧的爆点！编剧，赶紧改剧本，我们要加入蒙脸模特的角色。”
　　初出茅庐的编剧被导演的要求吓坏，更被范锐的表演惊艳到，导演一声令下，他赴汤蹈火赞成！
　　收工下班，各归各位。回到道具房里，张五行急着八卦：“范总，你能有多少片酬？”
　　范锐撇撇嘴，“不值一提。”
　　去喜宴居吃顿便饭都不够。
　　张五行：“那你还答应？！”
　　范锐笑了笑：“被感动的。”
　　作为临时加入的新角色，虽是导演主意，但若不通过上头的批准，蒙脸模特不可能收到世娱的片酬。给范锐支付片酬的，是潘导演。他自掏腰包，日结！
　　光是这一点，范锐就挺佩服。至于导演的忽悠——什么这部剧会火，蒙脸模特会一炮而红等等，范锐没放心上，完全不稀罕。
　　张五行：“别别，说不定剧集开播后，你火了，公司就会付你片酬。其实我们世娱也不是那么坏，莫玲的戏到最后不是没删么，还是有人性，有理智的。”
　　莫玲的戏没被删，她特意跑去《华丽》剧组跟张五行报喜。张五行叮嘱傅乐一定要向晏奕致谢，并答应等晏奕回来后，请他吃饭。
　　提起这事，范锐就来气，他的决定，怎么变成晏奕的功劳了？
　　他没给张五行好脸色，敷衍道：“几点了？你先回家，我跟乐乐呆会再走。”
　　张五行懵了懵，“啊？不是一起去吃饭吗？”
　　“谁跟你吃饭？自己解决，走走走！”
　　张五行：“……”
　　大景哥不在，都明目张胆嫌弃他！悲惨的世界。
　　赶走张五行，范锐走近傅乐，她正全副武装坐在抛光机前，打磨道具。见他身影，傅乐停下来，提醒：“你别离太近，不健康的。”
　　范锐直接把抛光机的电源拔了，傅乐正愣，他又把她的面罩护耳摘了下来。
　　傅乐仰头看他，“？？”
　　范锐低着头，居高临下，“你不高兴？”
　　傅乐摇头：“没，没啊。”
　　范锐轻轻一哂，“撒谎。”
　　他又说：“你要是不喜欢我上镜，我明天推掉导演。”
　　傅乐脸上挤出点笑容，“不用，你很上镜。这是个机会，你好好把握没错。”
　　说完，她想取回面罩与护耳。范锐捉住她手腕，不许她动。
　　他一针见血：“别装了，你要是演技好，在世娱两年，早去当演员了。”
　　傅乐：“……”
　　范锐：“说说，为什么不高兴？”
　　他挺害怕傅乐生气，俩人关系正在升温，范锐不希望出岔子。之前闹了闹，虽然哄回来了，但再闹，恐怕要哄好的难度指数会几何级别上升。
　　道具房只有他俩人，抛光机断了电，空间广阔且安静，适合谈心。
　　傅乐半举的手被范锐握着手腕，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环在她腕上，不比精雕细琢的镯器逊色，亦显得她手上的工作手套更污糟。
　　“我是挺不高兴的，”傅乐缓缓开口，坦露心声：“你就是金子，去到哪都发光。先是刘副导，再是潘导，他们都想发掘你。你要是被他们举荐了，在公司的力捧下，要红，分分钟的事。”
　　范锐问：“你不想我红？”
　　“不是不想你红，是怕你红了之后，没我什么事了。”
　　傅乐奇怪过范总为什么要来道具组打杂，他对道具兴致缺缺，不像是他要长期扎根的领域。他以后要做什么，他没回答，她也没再追问。或者，潜意识里，傅乐不介意范总继续窝在道具组，蹉跎岁月。
　　这样，平凡的她才能留住平凡的他。
　　万一范总耀眼了，而她依旧暗淡，那站在他身边，她会被他的光芒所淹没。
　　人红了，出于各种原因，跟伴侣分手的明星，不能再多。晏奕就是一个样板。
　　傅乐自知没有做明星的潜质，范总若选择了这条路，她跟不上。
　　已经试过与二代的严华分手，傅乐不敢再挑战现实。像大景哥说的，找个门当户对的过小日子，才是细水长流的保证。
　　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脑子里想到的东西，比说出口的要多得多。范总要火了，要红了，她跟他的差距将会越来越大……
　　事情十画未有一撇，傅乐就已经脑补出全本故事，并为自己的悲伤结局，落下泪。

　　☆、动心了没？汪汪走开！

　　傅乐摘掉工作手套，解下护镜，反过来一倒，护镜内攒的好些泪水往地上流。
　　她破涕一笑：“你说得对，我眼浅。”
　　范锐看着地面几滴水迹，状似发呆，没有回话。
　　傅乐以为他为难，便替他解围：“你已经答应了导演，他很高兴，不要出尔反尔。”
　　之后是纠结的平静，范锐久久才说：“好。”
　　听见这个回答，纵使心里更加不安，傅乐也不再说什么霉话了。
　　范锐帮她摘下另一只工作手套，说：“走，去吃桂林米粉？”
　　接下来几天，由于范锐以蒙脸角色加入，《华丽天桥》剧组简直打了鸡血。
　　片场里，潘导喝彩声不断，什么“BRAVO”，“肯定要火”，“帅到无朋友”，吃了兴奋剂一样。
　　口号喊多了，情绪高涨了，演员们被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中也以为这部小成本烂剧是要火的节奏，拍摄起来便终于肯卖力，效率奇高。
　　范锐参与拍摄的那几天，傅乐没去6楼帮忙，留守道具房做最后冲刺的加工。一是买家第三次催货，赶着投胎一样，顾客至上的傅乐收了人家订金，不得不尽力配合，二是，她不想看范锐走天桥的风采，《华丽》将来播出，她也不打算看。
　　如此一来，道具组剩下张五行一个人干活，但没人好意思抱怨，毕竟人家组出了个准明星，是该照顾照顾。
　　原本只请一天假的伍大景，后来电话申请继续请，一请请了一个多星期。
　　傅乐给他打电话问候，他在电话里精神不错，让大家不用担心之余，还叮嘱傅乐别欺负张五行。
　　傅乐：“……”
　　看来吃桂林米粉要喊上五行，不能再放任他自生自灭。
　　外快道具终于完成的那一天，《华丽》剧组也同时杀青。小成本剧集，连杀青宴公司都没有安排，不过潘导演高兴，除了付清范锐的客串片酬，还自掏腰包宴请大家去宵夜圣地畅饮任吃。
　　其间，几个场记喝大了，公然拿范锐跟傅乐的事开玩笑。在场的几位演员跟潘导不无惊诧，齐刷刷看向两位当事人。
　　傅乐尴尬，低头咬吸管，假装听不见。范锐也没应话，老戴着帽子的脑袋低低的，挡住所有表情，然后不动声息往旁边傅乐的椅背搭去手臂……
　　演员跟潘导面面相觑，一方面羡慕傅乐，逮到个帅哥男友，另一方面又同情傅乐，范总要火了，她将被甩无疑。
　　第二天上午，范锐陪傅乐去面交道具。
　　道具是一对可以折叠展开的黑色翅膀，名为黑翼。傅乐说，这不是天使背上的，而是人类手臂上的。
　　她给范锐介绍这道具是一部冷门漫画里配角加贺的异能：“只要加贺生气爆脏话，他手臂上就会飙出这对黑翼，因为这样，他又被称为‘黑手使’。”
　　范锐奇了，“你那天给章叔看的图纸就是这双翅膀吗？”
　　他当时可看不明白这不明物体。
　　“是，不过那是收叠起来的样子，后期我也修改了几次。”
　　“怪不得……”范锐喃喃完，又问：“那它能飞吗？我指漫画里。”
　　傅乐：“能呀！”
　　“为什么要把翅膀设计在手臂上？飞起来多麻烦？”
　　“不会，吉村茂依把加贺飞的姿势画得很酷！”
　　“啊，我懂了，像SUPER MAN那样，往前伸着一条手，”范锐做了个示范动作，“飞。”
　　傅乐：“……”
　　无法反驳。
　　她继续向范锐展示自己的作品，帮他戴在小手臂上，一按暗键，黑翼随即在手臂上腾了出来，跃现眼前。翅膀的形状不小，颇有震撼力与压迫感，但重量却不大，至少傅乐与范锐都HOLD得住。
　　范锐举着手臂，仔细研究了一番手工与成色，啧声摇头：“才两万块，太便宜了。”
　　傅乐不认同：“太贵的话，就没人买了。”
　　居然有人愿意花两万块去购买一部冷门漫画的配角异能器，已经相当狂热了好不好。
　　依照约定时间，傅乐把黑翼用纸盒包装好，跟范锐前往庙前路地铁站A出口。
　　对方挺守时，是个年轻男孩，衣着新潮，戴棒球帽，套着耳机，身体带着节奏晃。傅乐跟他说话，他没听清，不停追问“什么”，之又不暂停耳机的音乐。
　　傅乐不管了，打着手势，把他喊到角落，将黑翼拆包试装试功能，验收质量。男孩捣鼓了一阵，找不出毛病，付款也爽快。收了他尾款一万五现金，傅乐以极快手速点算过没错，交易正式完成。
　　下一站，她带着现金去银行存款。
　　她跟范锐说：“幸好你在，否则揣这么多现金在身上，我会爆发被害妄想症。”
　　不是被抢被盗被骗就是被绑架。
　　范锐心想，才一万五，至于吗……
　　他体贴地跟傅乐聊下去：“那没我你怎么办？”
　　“找大景哥或者五行。”
　　到了银行，范锐往VIP部走，反应过来后再兀自走到柜员机前，傅乐却朝他招手，示意她要走柜台。
　　看她手上拿着传统存折，范锐讶问：“什么年代了，还用存折？”
　　傅乐：“卡被人捡了偷了，随便一个柜员机都能试刷密码。存折的话，小偷小贼不一定敢露脸去柜台取钱。”
　　范锐：“……”
　　迷之有道理。
　　等柜台叫号时，傅乐把存折里的银码秀给他看，乐滋滋道：“我离霍尔希斯文越来越近了。”
　　范锐扫了眼金额，人道地称赞：“你真棒。”
　　他们俩，一个赚了外快，一个赚了片酬，都偏执地要请对方吃饭。后来范锐说：“我的钱是意外之财，你的钱要留作去见偶像，还是我请你吧。”
　　傅乐不跟他争了，范锐问她想吃什么时，她想了想，说：“高大上低奢有的全国着名连锁食府——”
　　沙县小吃。
　　范锐：“……”
　　之前为了赶制黑翼，傅乐连续忙了一段时间。现在她心是放松了，可体力上还需休息休息。她跟范锐念叨了两句，范锐回到世娱32楼，就问李旗：“《华丽》剧组之后，有什么剧集备拍？”
　　李旗：“有一部抗战神剧，五十来集。”
　　范锐：“什么阵容？”
　　“呃，由于题材问题，阵容还是蛮强的。”
　　范锐沉吟了片刻，吩咐：“不管怎样，往后推迟半个月，别累死基层。”
　　“……好的。”
　　李旗知道范锐在《华丽》剧组里当客串，也收到范大大的剪片命令，看来范总最近拍戏拍累了呀。
　　得知《决战二十天》要推后半个月拍摄，基层人员举手庆祝。接下来半个月，道具组不怎么忙了，期间只需去一些临时录影的场地帮帮忙，以及修修补补道具。
　　过两日，伍大景提前消假回来，张五行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先是乐姐的黑翼完成了，再是范总在《华丽》剧组客串，分分钟要红，接着是傅乐跟范总天天拍拖，塞他一脸狗粮之余，还嫌他碍手碍脚……
　　大景哥回来罩他，他再也不怕那些秀恩爱的动感死光。
　　然而伍大景蔫蔫不乐，对以上事件没有任何点评。
　　傅乐与张五行原以为大景哥回老家或者去旅行散心，毕竟据说他在世娱工作五六年，都没休息过，谁知难得请假的伍大景，人回来后消沉了。
　　作为组员代表，傅乐婉转问及他的情况，伍大景没有回答，还拍案而起，喝道：“走，去唱K！”
　　正如侧田所唱，没有歌，怎敢说心事？伍大景要借歌抒情。
　　不过他借的歌，口味另类。
　　A市有名的量贩式卡拉OK连锁店“大唱特唱”里，可容纳五人左右的小型K房，除了56寸液晶大电视在贡献屏幕光度外，其余一片昏暗。
　　傅乐一根一根地啃薯条，范锐跟张五行颇有情调地碰碰杯，小酌啤酒。
　　而伍大景，跳到沙发上，一边扭腚，一边挥手，忘情地，唱儿歌。
　　还是少女动画的儿歌，诸如《美少女战士》，《俏皮幻法小花仙》，《我是小甜甜》……五音不全。
　　其余三人目瞪口呆。
　　伍大景做了麦霸，全场只有他一个人劲歌热舞。傅乐与张五行觉得大景哥不对路，不敢哼声，由得他。
　　换范锐就不惯他了，耳膜实在忍无可忍时，范锐抢过麦克风，怒吼：“你他妈的是不是失恋？！”
　　傅乐与张五行：“……”
　　K房有数秒的安静，背景音乐依旧在播放，很快，被范锐吼懵的伍大景追回节奏，若无其事继续高歌。
　　范锐：“……”
　　被这么一吼，伍大景不仅唱歌，还灌起酒来。麻烦越来越大。
　　最后他酩酊大醉，这卡拉OK才能散场。
　　伍大景太壮实，傅乐与张五行两个人扶不稳，范锐不得不帮忙把他抬回出租屋。
　　踏入世娱分配给道具组的出租屋，将伍大景扔上床，范锐嗅了嗅自己，一股臭味！
　　同样一身臭味的张五行已经闪进洗手间冲澡。范锐回到客厅，环顾一圈，中规中矩的房子，也就那样，但比他想象中的要干净整洁。
　　他看见另外两个房间，一个敞着门，一个关着门。
　　怪异的心思作祟，他走到关着门的房间前，伸手握锁。范锐拧了拧，不带犹豫地悄悄推开那扇门。
　　门刚推开，厨房那边传来敲击声，一条白绒绒的生物闻声从房间里冲出来，窜过范锐脚边，又箭一般跑向厨房。
　　毫无防备的范锐，没来得及看一眼房内，就被吓得一个凛冽，毛骨悚然。
　　身后接着传来傅乐的声音，“你干嘛？”
　　范锐扶住门把手，僵着脖子转身，干笑：“找厕所。”
　　傅乐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指指另一边：“厕所在那，五行在洗澡，你等一等？”
　　“好。”
　　范锐随手关上房门，正想往哪走时，那只白绒绒的生物闪现在傅乐脚边。范锐冲它瞪直双眼，整个人往后靠，贴着房门不动了。
　　察觉到他脸色不妥，傅乐看看脚边，介绍：“它是八旧。”
　　范锐：“……”
　　八舅？长辈？人类？！似曾相识。
　　傅乐眨眨眼，问：“你怕狗？”
　　范锐又：“……”
　　他扶额，半天才哈哈两声，生硬地说：“很晚了，我先走。”
　　傅乐：“……好。”
　　她把八旧赶到张五行房间里，关上门，范锐才稍稍放松了些。傅乐把他送到电梯口，提醒：“你今晚喝酒了，回家注意安全。”
　　范锐的状态仍有点局促。他进了电梯，秀秀手机，浅笑：“微信联系。”
　　道别后，傅乐回到屋里，把八旧放出来，抱起，拔它的嘴毛，埋怨：“都怪你，否则我多留他一会。”
　　难得他想参观她的卧室，多旖旎呀。
　　八旧：“……”
　　鱼唇的小MAN MAN。
　　范锐下了楼，李旗早已在楼外等他。
　　上了车，跑了一段路，范锐收到傅乐的微信，这么猴急？
　　傅乐：钱婉刚才给我打电话，请我参加她的生日晚会。莫名其妙。[笑哭]
　　范锐：“……”
　　他抬头问李旗，李旗：“钱小姐下周生日，按例是会在钱家举行生日会，届时作为未婚夫的严公子肯定出席，说不定秦小姐也会去，我再打听打听。”顿了顿，李旗提出重点：“范总你要去？”
　　范锐没答，他低头回复傅乐：你怎么说？
　　傅乐：当然拒绝，关我什么事。[摊手]
　　傅乐：我就跟她说了句生日快乐。[微笑]
　　过两秒，傅乐又收到范锐的回复，看完内容后，愕然了。
　　范总：别推，去。                        
作者有话要说：　　范锐：吉村茂依是谁？加贺是谁？八旧又到底是谁？！

　　☆、动心了没？切！

　　傅乐：？？？
　　范总：我陪你去。［微笑］
　　傅乐：！！！
　　傅乐答应钱婉的邀请后，收到她寄来的邀请涵。看到生日晚宴的地点是A市有名的五星级嘉年花园酒店顶层后，傅乐想退缩。
　　届时现场必定衣香鬓影，名流汇集，傅乐没有像样的礼服，总不能破罐子破摔，穿背带裤去吧。
　　让她花钱买一件？
　　哦。
　　那不去了。
　　范锐笑哭，捂脸问：“你跟戏服部的同事熟悉吗？”
　　傅乐：“……”
　　范锐挺身而出：“没关系，我熟！”
　　“…………”
　　范锐说，上回去严肃制药见严华，那身西装就是跟戏服部借的。傅乐奇了，入职没多久的他为什么能跟特别高傲的戏服部混熟？
　　“因为我帅。”
　　“……”
　　世娱戏服部是重点部门，每年分配到公司大量的经费，组员也有些看不起道具场记剧务的同僚。不过经李旗打点，部门负责人亲自接待上来5楼“借”戏服的傅乐与范锐。
　　“身形修长，该有的都有，很好配衣服。”负责人挑出几套让傅乐试穿，脸上堆着恭维的笑容。
　　傅乐一件件过目，讶言：“感觉质量都很棒，而且也没见哪位艺员穿过。”
　　真的是戏服吗？！
　　负责人：“……这都是公司新进的高订款，当然没人穿过。”
　　旁边的范锐扫了眼衣服，把相中的一条黑长裙接过来，对傅乐说：“不用挑了，就这一件。”
　　对衣服没什么概念的傅乐正纠结，一听见范锐帮她做了决定，她立即从了。
　　她进更衣室试穿，外面的负责人低声问范锐：“范总，剩下的衣服怎么处理？”
　　范锐没回话，静静等着傅乐出来，负责人不敢再问。
　　几分钟后，更衣室门从里面拉开，傅乐有些别扭地挪着小步出来。她低着头，双手交握至于腹前，整个人都很局促。尤其抬脸迎上范锐的眉眼时，她直接害臊了。
　　傅乐身上的挂脖式长黑裙，露出她孤度优美的双肩，往下，飘逸的衣料裹住她丰润的胸口，盈盈可握的纤腰，再是比例均匀的长腿。范锐从上至下打量眼前人，唇边的笑意一分分加深。
　　他迈步走向傅乐，站到她身侧，偏偏脑袋，便将她果露的后背一览无遗。
　　傅乐莫名紧张，交握的双手关节发白，也许衣衫单薄，范锐的气息能吹到她的皮肤上，粘着不走，并爬到她耳根，起哄着发烫发热。
　　“你很漂亮。”范锐说话了，声线沉稳，语调认真，能让傅乐听进心里去。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雪背，如蜻蜓点水。傅乐一僵，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背，似是躲避，也似迎合。范锐顺手扒过她交握的双手，傅乐随之松开双手，缓缓垂放到两侧。范锐再抬手，解下她头上的发髻，一头黑发往下倾泻，也许长期盘发，发质现在竟有点自然卷。
　　“看，”范锐往傅乐跟前的全身镜努努下巴，笑道：“这就很棒。”
　　傅乐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镜中的自己，怔忡了。
　　跟万年不变的背带被相比，这黑裙的风情委实养眼。稍稍侧倾身子，往墙上一靠肩，既慵懒性感，又扶风弱柳。
　　人靠衣装，果真不假。
　　“就这样，出发之前我们再让化妆组的同事帮帮忙。”
　　范锐一锤定音。
　　傅乐去钱婉的生日晚宴，可谓动用了世娱的全部资源，包括从后勤部借来座驾。
　　她原本打算坐出租车去，范锐问：“万一出租车把裙子刮花了怎么办？”
　　傅乐：“……”
　　她听任范锐安排，不知他何时又跟后勤部混熟，竟然借来一辆低调的辉腾！还找来一位临时司机——张五行。
　　张五行那个兴奋，围着辉腾转，说要半小时之内说出它与帕萨特的所有区别。有幸驾驶豪车，他过度兴奋，连自己为什么要做他们的司机，傅乐跟范锐又要去干嘛，都忘了问。
　　不单止，张五行忘形过头，跑了一半路程，撞车了，撞上了绿化带。
　　被吓得够呛的范锐：“！！！”
　　他扶着同样惊魂未定的傅乐赶紧下车，确认她完好无缺，范锐才走到旁边打电话。
　　张五行跪在地上，哭爹哭娘，辉腾大哥头被撞凹了，他是不是要卖身赔车？
　　没一会，范锐回来，跟傅乐说：“我叫了另一辆车。”
　　傅乐已经没主意了，除了点头。
　　然而，当那辆崭新的幻影驶近他们并停在跟前时，傅乐摇头：“司机先生，你接错人了。”
　　司机望向她旁边的范锐：“范总让我来的。”
　　傅乐惊望范锐，范锐若无其事扶着她腰，拉开后座车门护她上车。傅乐按住他手，急问：“你哪借的？可以吗？”
　　车太贵了，她不敢坐！后勤部敢借出这样的车，也是作死！
　　范锐淡定如斯：“跟租车公司租的。”
　　傅乐：“那岂不很贵？！”
　　横竖都是钱！
　　范锐望向张五行，对他正色道：“费用一万，你埋单。那车撞了，我处理。”
　　张五行愕了愕，心中快速盘算利弊，接着狂点头：“行！一万块我有！”
　　傅乐想发表什么之前，被范锐拉住手上了幻影，车门一关，司机踩油离去。
　　张五行望着幻影车尾卷起的风尘，心想，这车要给他开一转，他愿意卖身！
　　不出十分钟，他们就抵达酒店门口。今天整座酒店都被钱家包了，傅乐出示邀请涵，酒店保安才让幻影驶进酒店范围。
　　范锐先行下车，锵亮的皮鞋稳重地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他扶着车门往车内伸手，接过傅乐，握着她四指，护她下车。
　　酒店侍者恭请他们乘坐电梯，直抵顶层28楼的生日晚宴场地。
　　电梯内的数字一级级跳升，跟傅乐的紧张情绪成正比。范锐侧头看她，眸光落在她的耳贝上。傅乐洁白的小耳垂上有他亲手戴上的钻石耳环，完美的成色与切工，不管哪个角度欣赏，闪闪生辉，与女主人非常相配。
　　傅乐问他耳环哪来，他一概说“借的”。
　　“不用紧张，有我在。”范锐拽着她的手轻轻往自己靠，带着她看向电梯门上映着的俩人，男的西装笔挺，女的长裙苗条，俨如金童玉女。
　　傅乐失笑，说：“我饿了。”
　　他们下班之后就赶着上5楼换衣服，下4楼去化妆，路上又出了状况，现在七点多了，点水未进。
　　电梯门一打开，入眼的是一道用新鲜玫瑰扎成的拱道。穿过花香四溢红红绿绿的玫瑰拱道，眨眨眼，景像便更替为宾客如云，八音迭奏的生日宴会，衣冠楚楚的上流名士，于遍地玫瑰花海之中三三两两结伴，轻声细语闲聊，杯觥交错品酒。
　　傅乐跟范锐来得挺晚，颇有压轴出场的意味，自是招来许多人的关注。
　　对于傅乐，大伙不认识，只是觉得这女孩看着很顺眼，妆容干干净净，气质清清雅雅，一头微卷的秀发随意散披在肩上，又略显风韵，不费力就吸引了许多赏识的目光。但大伙的注意轮到范锐时，傅乐发现，好些人的神色骤变。
　　那种神色，有鄙夷，有嫌弃，也有隐隐的畏惧。
　　率先上来招呼傅乐与范锐的是侍者，合格的侍者为他俩送来果汁水酒。范锐无视别人的眼光，扶着傅乐肩膀，带她走到自助餐桌前挑选食物，“这里的培根烤土豆味道很不错。”
　　傅乐见着这十里食物廊，眼里脑里除了食物和吃这两个概念外，就没想其它了。
　　正在范锐负责递，她负责吃的当口上，有人来搭讪。
　　“姓范的，钱家居然邀请你？”
　　范锐闻声皱眉，而傅乐嘴里正塞着两只水晶虾饺，腮帮鼓鼓的，她尴尬地别开脸，快速咀嚼。
　　给傅乐递上一杯果汁，范锐才回头看向来者，平淡笑道：“秦小姐，好久不见。”
　　“不见就对了，没想到这里能碰上。”
　　秦清即便身穿晚礼服，干练的气息丝毫不减，她双手抱胸站在一边，眼神口吻，像极对下属不满的上司。
　　“姓范的，你不会是有什么阴谋，想方设法混进来吧？”
　　钱家不是一般富豪，上中下三代在军中政界举足轻重。这种级别的家族，眼角极高，又思想保守，对明星艺人甚至整个娱乐圈，当然包括娱乐公司及其负责人，嗤之以鼻。
　　戏子嘛，自古就是下三流。
　　所以范锐会出现在这，秦清想，一定不安好心。
　　难道，仍是为了追她？
　　秦清抿了抿嘴，不屑又窃喜的表情矛盾得教人难懂。也不知范锐看穿没看穿她的猜测，他保持微笑，说：“我陪女朋友来的。”
　　秦清顿僵。
　　听见范锐提起自己，终于把虾饺咽下的傅乐连忙喝了口果汁漱了漱，再回过脸向秦清友好招呼。
　　秦清认出傅乐，并被她今夜的别致装扮惊出几分讶然。又想到那天在严肃制药见到他俩，秦清脱口问：“严公子请你们来的？”
　　“是我请他们来的。”
　　有人替傅乐回答了，他们仨望向同一个方向，见钱婉款款而至。侍者恰逢现身，她把手中的空酒杯放置侍者手中的盘上，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贵，脸上的笑容平易近人。
　　“秦小姐有意见？”
　　她走近仨人，朝秦清问出的话却不太友善。
　　秦清干巴巴笑了笑，“钱小姐，生日快乐。”
　　“今晚你来是为我庆祝的吗？抱歉，违心的祝福我不受。”
　　钱婉如此说话，最惊讶的是傅乐。猜不到这温室的花朵，身上的刺还挺扎人呀，不愧为钱家的人。反观，那天她俩在WONDER吃晚饭，钱婉真算客气。
　　秦清脸色白了白，随意寻了个借口，退了。
　　钱婉望向傅乐，又看向范锐，眉间轻拧，问：“他就是你的男朋友？”
　　傅乐点点头，“我同事，范总。”
　　钱婉：“……”
　　刚才有人跟她报备，宴会里混进了人，并指给她看。远远看到傅乐，钱婉想，傅乐身边的男人应该就是她口中的男友，怎么能是“混”进来呢。可范锐一回身，钱婉便认出他是谁，心里疙瘩一下。
　　“万万没想到，你男朋友会是……也一表人才。”
　　进来就进来了，总不能闹不愉快。纵然奇怪傅乐为什么会跟范锐一起，他俩所谓的“同事”关系，级别差天共地，但钱婉不愿跟范锐过多牵扯，便跟傅乐说：“你们自便，有什么需要的，打我电话。”
　　傅乐：“嗯，谢谢你的邀请。生日快乐。”
　　她递上准备的礼物。
　　钱婉微愣，很快双手接过，笑谢：“也谢谢你。”
　　见钱婉走开，范锐暗吁口气。刚才他挺担心钱婉会在傅乐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八点正，主持人跳上搭建的鲜花舞台，宣布今晚宴会正式开始，众宾客站在台下，注意力顷间集中到台上。
　　主持人口若悬河，一会请这上台一会请那上台，最后当然是请寿星女钱婉，以及她的未婚夫严华一并上台，台下掌声如雷。
　　傅乐吃东西时吃得有点急，肚子不舒服了，范锐带她找到洗手间，并说在外面等她。出来时，范锐却不见了。台上的热闹不知何时散的，大伙正在轻快的旋律中，跟各自的伴侣翩翩起舞。
　　傅乐在人/流交织中张望，打范锐的电话，又没人接，心想他也上了洗手间了？她厚着脸皮在男厕外假装路过地路过了几遍，可惜没等到范锐出来，反而招了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搭讪。
　　“小姑娘，迷路了吗？叔叔带你回家。”
　　一身酒气的男人，上来就把爪子搭傅乐肩膀，光滑的皮肤惹得他流氓地搓了几下，还把脸凑过去，在傅乐头发上嗅了又嗅。
　　傅乐一阵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想都不想就把男人推开，用十足的劲。
　　男人醉酒，意识模糊不经推，趄趄趔趔几步，差点往后摔倒。
　　“擦你妈的！”他怒了，“敢推老子？知道老子是谁吗？！”
　　男人凶神恶煞抬手，要抽傅乐巴掌。
　　眼见没有轻重的巴掌正甩过来，一只手横空出现，握住了男人的手腕，并施力掰下，将男人推开几步远。
　　“向少，今天钱婉生日，给点面子别闹事啊。”严华说话的语气，就像家长哄孩子别再调皮一样。
　　他扬扬手，随即上来两名黑西装人，把向少送走了。
　　“乐乐，”严华转身，及时喊住背身要走的傅乐，他两步跨过去，挺委屈的说：“我好歹英雄救美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
　　傅乐心想，她才不怕那个男人，一个醉酒的还不好对付么？她要是拔腿跑，保证那醉鬼连方向都找不着。
　　不过她还是朝严华吐了句“谢谢”，再走。
　　严华伸手握住她光洁的手臂，一脸无奈，苦道：“我们俩怎么会闹成这样？”
　　连句正常话都不能说了。
　　严华眉宇中间起了皱褶，一双眼定定望着傅乐。她今晚太漂亮，他就知道，未经雕琢的美玉，早晚破土而出，惊艳他的眼界。
　　傅乐挣扎，并低声提醒严华：“这是钱婉生日宴会，你别跟女人拉拉扯扯！”
　　自知钱婉派出印着傅乐名字的邀请涵后，严华就一直等今天，他笑：“她去补妆了。”
　　言下之意，只要钱婉本人看不到就没问题，其他宾客，会睁只眼闭只眼做共犯。
　　傅乐气极而笑，“你以为她不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她不会管。”
　　傅乐望着笃定的严华，想起钱婉找她谈过的话，一时沉默。
　　背景音乐刚才停了停，现在又重新响起，严华热情邀请：“乐乐，陪我跳支舞。”
　　话没说完，傅乐已经被他拉到宾客之中，强势地执她手，搂她腰，逼身而进。傅乐不得不后退避他，几步过来，外人以为他俩就在跳舞。
　　范锐不知从哪个角落回来，脸上喜怒不明，一只手插在裤兜，另一只手扯着领带结。
　　经过哪时，他听到有人冲他“呸”了声，范锐将眼锋一刮过去，对方就怂了，连忙背过身。
　　范锐不轻不重回了声“切”，继续往前走，再抬眸时，前面宾客中，傅乐与严华贴在一起扭动的舞姿，清晰地落入他又深又沉的眼底里。

　　☆、动心了吗？……

　　有侍者经过，询问范锐是否需要酒水，范锐随手抄起一杯伏特加，仰头一秒，干了。空杯子落回侍者托盘上时，他人已经走开几步。
　　傅乐后悔没有跟伍大景学一招半式的自卫术，否则她现在不至于这样被动。
　　她越是咬牙切齿的无奈，严华越高兴。看她生气鼓腮帮的样子，以前俩人吵架的片段便历历在目，教人怀念。
　　“乐乐，就这么生气？啊，我知道了，越爱越恨是不是？”
　　严华嬉皮笑脸，傅乐冷不防地脚步往前一进，踩到他鞋背上，再用力碾。
　　严华吃痛，不过傅乐能给他反应，比一直冷处理要强。
　　他痛并快乐着。
　　严华苦口婆心劝：“我知道当年一走了之很混帐，但是……就算我户口本上妻子的名字不是你，我最爱的人依然是你。乐乐，别那么死脑筋……”
　　难得俩人静静相处，严华一腔深情吐露心声，可背景音乐戛然而止，他的舞步与话音也跟着静下来，只深深凝视着傅乐。
　　被他钳制着的傅乐，没有躲避他的目光，相反，她笔直回视：“你的户口本上写什么我不管，但我户口本上丈夫的名字得是我爱的人。”
　　“我可以！我找人给我们办……”
　　傅乐失笑，直拔冷水：“可你不是我爱的人啊。”
　　严华被噎得连范锐已经靠近了都不自知。
　　范锐无声无息走近他俩，高大颀长的身躯形成一股阴沉的阴影，逼人注意。傅乐转头，随即撞上他的目光。
　　啧，找半天，才回来。
　　傅乐却不给好脸色，强硬地甩过脸，挣开范锐的复杂眼锋，随意望向远方。
　　身边有阵越演越烈的阴阴森森，严华下意识侧过头，一见范锐，立马回神了。
　　范锐盯着傅乐，此时瞥了严华一眼，严华握着傅乐的手特意紧了紧，却意外地被傅乐摆脱了。
　　严华顿时起火，热嘲冷讽地明知故问：“乐乐，这种场合，不是他有资格来的。钱婉知道吗？”
　　现在知道提钱婉了？傅乐懒得搭理严华，更不想理范锐，索性兀自转身走。
　　走了两步，手臂就被跃上来的范锐捉住。他气息近在耳畔，却半天不说话。
　　傅乐更气了，使劲甩手。
　　“我……”
　　范锐正要张嘴，台上恰巧传来钱婉的声音：“各位宾客，非常感谢大家抽空来跟我一起庆祝生日。接下来我要演奏一首自己编的曲子，大家喜欢的话，跳舞吧。”
　　四周响起热切掌声，尔后慢慢安静，台上的麦克风传来缓慢悠扬的舞曲调子。
　　严华望向台上，钱婉坐在钢琴前，投入演奏。
　　听着乐声，范锐换了个主意，跟傅乐说：“我们跳支舞？”
　　傅乐瞪眼看他。
　　范锐苦笑：“我们来这一趟多不容易啊，再留点回忆嘛。”
　　傅乐微怔，隐隐动容，“……好。”
　　严华眼睁睁看着范锐抬起傅乐的手，搂上她的纤腰，带她移步至宾客之中的舞池，想拦又动不了手。
　　钱婉编的曲子调调缓慢，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跳舞的一对对几乎都在原地轻挪步数。
　　傅乐平行的视野内，是范锐的领带结，他扯过，略显凌乱。
　　傅乐皱眉：“发生什么事？”
　　范锐瞳仁里是傅乐低垂的脸，听见问话，他顺着视线看向自己的领结，低低“啊”了一声，编：“刚才租车公司找我，问我什么时候结账。我打张五行手机，谁知那货不接电话，我有点急，就不停打，不停打……”
　　傅乐仰起脸急问：“那怎么办？结账了吗？要不我来付！”
　　她一焦急，原本不悦的神色减褪了许多。
　　范锐笑了出来，“我搞定了，放心。”
　　“你付钱了？这样吧，回去我把钱还你，这钱别找五行要了，他家里还有弟妹……”
　　“不可以。他闯祸把车撞了，掏一万块买个教训，不贵。”
　　“话是这么说……”
　　“你再护他，我要吃醋了。”
　　范锐说这话时，用额头蹭了蹭傅乐的。
　　傅乐下一秒定了格。
　　见她果露的肩膀、颈项以及脸蛋渐渐染上一层樱红色，范锐心情好了不少，编故事的能力再上一层楼：“我认识一个修车很厉害的师傅，求他帮忙把辉腾修好，好完壁归赵。不过那些费用呀，要怎么填，我左想右想，就出去酒店外面买了张彩票，中个二等奖就好……”
　　傅乐抢话：“你傻啊？彩票都是骗人的！”
　　“总有一个是真的。打个赌，看能不能中。”
　　“别扯虚的，想想实际办法……”
　　“那你不生气了？我刚才走开，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把她留给严华的，真不是。
　　范锐将话峰转得猝不及防，傅乐噎了。
　　“不生气了吧？”
　　他又用额头蹭了蹭她的，傅乐不仅脸红，还脸烫了，说起话来声若蚊呐：“我以为你又故意的，跟他约好似的。”
　　范锐发誓：“我没有。”
　　傅乐望着他，范锐近在咫尺的脸越看越俊，眼里星光点点，挺直的鼻梁下，那双唇能散发诱人的特殊香味，是酒香还是人香？教人想尝一尝。
　　她说：“我信你。”
　　幽静的钢琴曲，四周的灯火又暖又懒，到处都是一双一对的人在相拥慢舞，这方世界充满狗粮。
　　傅乐与范锐近贴的两具身躯，似有若无地擦着火花，气息交融，双方都有点心照不宣——再近一点点，就该来个吻为今晚的完美作落幕。
　　傅乐微微仰起下巴，眼帘低垂，樱粉色的柔唇随时随地等着眼前人去摘取。
　　无声的邀请就像一双勾住他脖子往前拉的无形手，范锐后颈越来越沉，不由自主往前倾身低头，不想犹豫。
　　然而，裤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震闹不停。
　　俩人微惊，傅乐士气骤降，尴尬地别开脸，并催范锐快接电话。
　　范锐暗叹，不耐地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又立马把屏幕挡起来。
　　“我去那边接。”
　　舞不能跳了，范锐牵着傅乐走到角落，安顿她坐好，再走到栏杆那边重新查看手机。
　　对方已经挂了电话，范锐拔回去。
　　一接通，就传来厉声质问：“姓范的，你答应过什么？你不能碰乐乐！”
　　范锐默了默，才说：“我为什么要跟拖着不办事的人讲信用？”
　　“牌照的事你说办就办？我花多少心思去打点，你懂个屁！”
　　“抱歉，我不懂。”
　　“你……”
　　严华气结，竟然说：“你今晚把乐乐带去1988号房，我明天跟你签合作协议！”
　　范锐皱眉，酒店外的璀璨夜色在他眼眸里变得灰灰暗暗，“严公子，今天钱小姐生日，你未免太明目张胆……”
　　“你要是不照办，我跟你的竞争对手签协议。”
　　“世娱没有竞争对手……”
　　“我签了你就有！”
　　严华狗急跳墙。
　　他刚才在一旁看着傅乐与范锐跳舞，越看越不安。
　　范锐出现在这里，不仅仅是为陪傅乐过来应酬这么简单。卫视牌照的事，严华敷衍不了他，没有实际利益产生，讲效率的范锐会找其它路子。假如他找到了，严华对他来说，也就路人丁。到时别指望范锐帮忙把傅乐怎样怎样，就怕范锐会亲自上阵，把傅乐也吃干扒净，就像刚才他忍不住要亲傅乐一样！
　　范锐扫视四周，找不到严华的身影，收回视线时，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傅乐正低头玩手机。
　　电话那一端已经挂了，不给讨价还价的机会。
　　范锐收起手机，盯着鞋尖前的草坪沉默。
　　傅乐不时抬头看他，看他没聊电话了，便走过来招呼：“我们回去吧，大景哥担心了。”
　　张五行把撞车的事告诉了伍大景，最近浑浑噩噩的伍大景，一听，就清醒了几分，追问傅乐跟范锐去了哪。张五行回答不出，伍大景起手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催他把傅乐喊回家。
　　“你想什么？”
　　见范锐没回应，傅乐拽了拽他衣尾。
　　“没什么，”范锐抬头望向远方，牵上傅乐的手，“走吧。”
　　俩人往玫瑰拱道走，一位侍者路过，巡例询问：“先生小姐，需要酒水吗？”
　　傅乐跳过一会舞，确实有点渴。托盘上除了一杯葡萄汁，全是白酒，她端起葡萄汁，喝了一半。
　　范锐心不在焉，眼里完全看不到侍者，更别提渴不渴了。
　　穿过玫瑰拱道，离开宴会场地，进了电梯，范锐犯起纠结。电梯的数字按键，19楼跟1楼，明明相距很远，但他却有一种害怕按错的恐忧。
　　他俩身后跟着有人进电梯，对方探过手直接按了19楼。
　　亮起的数字19刺了范锐的眼，他猛地偏头看向对方，不是严华。
　　傅乐没留意到范锐的不妥，自然伸手按了数字1。
　　电梯会先到19楼。
　　电梯下行期间，范锐从脚底冒出一股坠感，又沉又虚，明明脚踩着地，人却浮浮然，很不踏实。
　　“叮”一声，到19楼了，按键的那个人出了电梯。范锐想过抬步，可地面有502，粘住他的鞋底，他钉在原地，寸步难挪。直至电梯门缓缓关上，继续往下行。
　　坠感好像轻了些，人不那么飘了。范锐暗暗运气，好一阵，他看向傅乐，发现她不妥。
　　她脸色无故发红，眼皮老眨，虽然站着，实则微微摇晃。
　　“乐乐？”
　　“啊？到家了？”她语无伦次，意识迷迷糊糊，“我想躺下来……”
　　傅乐伸手抹了把颈脖，觉得很热，但不出汗，难受。
　　范锐一个凛冽。
　　那杯葡萄汁！
　　吊！严华这个人渣！
　　他扶稳傅乐，“没到，这是酒店。”
　　“不行，我要洗澡……”傅乐伸手就要扒自己的衣服。
　　范锐一把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来，并劝她忍一忍。傅乐听不进去，浑身又躁又麻，恨不得拿皮肤蹭些什么。
　　电梯到1楼了，好几个人从外面进来，看到傅乐伏在范锐怀里嘤嘤咛咛，他们都摆出一副“我懂的”的偷笑表情。
　　范锐无语，赶紧扶着傅乐出了电梯。
　　离开酒店大堂，他给李旗打电话，李旗却说：“范总，我拉肚子……”
　　隔着手机都闻到一股臭味，范锐挂了电话，直接招手唤来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看了一眼傅乐，体贴问：“先生，去医院？”
　　范锐：“……去隔壁的倾城酒店！”
　　出租车司机心里啧了声，这乘客有钱，好一座五星级的嘉年花园不睡，非要去睡倾城。司机懒洋洋道：“抱歉，少于三公里路，不接。”
　　范锐不废话，摸出裤兜的钱夹，扔过去一叠红民币。
　　司机血槽满格，踩油疾呼：“坐稳了先生！”
　　送你上天！
　　来到倾城酒店，范锐一甩VIP卡，立即有服务员护送他上特定的豪华套房。
　　几经周折，范锐总算把武武拳拳的傅乐放到床上。
　　傅乐绻缩着身子，始终要扯衣服，范锐拿床单把她的手捆住，她不满了，闭着眼嘤嘤叫。
　　范锐一额汗，抄过酒店配备的香烟，走到阳台抽去了。
　　以前有过没眼色的给女人下药送到他床上，他嫌对方神志不清，做起来不清不楚，怕惹麻烦，把人退回去了。这严华，居然也来下作的伎俩，嗤！
　　里面的傅乐哼哼唧唧，听得范锐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戒烟好多年了，今晚一抽就三根三根的来。
　　不出意料，严华又来电话。
　　“姓范的，你把乐乐送哪了？！”
　　他撕喉咆哮，似乎要用音波把范锐杀死。
　　范锐慢吞吞说：“回家了啊。还是家里舒服。”
　　“你不要牌照了？！！”
　　“当然要。”
　　“那你把乐乐还给我！一分钟内，快！！”
　　“还什么还，她什么时候是你的？”
　　“擦！擦你妈的！姓范的你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
　　“怎么不放过法？”
　　“你他妈的跟我少废话！我要人！”
　　“我也要啊。”
　　“你……”
　　“你好烦，烦过女人。”
　　范锐把电话挂了，还关机。
　　才关机，房间里就传来“轰”一声闷响。
　　范锐一呆，拔腿就往内冲。
　　傅乐从床上摔下来了，虽然铺了地毯，不会摔伤，但也够她嗯嗯啊啊地叫一阵。
　　范锐蹲下去，抱起她就往浴室走。
　　他把她放在浴缸里，打开花酒，水柱照头照脸地浇她。
　　范锐：“快给我醒醒！”
　　傅乐大叫，尖叫，站起来逃，无奈逃哪，水柱都追着她喷。
　　浴室地面全泡了水，双手被捆的傅乐脚一滑，眼看又要倒。范锐倾身救她，她却恶作剧般，推着范锐往地上倒。
　　又“轰”一声，两具交叠的身躯重重地摔到瓷砖地面上，范锐垫在下面，后背一阵麻痛。
　　吊！
　　“活该！让你浇我，活该！”傅乐伏在范锐身上，她没受伤，还乐哈哈的，报仇成功。
　　花洒被扔到一边，强劲的水柱继续往上喷，沙沙沙响，躺地上的俩人早就全身湿透。
　　范锐累了，哄着：“你先起来。”
　　“就不起！”
　　“这样会感冒。”
　　“感冒就感冒！”
　　“……你……你别蹭……”
　　傅乐找到解决体内的难受的方法了，就是蹭他！他身体很硬，却像铺了毛毯，不仅不硌人，还温温的。
　　她用长腿蹭他的长腿，用胸口蹭他的胸口，越蹭越起劲，着魔一样。她好难受，明明很热，却不发汗，聚成一股力量压积在体内，无处发泄，再不爆出来，就会憋死！
　　范锐被她蹭得没谱，身体失控般起了反应。
　　“停……”
　　他推她起来，却不知她变沉了，还是他变无力了，竟推不动。
　　“范总……”傅乐喊他名字了，含含糊糊说话：“你为什么不亲我？人家男女朋友都会亲亲的，你一直都不……是不是不喜欢我……”
　　范锐被问得哑口无言，呆着望天花板。
　　“是不是你准备去当明星，红了就会甩我，所以都不碰我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真好人……”
　　范锐：“……”
　　“今晚我很高兴，穿得漂漂亮亮的，出席晚会，还跟这么好的你跳了舞，好像梦里面的公主……”
　　“范总你这么好，但要跟我分手是吗？我真倒霉，每次都是高攀……”
　　她脑袋枕在范锐颈项间，范锐直觉有股温热淌过。
　　“乐乐……”
　　他喊了她一声，她猛地抬起头，在他身上爬了爬，爬到跟他面对面。
　　躺着的范锐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傅乐，她脸上又是眼泪又红通通，瞳仁则特别黑，黑洞般能吞噬范锐。
　　“范总，我们亲一下吧，就亲一下好不好？十秒种？五秒？三秒好了！”
　　话音才落，傅乐就吻了上去，扎扎实实的吻住范锐的双唇。
　　两双凉凉的唇交叠，范锐僵了。
　　傅乐一边吻，还一边数数。
　　“一……二……”
　　不过数得特别慢，慢到，“三”迟迟不出现。
　　范锐听出她口腔里要吐出“三”时，一把按住她脑袋，把舌头伸出来，再闯进她的，将纯粹的唇吻变成深度舌吻。
　　浑身难受的傅乐，仿佛此时得到解药，她对范锐的舌头不但不抗拒，还穷追不舍，含着纠，绕着缠。
　　范锐不甘落后，起身将她压在身下，双手肆意游历于她身体的每一寸。
　　长裙太长，又湿，粘住傅乐的皮肤赖死不走。范锐怎么往上拔都拔不尽，心一急躁，双手使劲，直接把裙子撕裂了。
　　撕帛的声音特别清脆，傅乐听出个刹那的清醒——“啊！裙子要还戏服……”
　　范锐把她的“部”字吐进嘴里，并将整条裙子从大腿撕裂至胸口，从中间剖开，拔走，终于看到他最想要的无边春色。

　　☆、动心了没？……

　　傅乐醒来时，其实范锐也醒了。
　　昨晚俩人太疯狂，张扬得跟平日自己的画风对不上号，所以醒了后，俩人都有点懵，便不动声息地继续装睡，等着看对方先动的反应。
　　范锐在倾城酒店特定的豪华套房，格局按照单身公寓设计，厨房书房一应俱全。而昨晚从浴室爆发的混战，一路杀过书房，掠过厨房，甚至连偌大的落地窗都没幸免于难，最后在床上一决高下。
　　战线太持久，稍为回忆，激战场面就占据了整个脑海。宿醉的人第二天最头痛，纵/情的人第二天最难堪。傅乐悄悄往上提了提被单，盖住发烫的耳根。
　　纯白色的被单下，是两具相拥的果体。被单太薄，轻易勾勒出俩人交缠的起伏躺姿——强壮的男人手臂横过女人腰间，一条坚硬的腿圈住了女人下/半/身，绝对的占有。
　　俩人静静在床上闭眼了半个多小时，都没等到对方先动，却都等到手机响起。
　　俩人手机分别闹个不停，傅乐跟范锐都怕吵到对方，赶紧起来去翻找手机。
　　一个在床边找到，立即接听。另一个在书房找到，也马上接了。
　　傅乐这边是张五行打来的，他急吼吼问：“乐姐，你在哪啊！昨晚一直不接电话，担心死人！”
　　傅乐坐在地毯上，身上裹着被单，抓着凌乱的长发，想说话却发现喉咙特别哑，清了好一会才发出声音：“我没事。等会就回来。”
　　张五行继续啰嗦，说伍大景担心她，又说要提防狼。
　　傅乐：“……”
　　昨晚的狼明明是她。
　　好不容易挂掉电话，傅乐陷入好一阵的怔忡。直至她看到赤/条/条的范锐从书房出来，光果着身子并未使他有半分扭拧遮掩，气势依旧如虹，行走依旧起风，带来的视觉冲击不能再大，傅乐连忙背过身爬回床上。
　　爬了一半，一双结实手臂从后面绕过腰间，扶起了她。
　　傅乐跪在床上边沿，双手提着被单护体，果背贴着范锐温热的胸膛，臀部相触的是他的根命之源。她望着前面的落地窗，厚重华贵的窗帘并没有紧密拉合，一道光闯过一条缝，钻了进来，将衣物乱扔的满室狼藉，照耀给俩位当事人看。
　　傅乐愣愣不敢动。
　　范锐站在床边，拥着床上傅乐的软躯，下巴枕在她果肩上，用哑得发紧的嗓音道了声“早”。
　　傅乐张张嘴，半天才回了一声：“早。”
　　她听到耳窝边传来闷笑，以及范锐沙哑的问话：“记得昨晚睡之前你说过什么吗？”
　　傅乐囧。
　　范锐双手往上移，扣住傅乐的胸口，逼问：“说过什么了？”
　　傅乐风中凌乱，脑里出现什么就答什么：“再……再快一点！”
　　范锐皱眉，从喉间发出疑惑：“嗯？”
　　傅乐闭上眼，豁出去：“再深一点！”
　　范锐：“……”
　　空气安静了两秒。
　　“我是问，你昨晚临睡时说了什么，不是问，你昨晚都说过什么。”
　　范锐口齿清晰地把问题再表述了一遍。
　　傅乐的脸炸烂了，打着牙颤反问：“我，我说什么了？”
　　范锐低低的笑，身体不自得撞了撞她，喃喃：“你说起来要再做三遍……”
　　话音结束于他落在傅乐肩上的吻，傅乐感到身后鼓起一股坚硬的力量，蠢蠢欲动。
　　她：“……”
　　离开倾城酒店时，已经是下午。
　　范锐有VIP卡，不需要在大堂结账，但他走了一个过场，演给傅乐看。
　　傅乐坐在大堂沙发等着，身上穿的是酒店送过来的简洁衬衫与牛仔裤，而那条被范锐撕烂的黑长裙，以及他那身湿透的西装，齐齐躺在酒店纸袋里，放在她身侧。
　　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又是陌生号，马上挂断。进来短信，还是陌生号，她看都不看就删掉。
　　刚才傅乐跟范锐进行三次时，发现自己手腕有勒痕，于是贼兮兮地问是不是昨晚范锐跟她玩过50度灰。
　　范锐无奈叹道：“是怕你发作，被别人看光。”
　　傅乐：“？？？”
　　范锐说了真话：“你被严华下药了。”
　　傅乐猜测，那些陌生来电陌生短信，百分百是严华打来发来的。他太卑劣，根本不是以前的他！傅乐不会再见他，不听他说任何话。同时的，她替钱婉感到宛惜。
　　范锐坐到她旁边，伸手在她脸前扬了扬，“想什么？”
　　傅乐回过神，闻言就答：“你说，我要不要把严华昨晚的劣行告诉钱婉？”
　　范锐失笑，“你以为她不会知道？”
　　傅乐：“……”
　　的确，钱婉也许是知道的。
　　范锐牵过傅乐的手，拉她起来走，“别人的事让别人烦去。”
　　傅乐拧起旁边的纸袋，看范锐一身休闲服，也是酒店送上来的，不觉为星级酒店的贴心服务点赞。
　　“你要发票了吗？”
　　她问范锐，范锐愕然：“没要。”
　　傅乐：“去要。”
　　范锐：“要来干嘛？”
　　“这么烧钱又美好的一个晚上，我要回去把发票裱起来，以作纪念。”
　　傅乐表情太认真，跟老师叫学生去要家长签名一样。
　　范锐：“……”
　　拿到发票，傅乐小心翼翼把它放起来，“太贵了，我明天还你一半钱。”
　　范锐拉着她往外走，“不用。”
　　直觉傅乐要反驳，范锐挑眉瞪她，“听话！”
　　沉稳的语调带着宠溺，听得傅乐耳根软，马上闭嘴。
　　俩人回到世娱，在附近吃了碗桂林米粉，再上5楼戏服部还衣服。
　　傅乐拼命哈腰道歉，说会按公司规定赔偿。
　　戏部服负责人是赏衣爱衣的人，一条好端端的高订裙子被撕成碎布，一套好端端的高订西装变成落水狗，她越看越伤心。不过瞥了眼朝她黑脸的范锐，她含泪笑着编故事：“没关系，其实它们都是A货，地摊价200元。”
　　傅乐：“……”
　　骗她读书少？
　　负责人抹着脸笑道：“你没读过《项链》吗？因为项链是假的，佛来思节夫人才会大方借出啊。”
　　傅乐呆呆听着，觉得不是一回事。不过可能跟范锐体力运动做多了，脑供氧不足，想着想着，她又感觉是那么回事。
　　傅乐再度确认：“所以，我们一共赔400块就好了？”
　　负责人含泪点头。
　　傅乐吁了口气，爽快地掏出400块还给负责人，走之前对她说：“再见了，佛来思节夫人。”
　　负责人：“……”
　　离开戏服部，傅乐跟笑得欢的范锐说：“后勤部借的辉腾，会不会是假辉腾？其实只是帕萨特？！”
　　范锐：“……”
　　“还有你，会不会是假范总？”
　　范锐笑不出了。
　　俩人回到道具房，无可避免迎来伍大景与张五行的一顿口水。
　　孤男寡女一夜未归，如今又同时出现，都是成年人，当然明白怎么回事。
　　伍大景懊恼：“怪大景哥最近脑积水，没看好你。”
　　傅乐：“大景哥，我没事。”
　　伍大景扫了她一眼，长发披肩，红光满脸，能没事？他哭丧着脸抽烟，没了没了，好白菜都被狼吃干扒净了。
　　范锐看不过眼，这伍大景摆明把他当禽兽看。
　　他严肃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乐乐。”
　　话是对伍大景说的，也不知伍大景信不信，反正傅乐听见了，她信。

　　☆、动心了没？……

　　歌神下个月尾在A市举行巡回演唱会，演唱会筹办方跟世娱合作，A市举办场地广场体育馆的布置将由世娱负责。
　　今日道具组收到舞美组的通知，跟灯光组同事一起去体育馆走现场。
　　路上，坐在皮卡车后座的范锐问旁边的傅乐：“你要不要去看歌神的演唱会？”
　　傅乐：“肯定要的！”
　　范锐：“我有……那我去买票。”
　　“买？你吃错药？歌神的门票一放出来就售馨，你上哪买？！山顶位都没你份！”抢答的是副驾位的伍大景。
　　驾车的张五行反驳：“不会，某宝上很多黄牛票，我查过了。”
　　“黄牛票太贵。”傅乐跟范锐说：“不要买票了，到时我们会全程在后台跟踪，不忙的时候可以窜去前台看一会。”
　　范锐：“……”
　　他有一大叠VIP票好不好？然而毫无用武之地。哑巴吃蜜糖，甜也说不出。
　　张五行：“对对，没准在后台还能碰上歌神要个签名，比在观众席看有意思多了。大景哥，能不能帮我再整个工作证？莫玲说想去后台看看。”
　　伍大景：“莫玲是谁？”
　　“呃，同事……”
　　抵达体育馆，道具、舞美与灯光三个组长拿着图纸，带着自己组员绕着舞台边走边商议，不时指指划划。
　　灯光组长：“到时所有音响设备都是歌神团队自带，灯光设计他们也制作完了，我们只负责协助操作。”
　　舞美组长：“舞美也一样，设计工作都是歌神团队完成。不过道具就要全靠你们了，毕竟运送道具成本不划算。”
　　伍大景接过对方的话：“小意思，都是实物道具，床啊衣柜啊灯架啊，我随便从家里搬几件过来就是。”
　　灯光组长：“……”
　　道具组的工作有这么简单？
　　舞美组长：“重点是这只船，”他敲敲图纸，“到时舞台会变成水纹图案，歌神要站在船上面唱歌，船要绕场一周。”
　　伍大景：“船戏嘛，明白，没难度！”
　　几组组员在体育馆测试各项现成的设备，量尺寸，列备忘，一忙忙到中午。
　　中午他们在体育馆吃饭盒，几个人出去接外卖，傅乐走在最后。
　　“乐乐！”
　　有人喊傅乐，但她头也不回，拔腿就走。
　　严华两步追上去，捉住她手臂，并强行把她拉至旁边的窄巷子里。
　　傅乐手上拧着组员的饭盒，她没心思跟严华争什么，也不怎样反抗。
　　相较她的平静，严华很激动。
　　他脱口就质问：“你拒接电话，不回短信，没关系，你向来这样对我。但是，你把短信内容都看了吗？”
　　傅乐侧着脸望其它方向，面无表情，话无语气：“抱歉，我向来都不看你的短信写什么。”
　　“这回不一样，乐乐，别上姓范的当……”
　　傅乐抢话：“那就上你的当？”
　　严华一愣，追问：“上我什么当？”
　　傅乐瞥了他一眼，那发自眼底的厌恶与鄙夷，教严华心都碎了。
　　严华咬牙：“姓范的跟你说了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别浪费我宝贵的午饭时间！”
　　“我想你认清姓范的真面目！他接近你，只是想利用你，利用你逼我帮他拿牌照！”
　　傅乐除了微微冷笑，没什么大反应，“拿什么牌照？逼你？我看是你逼他吧，逼他把我送去你的1988号房是不是？”
　　“……”
　　严华心虚，稳了稳神才自辨：“我是怕他对你不轨，送去我的地方，你才会安全……”
　　傅乐冷问：“那你往饮料里放药？”
　　严华没听清，愣着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在饮料里放药！”
　　傅乐压着嗓子，话从牙缝里出来。
　　严华想了想，脸色霎时惨白，“我……我没有！”
　　傅乐盯了他片刻，笑了出声，轻飘飘说：“钱婉在你也敢，我服了。”
　　“我没有！”严华往她跨了一步，近在她额前辩驳：“我凭什么要这样做？姓范的含血喷人！药是他放的才对！”
　　傅乐：“不可能他放。”
　　如果药是范锐放的，他不会绑她手，也不会要在浴室淋醒她，更不会强忍着，直至她主动，他忍无可忍。
　　“不想听你废话，我们要吃饭。”
　　伍大景跟张五行饿不得，傅乐转身往巷子口走。
　　严华上前拦她，手却被谁一把甩开。
　　他转头一看来者，手顿即握成拳，照口照脸挥过去，嘴里骂着：“人渣！”
　　范锐没有躲，正正吃下这一拳，整个人往后趄趔了几步，眼看要摔。傅乐顾不得手上的饭盒，狼狈地追过去扶。
　　严华见状，气极而笑，指着范锐斥：“怎么的？演戏演上瘾，用苦肉计？”
　　傅乐冲他喝：“你闭嘴！”
　　严华的喉咙涌出一阵心酸苦涩，俊秀的白脸扭成一团，“你护着他？明明药是他放的，陷害我，你傻啊？还敢信他？！”
　　傅乐正要回驳，范锐拉住她，“你先回去，我来跟他谈。”
　　他右边脸颊肿了一片，嘴角渗出血丝，说话时舌头都是直的。
　　傅乐愣是不走，“要走一起走！”
　　范锐失笑，一笑，扯动脸部，痛得他吡牙咧嘴。
　　“别那么悲壮，伍大景他们饿得吱呱乱叫，你先拧饭盒回去。”
　　傅乐：“……”
　　范锐：“对付前男友这种事，是现男友的份内事，你得给我机会站好这个岗。回去。”
　　“现男友个屁！姓范的你少装模作样，看你我就恶心！”
　　严华这么一吼，傅乐跟他作对似的，立即跟范锐说：“行，这里交给你！”
　　她甩头就走，走一半，回头提醒：“打架要打赢，别丢我俩的脸！”
　　范锐与严华：“……”
　　傅乐还没走远，严华就上前提起范锐的衣领。
　　范锐瞥向傅乐，她应该听到动静，但没有回头插手，留给他的是绝对信任的背影。
　　他俩的无声交流，激得严华火冒三丈，挥手又要一拳。
　　范锐及时抬手挡过，起肘就朝严华下颚一击，将他推开。
　　严华往后倒，扶了墙才站稳，他光滑的下颚眨眼起了一片青紫。
　　傅乐已经走远，回到体育馆内。
　　范锐收回追踪的视线，用舌尖顶了顶肿了的腮帮，跟严华开门见山说：“刚才给你揍一拳，是我的确一开始有愧于乐乐。剩下的，跟你没关系。”
　　严华：“我擦你……”
　　“话说重点。严公子，你再骚扰乐乐，别怪我扯你后腿。”
　　范锐不是不怕严华找傅乐揭穿他原本的目的，也使手段威吓，只是没想到严华会尾随他们来到体育馆。
　　严华朝他唾弃地吐了把口沫：“一张破照片就妄想我不揭穿你，你未免将自己想得太厉害。”
　　范锐不疾不徐的：“是张破照片没错，而我也不厉害，厉害的是网友。现在网络发达呀，一个馒头可以引发一场血案，一张照片甚至一句话也可以引发一场风波。严公子之所以听从父母的话，当初放弃乐乐，不就是因为珍惜继承者的位置？假如你的绯闻满天飞，听说严家家风很严，到时别提权力中心了，恐怕连严肃制药也轮不到你手上。”
　　严华冷笑：“网上要传，我会压，这事不值一提。”
　　范锐点点头，不否认，“虽然你没有亲兄弟姐妹，但你的堂兄弟不是省油的灯，钱小姐生日那天，我跟他们聊过，他们对一起跟你玩的事很感兴趣。”
　　严华表情绷紧，说话硬绑绑的：“他们会搭理你？”
　　范锐反问：“你一开始不也搭理我吗？”
　　严华：“……”
　　“严公子家族庞大，关系盘根错节，跟我这种没亲戚的就是不一样。”范锐往巷子口挪步，望着外面的大马路，“我倒想找个亲戚谈谈亲情，一起玩。”
　　巷子里静了数秒，尔后响起严华的问话声：“你跟我都谈崩了，乐乐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为什么还拽着她不放？”
　　范锐顿了顿，再抽着一边脸笑，“懒得跟你废话，有人等我回去吃饭。”
　　说罢，他捂住右边脸颊离开了巷子，不多看严华一眼。
　　踏入体育馆，傅乐就在范锐视野内冲他招手，他笑着走过去。
　　瘫坐在观众席吃饭盒的伍大景瞥见他肿了的脸，幸灾乐祸：“哇，去了隔壁医院整容？”
　　傅乐早就备好药油要帮范锐涂，俩人交头接耳说了好些话，范锐才理伍大景，但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发起另一个话题：“我要搬去你们宿舍住。”
　　伍大景与张五行当场喷饭，傅乐也意想不到，愕然地望着范锐。
　　“吊！”伍大景抽纸巾擦嘴，第一个反对：“没空房间！”
　　张五行第二个反对：“我冰清玉洁，不跟人睡一张床！”
　　范锐：“……”
　　明明是世娱的福利，他们凭什么霸着不让？
　　他：“我睡客厅。”
　　伍大景：“不行！那是八旧的地盘！”
　　范锐：“那我去人事部投诉！”
　　“……”
　　衰仔！正衰仔！
　　范锐说搬就搬，动作爽快。抗战神剧《决战二十天》正式开机那日，他已经过上跟傅乐一起上下班的出双入对小日子。
　　至于他睡哪？关灯前睡沙发，关灯后睡傅乐。
　　傅乐原本是拒绝的，伍大景与张五行就在隔壁房间，影响多不好。
　　但范锐终日在她耳边神神叨叨：“我怕黑，我怕狗，我怕鬼！”
　　“那你非要搬进来？”
　　“这不是，因为你。”
　　傅乐血槽一秒清空，卒。
　　伍大景跟张五行岂会不知他俩关灯后有猫腻？不过看在傅乐份上，他们不出面打扰，只派出八旧偶尔骚扰骚扰。
　　比如现在——
　　范锐伏在傅乐身上，身下节奏猛烈律动，傅乐一双莲藕臂挂在他肩头上，无法抵抗。
　　俩人正酣然时，门外传来沙沙沙的刮木声，近且直接。
　　范锐整个人一僵，傅乐觉得他全身更硬了。
　　她微喘问：“怎么了？”
　　范锐额头的汗珠滑过脸颊往下滴，湿了傅乐光洁的颈项，“八旧在敲门。”
　　傅乐：“……”
　　她起来翻个身，反客为主将范锐推倒。
　　“那你躺好，我来。”
　　范锐：“……”
　　八旧做了件好狗好事。
　　转眼暑假结束，收视淡季伴着开学季到来。《华丽天桥》的后期制作依时完成，开始在世娱视频网站一至五连播。
　　小成本剧，除了世娱视频网发了条广告，其余皆无。
　　潘导率先卖力宣传，在自己微博上为作品摇旗呐喊。
　　小飞侠彼得潘：《华丽天桥》今天正午12点在世娱视频网开播，欢迎观看，有惊喜喔！#华丽天桥#
　　可惜他人气单薄，微博转发量只有寥寥几十条，多半是剧组的演员支持，无奈他们都是N线艺员，影响力微不足道。
　　不过好剧还是有人欣赏，开播几天，斩获了一批粉丝，当中百分之九十都是称赞剧集拍摄效果太美。
　　有粉丝在潘导微博下问他是否摄影出身，为什么能把镜头拍得这么唯美。
　　更有剧集参演演员本身的粉丝追过来留下评论：
　　此用户路过：哇靠！潘导你把我家朱朱拍得好美啊！大长腿101分！[爱心][爱心]
　　厦门余文乐：我家成成也拍得特别帅好不好！所以为什么你还不红！！[哭崩]@成成
　　来瓶敌敌畏：我发现了，导演连路人甲都拍得出尘脱俗，彼得你是全程用了美颜吗？[摊手]
　　我是个瓶盖：潘导好像是摄影系毕业的，把拍剧当成摄影来搞，厉害了我的小飞侠。[拇指]
　　宁泽淘的老婆：你们看看潘导以前的摄影作品，一样美到无朋友！！[图片][图片]
　　小飞侠彼得潘：多谢大家盛赞，要一路追喔，会有惊喜。[开心][开心]
　　客厅里，张五行刷完微博，告诉大家《华丽》开播了，“大景哥，你到时看看，里面会有范总走CAT WALK。乐姐你不看吗？”
　　傅乐抱着抱枕看电视，吐出葡萄籽才回：“不看。”
　　挨着她坐的范锐暗忖：看不看都没关系，反正全剪了。
　　他伸手往茶几拿葡萄，继续喂傅乐。谁知八旧恰巧经过，狗毛刮过他腿，惊得范锐浑身炸毛，倏地收起双脚，绻缩成团窝到沙发深处，藏在傅乐身后瑟瑟微抖。
　　“乖，乖。”
　　傅乐习以为常，一边看电视一边抬手往后摸了摸，哄两句，头都不回。

　　☆、动心了没？……

　　不知几点的时候，范锐的手机响了。
　　他懵懵松松醒来，伸手翻了翻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后马上挂断。
　　手机时间显示清晨五点多，窗外已经见白，卧室里亦一片暗亮。
　　范锐轻手轻脚坐起来，悄悄抬起傅乐的脑袋，从她颈下抽回自己的手臂，慢动作下床，再迅速抄过手机，闪出卧室，越过客厅，走到露台，给李旗拔回去。
　　“什么事？”
　　“范总，那部IP作品的作者昨晚收到原作者代表律师的律师信，正式被起诉，我们世娱也收到律师信，对方要求我们停止一切拍摄工作，否则一并起诉。”
　　范锐：“法务部怎么说？”
　　“他们说能告赢的机会其实不大，因为被告不是纯粹的复制粘贴，要入罪有相当难度。”
　　范锐没有立即应话，李旗又说：“范总，我个人认为现在停止一切筹备工作还是来得及的。”
　　之前劝过几次皆无果，李旗继续劝。
　　范锐：“收到律师信就打退堂鼓，那法务部养来干什么的？全炒了吧。”
　　李旗：“……”
　　下一秒，范锐挂线了。
　　他回到客厅，准备进傅乐卧室继续睡觉。
　　然而一转眼，视线就落到在门口趴着睡觉的八旧。他僵了僵，步速放缓。
　　不知八旧睡着还是醒着，总之突然间，它竖起了尾巴，还摇了摇。
　　范锐猛地一身疙瘩，后背贴着墙，不动了。
　　直至七点多，大家陆陆续续起床。
　　傅乐醒来时，另一半边床凉飕飕的，没有范锐身影，她披上衣服出去找人。打开卧室门，就见范锐贴墙站在门口外面，傅乐朝他欣然一笑：“起这么早啊？”
　　范锐干笑：“早。”
　　抗战神剧《决战二十天》拍摄进程如火如荼，又一外景午休时，傅乐跟范锐坐在树底吃饭盒。
　　他俩边吃边聊天，小声说大声笑，本来跟他俩坐一起的张五行啃不下这狗粮，提着饭盒走人，去找伍大景做伴了。伍大景早跟场记那班单身狗混一起，坐一排清一色人模狗样，看着心理平衡。
　　树底下，傅乐问范锐：“你做过什么奇怪的梦没？”
　　范锐默了默，低头吃傅乐给他夹的小鸡翅，答：“没做过。”
　　“我做过！我梦见董大侠正要舍身炸碉堡，我就跟他说，兄弟，别用人肉撑，我们用透明胶！于是我跟他合力用一卷强力透明胶把炸弹牢牢粘在碉堡下，再一起逃！”傅乐说完之后，问：“是不是很怪？”
　　“……是挺怪。”
　　“后来我跟我爸说起这个梦，他说不可能，透明胶敌不过地心引力。我不同意，现场就做实验。我拿几本厚厚的英语课本捆一起充当炸弹，我爸扶着我，帮我把它们往天花顶上粘，结果用了半卷透明胶就粘得稳稳妥妥的，那几本英语书孤伶伶的在天花顶躺了十几天。”
　　“……”
　　“你小时候做过这种蠢事没？”
　　“没……”
　　“那有什么趣事？”
　　“……忘了。”
　　傅乐往范锐肩膀上枕下巴，“好好回忆，晚上跟我说。”
　　她黑白分明的眼望着范锐一眨不眨，范锐下意识地摘下自己的鸭舌帽，扣到她脑袋上。
　　午休过去没多久，片场又再开工。剧组正在拍戏期间，坐在一旁的范锐接到陌生号码的来电。
　　“范总！”
　　一接听，里面激动热情的呼声直教范锐皱眉。
　　“你中午看剧了没？终于到你出场了！称杀网民啊！”
　　潘导演在电话另一边口若悬河，隔着手机，范锐仍觉得被喷了一脸口水花。
　　“我跟你说，公司上层□□了，居然下令把你的戏份全部剪掉，我擦他妈的！我又没要他们给你片酬，怎么连个上镜的机会都不给？我用尽所有人脉关系，好不容易才把你的戏份偷偷加回去，今天来播了！你放心，这次你一定大火，到时候这操蛋的公司见你身上有利可图，就不会怪你怪我的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和平年代我们也需要抗争精神啊！否则，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范锐：“……”
　　他连个“哼”字都没回就挂了线，走到片场外面秒拔李旗的电话。
　　李旗一脸懵逼，“抱歉范总，我最近忙着抄袭IP一事，没留意……”
　　通话里，范锐把李旗骂得狗血淋头，李旗哆嗦着手操作电脑上网去看。
　　《华丽天桥》今天这一集才播完没多久，微博的热点话题已经有#蒙脸侠模特帅出银河系#，而话题的主持人，尼玛，潘导的小飞侠彼得潘！
　　小飞侠彼得潘：是不是大——惊喜？坚持看下去没有错吧。[微笑][偷笑]
　　厦门余文乐：卧擦！彼得你这是哪里找来的帅锅？！看得我春心荡漾！[摊手]成成你黯然失色了。@成成
　　福州刘德华：那块三角巾好幸福啊，可以近距离接触蒙脸侠，羡慕！[爱心][爱心]
　　山东张学友：赶紧扯走那块妨碍世界进步的三角巾！跟马赛克一个德性！[怒]
　　香港张继科：我比较想扯他的衣服，嘤嘤嘤。[咬手帕]
　　甘肃周杰伦：导演，跪求裸脸照！高价收购！
　　便衣凌凌漆：楼上几位山寨货请移玉步到茅厕一趟做个精神记录。[微笑]
　　每天都被自己美醒：真的很帅，不输你老公。@朕知道了
　　朕知道了：@力口贝日月 [微笑]
　　力口贝日月：@每天都被自己美醒，嘤嘤嘤，小酱酱，你再夸别的男人我就要哭了。[心碎]
　　一片欢天喜地之中，网友除了夸，还有猜。
　　别惹我哭qaq：虽然蒙着下半张脸，但单凭那双利目与那副身材，我就已经知道他是谁！[微笑]
　　阿西巴你妈：有点像晏奕。@晏奕
　　锦锦2队：不可能是影帝，影帝正在休假中！
　　蝶恋花恋泥：拜托，这剧都是提前拍好的，你以为现拍现播？休假就不能是？脑残粉。[鄙夷]
　　锦锦2队：影帝早就回老家！现在还在老家！不要骂人！[反弹]
　　不要点进来千万不要！：不可能是影帝，这只是世娱的小成本剧。估计是彼得发挖的新人吧。
　　我是一个萌萌的逗比：不管是谁，反正现在是我老公，各位别抢！
　　蒙脸侠模特的正牌老婆：拜托，看看我名字。冒牌货请靠边站。[微笑]
　　八戒过来：各位沉睡多年的人肉大神，苏醒吧！[微笑]
　　作为热点话题，微博上出现大量剧集播映的截图照，还有潘导放出来的私家剧照，更有“蒙脸侠模特”走CAT WALK的特辑。范锐英气逼人的形象，哪怕蒙着脸，亦光靠一副身材与气势力压四方，惹得网友尖叫，众多八卦号也跟着起哄转发，当中包括“碗都你洗”。
　　李旗气得吐血，立即给“碗都你洗”打电话。
　　“碗都你洗”听完李旗的删博命令后，讶问：“旗哥，我还想帮世娱宣传宣传呢！”
　　李旗：“宣个屁！全部压下去！”
　　“碗都你洗”不无惋惜：“那蒙脸侠到底是谁啊？”
　　不能跟着大伙愉快地八卦，浑身难受啊！
　　李旗没回答就挂了线，然后去找17楼的制作部算账。
　　用手机同样刷完微博的范锐脸色骤变。他回到片场，隔远见到张五行捧着手机在傅乐身边嘻嘻哈哈，心一提。傅乐感应到，转头望过来，她复杂的眼神又教范锐的心再一提。
　　他疾步走过去，赶苍蝇般赶张五行。
　　张五行嬉皮笑脸，损他：“嘻嘻，这回要火了吧，到时成了大明星，别忘了识于微时的道具组。”
　　眼见傅乐的眉宇皱折起来，范锐冲张五行怒喝：“滚！”
　　他第一回发怒，附近几个人被他铁青的脸色与阴狠的语气震摄到，纷纷惊讶地注意过来。
　　张五行更是被吓着了，委屈道：“这么凶干嘛，吓死本宝宝了。”
　　傅乐也是首回见范锐动怒，怕影响剧组拍摄，拉着他就往外走。
　　“气什么，五行开玩笑而已。”
　　走到外面树底，傅乐松开范锐的手，背对着他低低轻斥。
　　范锐蹙眉反问：“那你又气什么？”
　　“我……”
　　傅乐仰仰脸，还是无语。
　　范锐站在她身后侧，抬手轻抚她戴着他帽子的脑袋，抚了又抚，“明天就好了。”
　　“什么明天就好？”
　　“什么都是。”
　　当天晚上，范锐收到晏奕的微信。
　　晏奕：你搞什么鬼？？[图片]
　　图片就是范锐蒙脸模特的剧照，晏奕一眼认出他。
　　范锐：你很闲？我通知人事部，你中止休假，回来工作。
　　晏奕：手动[再见][微笑]
　　怼完晏奕，范锐放下手机，却见傅乐依旧捧着手机刷微博。
　　他俩躺在床上，傅乐睡里面，他睡外面，卧室门关得严严的。
　　范锐没收傅乐的手机，放到自己枕下，“别看了，快睡。”
　　傅乐愣着握手机的动作，“睡不着。”
　　“那做点别的。”
　　范锐翻身将她压住，手探进她睡衣内，娴熟地剥了她一层皮。
　　察觉傅乐心不在焉，他耐心安抚：“别胡思乱想，世娱最不缺的就是艺员，轮不到我火。”
　　意识处于迷乱之中，傅乐说话也掏了些心：“好多人对你虎视眈眈。”
　　网上已经涌出一批“蒙脸侠模特”老婆粉，说要人肉范锐，自带嫁妆向他求婚……
　　“那是因为你男人优秀。”
　　傅乐半眯眼，看着范锐伏在自己脸前，动着唇说：“放心，我是你的。”
　　说话间还用力撞她，直接把话撞进她心窝。
　　第二天，微博上这个话题更加热闹。
　　先是《华丽天桥》剧集突然被下架停播，二是潘导微博被锁，被锁之前的最后一条内容——
　　小飞侠彼得潘：#蒙脸侠模特帅出银河系#要被打压！这是对美学的否定，反人类！！[怒]
　　全网哗然，网友自动脑补了一部世娱内讧斗争大剧，再扬言要将范锐人肉出来，拯救潘导的美学！不少网友将自己收藏的帅哥照片贡献出来，求PS高手在帅哥脸上P一块三角巾布挡住下半脸，以此验证跟《华丽》剧照里蒙脸侠的相似度。
　　厦门余文乐：成成，要不是你就站在蒙脸侠隔壁，我一定猜他就是你！@成成
　　陛下我是皇后啊：你们P一下三角巾，看看是不是这个人→_→ [图片]
　　此用户路过：麻烦PP这个[图片]
　　你的鼻孔好大：提供PS三角巾收费服务，5毛一次！某宝店[连接]
　　热心的朝阳区市民：试试这个，保证是！[图片]
　　油炸皮卡丘：拜托，这蒙脸侠肯定是什么人物，你们那些网红照怎么可能是他。[摊手]
　　陈大嘴：就是，直觉这蒙脸侠是个人物，所以才下架停播，水好深~~~[围观]
　　□□君：传说世娱想删他的戏份，但后面几集已经上传到世娱视频网后台，不能删改，只能停播下架。世娱为了打压这蒙脸侠，不惜一切啊。
　　初一十五：楼上猛料！不过为什么要打压啊？？[一脸懵逼]
　　这事件，网友自发性强，参与度高，微博网站删博来不及，于是直接禁关键词。然而网友的智慧不容小觑，他们打游击战，左穿右插转战其它地方，编制出各种话题词，不亦乐乎地推动事情往前发展，逐一揭秘。
　　结果，即便世娱到处打压，范锐的两张真人照片到底被曝光了。
　　一张，他穿着汗衫裤叉，屈膝坐在地上，整张脸毫无遮挡，目光望着镜头以外，似乎不知道有人在拍他。另一张，他西装革履，打扮精英，跟一位被打了厚码的人靠窗而坐，看似位于某餐厅内。
　　网友心细眼利，发现西装那张照片里，桌子上放着两碗拉面，碗上印着某连锁拉面店的标记！
　　很快，有人收到一块钱转帐，便立即给那两张照片的人脸P上三角巾，再PO到网上，供大家参考。
　　网友们一对号，哇靠，喜闻乐见，完全入座！

　　☆、动心了没？……

　　范锐的真容被曝光后，有人用他的照片做头像建了一个微博，名字直接是“蒙脸侠模特”，秒吸几万粉丝。
　　这微博里，不仅收集了已经曝光的所有关于范锐的照片及视频，还公布了些私货照片。
　　厦门余文乐：哇靠！博主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大侠本人？[惊惧] @成成
　　成成V：不要再@我了，我心已碎。 @厦门余文乐
　　油炸皮卡丘：这张照片超帅！戴帽子太酷了！人肉大神快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来着？？[惊惧]
　　陈大嘴：我认得，小丸子日料店，赞我！[得意]
　　陛下我是皇后啊：这店我去过，海鲜很新鲜！[口水]
　　阿西巴你妈：我也去过，性价比超高。[拇指]
　　小丸子日料店V：多谢各位盛赞！关注本店微博，出示蒙脸侠照片收藏，即可享受堂食9折优惠！[YEAH]
　　某宝四皇冠店：出售蒙脸侠同款鸭舌帽，同款蒙脸三角巾，原厂尾单，质量保证！[连接]
　　不要点进来千万不要！：这蒙脸侠到底是谁啊？！好想睡！
　　蒙脸侠模特的正牌老婆：恶灵退散！[鬼画符]
　　内/幕君：我会告诉你们我知道他是谁吗？！关注我！粉丝达10万就进行大揭秘！
　　初一十五：已关注！@内/幕君
　　蒙脸侠模特：拉粉的滚！本微博是蒙脸侠的真爱基地！
　　焦头烂额的李旗正要联系网站，把那个山寨“蒙脸侠模特”微博给锁了，但及时被范锐喊停。
　　范锐背过身，站在落地窗前拔电话，他低声带笑的聊了大概二十分钟，再回头跟李旗交代：“这个微博先别动。”
　　李旗稍作细想，点点头。
　　范锐从32楼回到道具房，一进门，张五行就吼声问：“范总，你到底得罪谁了？”
　　公司为了打压他，连潘导的微博也封锁，动作太大。
　　范锐不想理他，不过身边的傅乐正竖起耳朵，怕且他不能沉默是金。
　　“我早就得罪人了。”
　　听见范锐唉声叹气的调调，在另一边抽烟的伍大景也瞥了过来。
　　傅乐更是讶问：“你得罪谁了？”
　　范锐朝她苦笑：“你忘了？我之前不小心拿油漆浇了个高层。”
　　大家恍然大悟。
　　范锐落寞道：“估计那高层记恨于我，发现我居然还在世娱混饭吃，所以怒火攻心要打压吧！”
　　“你不提我真忘了！”张五行拍拍大腿，“吊死那个高层！明明你都要红，能帮公司赚钱了，他那个叽吧狗杂种还小肚鸡肠的耍伎俩，我呸！范总，我帮你在网上爆料澄清！”
　　范锐被他骂得窝火，却不能动怒，惟有拿眼锋杀人，又从牙缝挤话：“你少给我再添乱！”
　　张五行被他剐了几眼，着慌解释：“哎范总，我说过八百遍了！那张片场照真不是我发到网上的！”
　　范锐冷哼：“是不是都成定局了。”
　　他在片场呆坐的照片，绝对是内鬼透露出去。以防万一，这两天他留在道具房，申请不去片场，伍大景同意了。片场上有其他同僚或者演员问起范锐，道具组的人默契地封嘴。
　　回到出租房，傅乐私底下跟范锐说：“拉面店的照片，应该是那位御姐爆的。”
　　“谁知道。”范锐从身后搂着她，安抚：“这事不管怎样发展，你都要信我。”
　　傅乐问：“这事还会怎样发展？”
　　最多揭揭范锐的背景底细，普通人家一个，傅乐早就知道。
　　范锐沉默不语，一双冷目越过傅乐的头顶，盯在墙上，能把墙身盯出个窟窿。
　　在他的命令下，李旗大开杀戒。一方面重铺晏奕与杜玫的绯闻打烟雾，又逐步放出旗下好几个一二线艺员的新闻冲话题，另一方面不动声息地选择性删博删博删博。
　　影帝的消息一上话题榜，磁石黑洞般秒吸关注，网友追着热点走，许多不够分量的新闻被完美冷落。
　　意料之内的，范锐接到晏奕愤懑的投诉电话。
　　晏奕与杜玫的绯闻好不容易才热度减退，谁知被世娱硬生生抬起来，什么“杜玫坐夜机前往影帝老家短暂相聚”，无中生有就罢了，他妈的整篇报道竟然是小黄文的节奏！
　　晏奕气得在电话里冲老板爆粗。
　　范锐不气反笑，笑声轻松爽朗得招人恨，“哈哈——这事你别找我，是李旗找的枪手。”
　　枪手真给力，下次再用。
　　晏奕很想痛揍这个人，“你这样真害惨我！”
　　范锐假装关切，问：“怎了？老家的表妹不高兴了？”
　　“范锐，我形象毁了，对公司没好处！”
　　“你跟那个IP作品的原作者暗里沟通，怂恿她向世娱发律师信，这公司就有好处？”
　　范锐语气风轻云淡，听不出喜怒，但仍教晏奕语塞。
　　范锐兀自冷笑，没哼气就准备挂电话，断线之前，晏奕认真的声音传出话筒：“相信我，我是为公司好。”
　　在世娱的操作下，网上关于“蒙脸侠模特”的热度在过去几天的确有偃旗息鼓的迹象，范锐却未敢放松。
　　果不其然，又有搞事的出来。
　　当时宣称粉丝数够10万就爆料的“内/幕君”，目前粉丝只有5万多，这日对方在自己的微博下留言：
　　内/幕君：粉丝未够10万，但仍进行大揭秘！这个“蒙脸侠模特”，根本不是普通人，他是你们影帝晏奕，女王杜玫，天后黎希以及N多艺员的米饭班主——世界娱乐的BOSS——！
　　这消息首次放出后，网友表现兴致缺缺。一是大家都去追晏奕杜玫的绯闻，二是世娱BOSS这名号太陌生，大家没有联想对象，三是无图无真相。许多网友表示，这说辞太扯蛋。
　　内/幕君不服，决定放大招！
　　不出10分钟，该微博连续发出两张长图片——一张条理清晰地介绍了世娱公司，另一张有世娱BOSS的露脸照，以及该照片与“蒙脸侠”照片的对比分析。
　　众网友这才血槽满格——
　　此用户路过：呵呵，不明觉厉。[DOGE]
　　别惹我哭qaq：难以相信，博主哗众取宠。[摊手]
　　剃光你腿毛：现在的人为了吸粉，什么都能编，服。［摊手］
　　厦门余文乐：原来是隐世高人，跟我一样啊，我信！厦门余文乐发来贺电。@成成
　　福州刘德华：福州刘德华发来贺电。
　　山东张学友：山东张学友发来贺电。
　　香港张继科：香港张继科发来贺电。
　　甘肃周杰伦：哪能少了我？甘肃周杰伦发来贺电。
　　便衣凌凌漆：楼上已经全部举报。[微笑]
　　蝶恋花恋泥：内/幕君之前不是说这蒙脸侠被世娱打压吗？如果他是世娱BOSS，那存在打压一说？言辞前后矛盾！画风不对！
　　八戒过来：同感，内/幕君之前的语气，感觉就像以为蒙脸侠是普通人，而替他可惜。现在却说他是什么什么老总，根本不是一种调！博主被人当枪使了吧？
　　免费wifi密码520：身材很像！眼睛很像！鼻子很像！嘴巴很像！卧擦，真像同一个人！[惊惧]
　　你的鼻孔好大：提供五官对照分析服务，5块一次！某宝店[连接]
　　内/幕君：信不信由你们！反正我信！
　　网友喜欢热闹，不管内/幕君爆的料是真是假，有人索性去世娱旗下艺员的微博调/戏发问，找话题跟偶像搭讪。
　　认得范锐的杜玫不敢轻易回应，第一时间联系经纪人。
　　李旗接到好几个艺员经纪的求助电话，他一律通知旗下全部艺员对此事实行“三不”政策——不回应，不转发，不点赞，违反者，按公司规定处罚。
　　傅乐有留意事态发展。
　　张五行所言极是，能火能红，是多少演员奋斗于片场第一线的梦想。范总在《华丽天桥》只露了半张脸，就引发大家热捧，而他并非世娱的签约艺员，相信许多娱乐公司已经瞄准他的合作合同。范总面前，将是一条条康庄的艺员大道。他明明可以一夜爆红，乘胜追击，却惨遭高层打压，傅乐替他抱不平，期待他能翻身，狠打世娱的脸。但哪天他当真“黄袍加身”，她又遥不可及……
　　心情纠结矛盾之际，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种剧情。
　　“内/幕君”爆的料很快被网站以“不实”为由删除，傅乐来不及看原文，幸好网上有一些截图留底的信息。
　　她将内容逐字研读，又放大“内/幕君”所发布的照片，跟心中的范总反复对比。照片是偷拍的，西装革履的范总手持酒杯，单手插裤兜，笔挺地站在泳池边，板着脸跟谁聊天。
　　见过他两次西装打扮，傅乐能辨认出照片里被“内/幕君”称为“世娱BOSS”的人，正是范总没错。
　　其他网友或者不信，但傅乐刹那茫然，屏息了。
　　“乐姐！”
　　张五行失声的惊叫响彻整座出租屋。他举着手机四处寻找傅乐的身影，发现她在没有亮灯的厨房内，被手机屏幕强烈的亮度照得惨白的脸后，张五行闭嘴了。
　　没一会身后站了伍大景，张五行向他递去求助的眼神。
　　伍大景往外指了指，张五行识趣，安安静静回卧室。他走了两步，闻见身后的大景哥跟乐姐说：“你问问那个衰仔，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伍大景也回到自己卧室，把剩下的所有空间留给傅乐。
　　显然的，凡是认识“范总”的人，都不难看出他跟网上传的“世娱BOSS”堪似饼印。
　　傅乐手撑灶台，紧握手机，眼睛盯着屏幕，表情模糊。
　　此时范锐正在世娱大厦32楼扶额。
　　李旗在旁边谨慎做报告，范锐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桌面右手边的手机闹响，范锐敏感地直觉到这会是谁的来电。
　　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没有接的勇气。
　　“喂？”
　　很久，电话才被接起，范锐小心翼翼发声。
　　傅乐张嘴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语气平淡，没怒没怨，却不热情。
　　“快了。”
　　默了默，傅乐问：“你是不是有一个孖生兄弟？”
　　范锐倒吸口气，“……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我记得你说过，人人都叫你范总。”
　　“……”
　　“所以你是世娱的BOSS？”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
　　傅乐打断他的话，范锐不会了，坐在办公椅上的他整双肩膀塌了下来。
　　安静了许久，范锐重新开腔：“乐……”
　　然而第二个字没说出口，傅乐就挂线了。
　　范锐心跳猛的一滞。
　　昏暗的卧室里，缩在床上的傅乐翻出刚才与晏奕的聊天记录，打算再面对一次。
　　傅乐：奕哥，他是我们公司的老总吗？［图片］
　　图片是她之前在拉面店偷拍范锐的照片。
　　晏奕：别在网上乱说。[乖]
　　晏奕没正面回答，可这句叮嘱已经隐隐暗示了什么。
　　傅乐深呼吸，颤着指尖继续敲字问：那天在片场被浇了油漆的是他？
　　晏奕：哈哈！你男朋友打算再浇他一次？[拇指]
　　傅乐擦了擦眼，长时间瞪着手机屏幕看，又没亮灯，眼睛酸痛得渗泪。
　　思绪混乱，回忆起来却又片段清晰，茫然是茫然，却尚存一丝清明冷静。傅乐仔细回想前后种种，眸光忽明忽暗间，严华的几翻言辞跃现脑海，她登时双目一直。
　　手机里有严华以前打电话来的记录，顺着记录，傅乐给严华拔了个电话。
　　才响一声，电话就被接起。
　　手机另一端的男人感叹道：“乐乐，你终于找我了！”

　　☆、动心了没？……

　　——“乐乐，他不是好人。”
　　——“男朋友？你敢当真？”
　　——“乐乐，别上姓范的当……”
　　——“他接近你，只是想利用你逼我帮他拿牌照！”
　　傅乐隐在片场角落，远远看着导演说戏演员拍戏。
　　导演讲戏入木三分，透过大喇叭扩大的声音填满片场，演员演戏则略显逊色，或许是导演要求高，反正又一声不耐的“CUT”，教原本压抑的片场解放了，人声渐渐四起，工作人员到处走动。
　　傅乐忽尔认为，这些演员都不是范锐的对手。论演戏，还是世娱BOSS更胜一筹。
　　她扯了扯唇，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苦笑。
　　坐在地上久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靠着背景板换个姿势站，继续耗。片场向来忙碌，每个人各司其职，她一个人坐着站着，总有点蠢，想去干点什么事，无奈四肢乏力，提个箱子都摔地，越帮越忙。
　　前两天彻夜失眠，起来时照镜子，发现眼白布满血丝，眼皮红肿，眼下又一片青色，有点瘆人。伍大景命令她留在家里休息，休了两天，她坚持来上班。
　　一个人呆在家里太可怕，稍不留神，范锐的声音就会钻进耳窝，蚂蚁啃食般教她难受。他跟她在客厅看电视，在厨房一起做饭洗碗，在卧室缠绵不休，他藏在她身后躲八旧，随便一幕，傅乐都不愿回顾。
　　或者强逼自己融入人多热闹的地方，四周喧哗不断，她的心才不会孤寂空虚到想死。
　　“乐乐！”
　　肩膀被人冷不防地搭上，不客气的力度能将傅乐搭垮。
　　“啧啧，原来范总真的是范总！这回你飞上枝头，以后别忘了诚哥啊。”
　　场记诚哥刚吃完什么，拿牙签剔着牙，笑嘻嘻的皮相，还冲傅乐戚戚眉，眼神一如既往的狡猾。
　　傅乐哑口无言，只觉诚哥瞳仁里的自己面目扭曲。
　　“吊死你！”
　　一条腿横飞过来，毫不留情把诚哥踢开。
　　“吊死你伍大景！”诚哥护着裤裆，要不是熟悉伍大景的脚法，避得及时，刚才差点就被他断子绝孙，“跟你有仇？发神经！”
　　伍大景无视诚哥的怒喝谩骂，推着傅乐往外走。
　　俩人来到片场外，拐个弯，寻了处相对安静的角落，这里有窗，白天光线充足。伍大景跳上窗台坐下来，推开窗户，点了根烟，一言不发地抽着。
　　傅乐站在旁边，假意笑道：“回去工作吧，我没事。”
　　伍大景望着窗外，咬着烟说：“你要是演技好，早当演员了。”
　　傅乐：“……”
　　范锐也这样损过她。
　　顺着墙身，傅乐无力地坐到地上，深呼吸，闻到的是浓烈的灰尘味。
　　角落里闷静了一阵，伍大景才又发话：“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是真心的？”
　　傅乐随即笑了出声，惹得伍大景转头看她。
　　“想过。”她点头承认，然后没再说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苦。
　　确认了“范总”就是范锐时，傅乐疑惑过，作为世娱BOSS，范锐为什么装模作样加入道具组，跟着他们日晒雨淋，搬搬抬抬做苦力？
　　莫非因为她？
　　这个猜测很难为情，也很甜蜜，傅乐稍稍一想，心跳就乱。
　　也许当初在“八方”基地，她误以为范锐是道具组的新同事而主动搭讪，两人的交流给范锐留下“深刻印象”，差不多就是——“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那种画风。
　　思及此，傅乐有一丢丢窃喜。
　　然而再往深入细想，理智分析后，剩下的结论更多的是忧郁与猜度。
　　假如因为她，因为对她有感情，范锐为什么不坦明身份？为什么不以真正的身份进行追求，反而装神弄鬼？
　　傅乐越想越不安，打电话给范锐，想问出所有疑团，却没有勇气听取解释，不祥的预感随着电话那端传来的低沉男音越渐积厚，很快将一丢丢窃喜驱散。她慌得把电话挂了。
　　鬼推神使地，傅乐记起严华的话，她一个激灵，“范锐是为目的而来”的念头随即涌起，而不幸地，这个想法最终从严华那里得到证实。
　　拉面店里，“抱歉，我先去接个电话。”
　　他是故意把她留给严华。
　　钱婉的生日晚宴，“别推，去，我陪你去”，“姓范的，你不会是有什么阴谋，想方设法混进来吧”。
　　他不是陪她去，而是他自己要去。
　　网友议论“蒙脸侠模特”，“我早就得罪人了”，“这事不管怎样发展，你都要信我。”
　　他依旧选择隐瞒，谎话一个接一个，为的，是怕暴露他的阴谋！
　　试想，范锐若真端着世娱BOSS的头衔来接近她，傅乐会轻易掉心吗？还自称老家是陶城，跟她混老乡，还什么跟戏服部借礼服，跟后勤部借辉腾，跟租车公司租幻影……
　　眼见傅乐一脸苦笑自嘲，伍大景本想追问什么，也终究什么都不敢问，改而苍白地安慰：“算了，他长得不赖，你就当作这段时间白女票了他。”
　　傅乐堆在一起的两道秀眉紧了紧，牵强和应：“这想法不错。”
　　角落外传来缓慢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接近，傅乐与伍大景巡声望去。
　　一只锵亮的皮鞋从拐角处踩了出来，抬眼往上看，范锐整个人已经现了身。
　　日光洒在他身上，衬得他的修身西装黑得醇厚，人也笔挺峥嵘。他的皮肤被光映得通透，挺拔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侧阴影，一双利目却不眯不眨，炯炯盯着傅乐，不带迟疑与闪烁。
　　坐地上的傅乐仰视着他，与范锐四目相对，神色远不如男人淡定。
　　伍大景摁灭烟，跳下窗台，人没站稳，就听见范锐针对他的命令：“你出去。”
　　他是“范总”时，曾几何时用这等冷硬的语气吩咐过谁？
　　“我吊……”
　　“大景哥，出来吧！”
　　张五行从范锐身后冒了出来，拉着伍大景往外撤。
　　“我吊你……”伍大景欲破口咒骂，张五行及时捂着他嘴，狂打眼色制止。
　　他俩拐个弯离开角落，正见李旗安安静静站在不远处擦眼镜。
　　角落剩下傅乐与范锐。
　　范锐不急着说话，把她看够了，才低声问：“你前两天请假了？”
　　他的嗓音没变，低沉浑厚，披着关切的意味，不过兴许心理作用，总感觉比以前多了些上司的威严口吻。
　　傅乐看着他，没回话，原本不稳的神色已经渐渐平伏下来。
　　“哪里不舒服吗？”
　　范锐走近她，半蹲下去，伸手够她的脸。傅乐偏头躲开，范锐的手愣在半空，心抽了抽搐。
　　见她站起来，范锐立即跟着起来，微张双臂，拦下傅乐要走的脚步。
　　“我们谈一谈。”
　　傅乐对上他深邃的眼眸，看着他说：“我知道严华都告诉你了。”
　　那天晚上傅乐挂了他电话，范锐立即命司机飞速驾驶，把他送抵道具组的宿舍出租房。才出电梯，他就看到自己当日搬进去时所携带的行李箱，孤伶伶杵在门外。
　　敲门，没人应，打电话，被拉黑，拿钥匙开门，里面反锁了。
　　他被扫地出门，毫无预兆的。
　　霎时六神无主的范锐在门口呆站，直至接到严华的电话，听他幸灾乐祸：“姓范的，你说得没错，网络的力量很巨大哈！”
　　……
　　小小的角落异常清静，空气流动的声音在耳边作响。窗外的阳光暗了暗又重新亮起来，大概有云飘来又飘走。
　　“我承认当初接近你目的不纯，但是后来……”
　　范锐的话不疾不徐，音量不高不低，很诚恳：“能不能别生气？”
　　傅乐双手握拳，垂放两侧，头上的发髻今日梳得并不利索，身后窗户照进来的光把吊下来的几束发丝镀成银色，跟向光的范锐相比，背光的她脸色又灰又暗。
　　能不能别生气？傅乐眼底发热，闭闭眼，把热逼回去，才酸涩问：“凭什么？”
　　“……我不想和你分开。”
　　语毕，范锐紧抿双唇，目光笔直地投在傅乐脸上。
　　傅乐哑笑，仰仰下巴，问出的话却不好笑：“要继续卖我换卫视牌照吗？很抱歉，严华不会再帮你。”
　　“我跟严华已经没有交易，牌照的事我另想办法，”范锐冷静回答，“他应该把事情起末全部跟你说清楚。”
　　傅乐眸光闪了闪，暗暗咬牙，似在分析他的可信度。
　　“乐乐，那天晚上，我并没有把你带去他的房间。”
　　范锐沉声强调，这是他证明自己最有力的皇牌。
　　傅乐瞪了瞪眼，神情霎那彷徨。可是很快，她扑灭了动摇的火苗，厉声诘问：“那你为什么不向我坦白？是不是网上没那些事，你就打算一直隐瞒下去，用一堆堆谎话应付我？！”
　　范锐紧蹙剑眉，“……我怕你不接受……”
　　“我现在也不接受！”
　　“乐乐！”范锐往前一步，双手握住傅乐肩膀，坚称：“我不是有心隐瞒！”
　　傅乐挣不开他，嘲问：“那秦清呢！”
　　范锐侧侧脑袋，“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过她，不过她拒绝了我。”
　　——“不追了，没意思。”
　　——“范锐势利投机，另一伴没权没势没背景，他是不会娶的。秦清才是他认定的标准伴侣，但秦清发现了他的真面目，所以非常讨厌他。”
　　秦清就是在严肃制药以及钱婉生日晚宴上碰过面的那位干练女□□，傅乐没忘记秦清看范锐的眼色，以及跟范锐说话的态度，都相当不善。
　　傅乐挣了挣范锐，范锐加紧手劲将她钳制。
　　傅乐气极而笑，问：“那你说，是不是认为秦清才是最匹配你的对象？”
　　范锐眯了眯眼，“谁说的？”
　　“有区别？”
　　范锐默了默，才道：“她是很标准，但我已经很久没联系过她。”
　　他没有否认。
　　傅乐倒吸口气，心跳漏了一拍。
　　——“乐乐，我不帮他办卫视牌照，你对他来说就没有价值，就算一时喜欢，也会早晚甩你。他要娶，就会娶秦清。你明白吗？”
　　——“傅小姐，你年轻有为，找个匹配的男友不难，何必为难我老人家？我们严家就严华这独子，他是喜欢你没错，但他不可能娶你过门，钱婉才是他妻子的最佳人选，你早日别觅良人吧。”
　　——“严华是男人，考虑比较多，感情于他来说，并非第一，所以他可以将就。”
　　傅乐下意识地摇头，眼眶泛红，挣扎越来越剧烈。
　　范锐不得不施力，将她抵在墙上，隐隐作怒：“是我不够诚意？怎样你才不闹？”
　　“我闹？”傅乐讶然，跟着发怒：“那你当我闹吧！范总，请你放尊重！”
　　范锐一手握住傅乐一双手腕，扣到她头顶，再一手捏住她下巴，抬起，逼停她摇头挣扎的动作，只准看着他。
　　凌厉质问：“严华和秦清跟你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说的，你就不信？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信任我？！想想我跟你的感情，你认为是假？！”
　　事到如今，傅乐生气是必然的，可她端着外人别有用心的说辞来质疑他，否定他，抗拒他，范锐心堵得慌。他原以为，给两天时间冷静，她就会理清头绪，体谅他，毕竟，他俩有感情，要原谅起来不是应该更容易？
　　傅乐哼了声冷笑，满目幽怨，声线尖锐：“用谎话骗来的信任，那信任也是假的！用假身份骗来的感情，那感情不会是真！”
　　两行泪滑过她脸颊，范锐登时怔忡。
　　傅乐趁机抬腿踢他，范锐的手放下一挡，女人便及时使劲，成功甩脱了钳制，拔腿往外就跑。

　　☆、动心了没？……

　　“用谎话骗来的信任，那信任也是假的！”
　　“用假身份骗来的感情，那感情不会是真！”
　　话不难理解，可真够过分绝对。
　　范锐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眉宇皱得跟山脉般连绵起伏，心里又气又堵，怎样吐烟，都舒缓不了。
　　“范总，这烟不是戒了吗？”
　　李旗一进来看到范锐在吐雾，不觉讶问。
　　范锐看着手指夹的香烟发怔。是戒了，什么时候又重新抽的？对了，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抽烟，抽完之后的事让他身心舒畅，今天这烟抽的，会不会也抽个好下场来？
　　“范总，人事部那边说傅小姐申请离职。”
　　李旗报的正事，听得范锐当场愕然，转头望着李旗质疑。
　　李旗托了托眼镜，除了事实，其它不敢多言。
　　范锐沉吟了半晌，深呼吸，把肺里的所有烟雾吐清吐彻了，再把烟蒂扔地上踩灭。
　　他把自己摔躺到办公椅上，手扣住扶手，紧抿双唇，眼锋怒瞪着天花不动。
　　她好啊，说辞职就辞职，说走就走，要跟他恩断义绝是吧？电话微信拉黑，将他扫地出门，说狠话，统统都不够，还要用离开来刺激他！这像是能坐下来好好谈未来的节奏吗？他有诚意道歉解释，为了她，放弃走严华那条捷径，但她呢？难道她对他的感情，分量不足以让她冷静下来，给他一点点理解包容和体谅？！
　　范锐起身，猛的拍了拍桌面，喝道：“辞就辞！”
　　等了半天，才等来老板的决定，李旗这才敢通知人事部放人。
　　伍大景与张五行回到出租房才得知，傅乐一整天不见人，原来是跑去辞职又跑回来收拾行李。
　　张五行惊问：“范总会同意吗？”
　　傅乐在厨房做饭，用脚拔开围着她转而挡路的八旧，淡漠道：“关他什么事。”
　　张五行摸摸后脑，没说话，转身出去，却被进来的伍大景扣住。
　　“干嘛？去通风报信？你个衰仔，食碗面反碗底！”
　　上午伍大景被张五行强行拉走，他已经认定张五行被范锐收买了。
　　张五行倒轻松，嬉笑道：“范总是范总，哪里需要我告密。”
　　伍大景踢他一脚，他跳着躲出客厅，伍大景没追过去，留在厨房问傅乐：“那你有什么打算？”
　　傅乐若无其事切菜切肉，放油下锅，锅铲相碰的乒乒乓乓声并没有掩盖她的话：“我打算搬去老区，再找工作。”
　　伍大景没有劝留她，反而说：“我认识几家影视公司的道具组员，要不帮你问问？不过它们规模都不如世娱，工资待遇你要有心理准备。”
　　傅乐笑了笑，转头道谢：“麻烦你了大景哥。”
　　伍大景又问：“什么时候去找房子？我陪你去。”
　　“明天，我一个人行了。道具组少了我，应该会更加忙。”
　　“请一天假不会死人。”
　　晚饭过后，傅乐在网上搜索，收集了好些放租信息，当中有一条房讯相当吸引人，租金几乎是白菜价，她立即联系房东询问明天是否可以看房。落实后，傅乐对着微博首页，默然了半晌，最后忍不住，跑去“蒙脸侠模特”与“内\\幕君”的微博刷了一下。
　　这两天没有新料爆出，网友对“蒙脸侠”就是世娱BOSS的大规模热议如昙花一现，一方面是火扑得快，另一方面是没有人火上浇油。而好一部分已经成为范锐粉丝的网友继续圈地自萌，在大本营“蒙脸侠模特”微博下热闹。看着他们喊老公喊爸爸，又多了一个追崇偶像，傅乐心海难以平静。
　　这一出网闹，到头来，受影响最大的竟然是她，也不知该感激网友还是怪责网友。
　　躺到床上，回想白天跟范锐的对恃，傅乐又失眠了。
　　第二天，伍大景轰张五行去上班，自己驾着世娱道具组专用的皮卡车，送傅乐到老区看房。
　　到了老区，停好车，俩人在约定的地点等房东。
　　伍大景靠着路灯杆抽烟，接着车上的聊天继续说：“租金这么便宜，十有九骗。”
　　傅乐也没多少谱，但看一下不费多少时间，况且有伍大景陪着，人身安全什么的更不用担心了。
　　过了约定时间五分钟，房主才出现。
　　是个女生，穿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短头发戴眼镜，跟微信里介绍的一样，傅乐看了几眼就猜测是她。
　　而傅乐的背带裤丸子头也好认，房东直接朝她走来，微喘解释：“抱歉，路上有点堵。”
　　傅乐很客气，笑道：“没关系，劳烦你了。”
　　房东跟着笑，一笑，气息清爽，看得出是个日子过得很不错的主，“我姓白，叫白娇，怎样称呼？”
　　“我叫傅乐。”
　　白娇带傅乐上了自己的出租房，她应该不是好话的人，所以作为房东，面对租客在现场也没有多详细介绍，就一句：“你看看，跟网上写的一样。”
　　傅乐到处观看，心里下判断，这确实跟网上房讯的描述一致，房东的书面能力比口头能力要强。
　　出租房约三四十平，一卧一厨一卫，格局方正实用，傅乐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了。虽然这边是老区，设施环境比较落伍，但胜在社区成熟完善，附近衣食住行一应俱全，而且重点是，这里的租金比市场上同地段的至少便宜三分一。
　　伍大景跟着在房内转了圈，全是女人独居的痕迹，他不好意思再瞎看，站到门口不远处，打量白娇，“房东，你这租金会不会太低了？”
　　白娇听明白这男人的警惕口吻，笑道：“租金是其次的，主要是合眼缘。”
　　伍大景挑了挑眉，这房东看上去年轻，衣着简朴，在A市这寸金尺土的大都会，她何来底气吹什么“租金是其次的”？然而白娇又一脸“我不差钱”，眼底清澈坦诚，教伍大景审度了半天也审不出所以。
　　于是他索性问：“那你住哪？”
　　白娇：“尚东区。”
　　伍大景：“……”
　　好，明白了，过！
　　傅乐见大景哥没异议，试过水电门窗功能后，对房子越发满意，她问白娇：“那房东看我合眼缘不？”
　　白娇保持微笑，从房里的书桌抽屉拿出租赁协议，递给傅乐。
　　傅乐接过来，见协议纸页尾有灰色字体印着“卓氏集团”，猜测房东是卓氏的员工，正经人一枚，心里更踏实。
　　伍大景帮忙看了看协议条款后，朝傅乐打了个“随你”的眼色，傅乐便跟白娇签了协议，即时定下来。
　　白娇完了一桩事，心情不错，大概看傅乐顺眼，竟提出请吃饭。
　　傅乐原想婉拒，但白娇补充“吃冒菜”，傅乐心想这也够自在坦然的，就答应了。
　　十分钟后，冒冒冒菜馆的路边餐桌，围坐了三个人。
　　傅乐、伍大景和白娇，叫了几听饮料，等着主菜上桌，边饮边闲聊。
　　傅乐问：“房东你在卓氏上班？”
　　白娇咬着吸管，“不是，我老公是。”
　　伍大景喝的是维他奶，他追问：“那你在哪上班？”
　　住尚东区，多数不用上班。
　　白娇：“某工程咨询公司。”
　　公司名字太傻叉，坚决不说！
　　伍大景挺惊诧，“理工科啊？不一般。”
　　白娇干笑，点点头。
　　这时她手机响，接听聊了两句，她问傅乐跟伍大景：“我有朋友过来一起吃饭，介意吗？”
　　两位随即表示：“不介，你随意。”
　　白娇跟电话里的人说：“那你过来吧。”
　　挂了线，她进店里跟老板再点了一份冒菜，叮嘱“多放鱿鱼”。
　　很快他们点的菜上了，傅乐跟伍大景平日没少吃冒菜麻辣烫，有了对比，发现今天吃的这家菜品够滋味。老区不愧为老区，卧虎藏龙。
　　傅乐擦擦鼻脚，笑说：“我已经在设想，以后天天来这里开饭算了。”
　　伍大景附和：“算上我跟五行，你走了，我俩肯定不怎么做饭。”
　　以前屋里住着女孩，好歹要宝贝着养，正正经经吃饭喝汤像一回事。不过傅乐走了的话，剩下两个大男人，基本能想象出以后日子会腐败成什么模样。
　　对面的白娇听着他俩对话，打趣插了句：“我以前也这样。”
　　吃到便秘。
　　他们把菜吃过一半，白娇口中的朋友也到了。
　　蒋纯身穿职业装，踩着半高跟鞋，气乎乎跑过来，白娇把一罐饮料递给她。
　　一口气灌了半罐，消了些初秋闷暑，蒋纯才边擦汗边吐槽：“我真受不了贺明，他每天到卓氏蹲我，时间比上下班还准时，过关斩将才甩开！”
　　疯了！
　　白娇无声笑了笑，不应话，埋头吃菜。
　　蒋纯继续自个自说：“我觉得社会应该颁一个‘闲得发慌’奖给他，以表彰他对‘闲’的贡献。白娇你说，他终日无所事事，怎么能跟勤奋上进的卓总攀上血缘？”
　　白娇吃完自己盘里的，见蒋纯的冒菜新上，眼明手快的抢了几筷子过去，蒋纯也没拦，盼着她接话。
　　菜安安全全放到自己盘里，白娇才发表意见：“他认为追你比上进重要。”
　　蒋纯只是“啧”了声，没话了。
　　傅乐跟伍大景在片场蹲多了，戏听了半出就猜到剧情，伍大景本来就看不过那些死缠烂打的男人，所以突然插话：“男人赖皮，揍一顿好！”
　　蒋纯愣了愣，看向对桌，眼珠在傅乐与伍大景身上打了几圈，没打出结果。
　　都谁啊？
　　白娇指指傅乐：“我租客，刚签的。”
　　“哦！”蒋纯了然，立即换上笑脸招呼：“你好你好，抱歉，我还以为是拼桌的。”
　　傅乐与伍大景：“……”
　　所以是当了一块巨大的背景板？
　　谈到租客，蒋纯暂时扔开贺明的烦心事，把话题扯到傅乐上，问她：“你一个人住吗？”
　　傅乐笑：“是的，大景哥是我同事兼前辈。”
　　蒋纯点点头。白娇说过只会租给单身女，她前面的问题纯粹明知故问，只是想借势打听出这肌肉大叔跟这邻家小花的关系。
　　“她那房子适合单身女孩住，桃花运超旺！”蒋纯拍拍老友肩膀，感慨道：“可不，都嫁出去了。”
　　白娇：“嗯，还旺到你。”
　　蒋纯赶手，“去去去，剩下那点尾运是烂桃花！”她转脸望向傅乐，笑眯眯的：“姑娘，单身么？准备好迎接你的桃花运喔！”
　　傅乐：“……”
　　假如范锐是桃花，那必然跟蒋小姐说的一样是烂桃花。
　　伍大景吃完冒菜，见一桌女生，年龄相仿估计能有不少话题，他一个老男人不宜久留，打声招呼就撒了。
　　果然的，他一走，蒋纯就继续开扯刚才的话题，“来来来，你几岁？哪里高就？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我们来看看，这回出租房能不能旺你！”
　　傅乐好笑又无奈，脑里蹦出范锐的臭脸，不自觉又苦涩了几分，出于礼貌才回答：“我之前在世娱工作。”
　　“WOO！是影帝晏奕的世娱吗？”蒋纯激动了，“我是他脑残粉，你认识他不？能带我去跟他要个签名吗？”
　　白娇：“贺明不是帮你要了？”
　　蒋纯：“你不懂，这种偶像的签名必须是要通过九九八十一难，历尽曲折，像虹桥一姐那样日蹲夜蹲，付出过激烈汗水再拿到手，才有意义！”
　　白娇：“……”
　　成唐僧去取经了。
　　傅乐挺慷慨，“可以的，有机会我带你见他要签名。”
　　话说，她还没跟晏奕说辞职的事，到时候他一定问原因，唉。
　　“太棒了！谢谢谢谢！白娇你看，世娱里还是有不少好人，只可惜赖上个流氓老板。”
　　听蒋纯跟白娇如是说，傅乐不解，问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是，”蒋纯指指白娇，“她也许要跟世娱打官司。”
　　傅乐料想不到，这房东看上去简简单单，与世无争清心寡欲，却原是个要打官司的人，对象还是世娱，这内里渊源……
　　蒋纯喝了口饮料，未等傅乐追问，就主动交代因由：“你前东家买了一个网络IP准备拍影视，但那是抄袭作品，你新房东是原作者，除了要告那个抄袭者，还打算告世娱，假如世娱坚持开拍的话。不过我说，白娇，就算他们不开拍，你也要把他们告到底！当初他们怎么扶持那个抄袭者去损你骂你？还想洗白黑你呢，那些诬蔑嘴脸一个个的。不行，我要上火了，老板！赶紧拿两罐灭火筒来！”
　　店内传来应声：“好哒！”
　　“之前网上爆出了世娱老总的照片，看着是个美男，心灵却那个歹毒，白遭了一副好皮囊。”
　　灌下几口冰爽饮料，蒋纯继续义愤填膺。
　　傅乐的心疙瘩一下。
　　当事人白娇淡定许多，她平静道：“其实要判入罪很难。”
　　蒋纯拍了拍餐桌，“有卓总帮你出气，你怕什么？折腾就折腾，至少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这一点白娇认同。时下很多被抄袭的作者，因为没有强大后台的支持，或者没名气，根本无能为力为自己维权，有时候甚至被抄袭者踩上头叫嚣，什么“我红了我有理，你不红你话该”，教人哀叹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白娇同意采取法律手段，主要是想冲这种风气打脸。
　　她抬眼看傅乐，笑笑道：“希望能和解，不用上庭。”
　　傅乐：“……”
　　她有些找不到舌头了。

　　☆、动心了吗？……

　　将所有行李转移到新出租房，正式入住后，傅乐请伍大景与张五行在附近吃了顿冒菜。
　　张五行对冒冒冒菜馆的出品赞口不绝，“好像几个月前微博上有推介过这个小店，真是闻名不如来吃。”
　　仨人淋漓尽致吃饱喝足，伍大景边剔牙边问：“明天去耀策影业面试？”
　　傅乐含着一口茶点头。
　　“他们的组长向培跟我有交情，你多提我名字。”
　　傅乐咽下口中的茶，又喝两口才说：“你之前已经帮我打探过，面试到底要靠自己。”
　　伍大景专心剔牙，不说话了。
　　“乐姐，你真要跟范总一刀两断？”
　　趁这个空档，张五行提了一句扫兴话。伍大景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毫不留力。张五行张了个O型嘴，却不敢叫出声。
　　傅乐神色有几分闪烁不定，眸光游移不稳，随手抓起桌面的牙签筒把玩，“我跟他不合适。”
　　张五行忍痛追问：“哪不合适啊？你不喜欢他？”
　　“废话真多！”伍大景又是一脚。
　　张五行这下叫出来了。
　　傅乐避开他俩的目光，故意转头望向熙熙攘攘的老区闹市，两旁的商铺老旧兴旺，游走的顾客还有穿睡衣的，身置其中以为能减少几分单身的落寞，谁知别人的热闹始终不属于她。
　　她无声无息叹出一口气。
　　“妞！”
　　傅乐认出这是冒菜馆的老板声音，喊她的说？
　　老板站在她桌前，指指店里头，笑眯眯的：“里面的吊丝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傅乐往店内张望，店内有一桌男生立即举起各种饮料瓶挡住自己的尊容。
　　她：“……”
　　“老板，你这里是煮冒菜的，还是做婚介的？”
　　伍大景仰着脖子，把短袖子再往肩膀上卷了卷，露出的结实肌肉更多。
　　赤着双膀的老板块头跟伍大景不相上下，又是老区的半条地头蛇，伍大景再显肌肉，老板也不怕，“呵，实不相瞒，我这小店看着不起眼，但已经给几对男女拉过天窗。”
　　老板比了比两根短短粗粗的食指，很柔情。
　　众人：“……”
　　傅乐面试的公司是专门制作电影的耀策影业，跟涉及范畴庞大的世娱相比，耀策规模小许多，不过胜在同样专业。
　　面试者是耀策影业道具组组长向培，三十来岁的男人，戴无框眼镜，穿休闲裤白T恤，斯斯文文，跟伍大景不同画风。
　　伍大景早跟向培介绍过傅乐的作品，向培也深谙从血汗工厂世娱出来的员工，多半吃苦耐劳，对傅乐自是也很满意。
　　他最后的面试问题是：“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傅乐：“希望电影播完之后，工作人员名单里‘道具设计’能是我的名字。”
　　向培在她的简历上写写划划，尔后宣布她被录用了。
　　傅乐抿嘴浅笑，道谢后告辞。
　　她撒谎了，最大的心愿其实是去美国拜霍尔希斯文为师，真话不能在面试上说，否则录用率恐怕会大大降低。而且，这心愿要实现也不易，她一直有给这位道具巨匠写邮件，可对方从来不回。
　　缥缈的愿望，傅乐坚持抓紧，否则这人生就更空虚了。
　　为了庆祝面试成功，她独自去了一家不错的餐厅，点了一客烟熏三文鱼意面，墨西哥胡椒烤鸡腿，外加一份杂果沙拉，以及芒果布丁，往死里满足胃。
　　晚上，关灯平躺在床上，窗外斑斓的霓虹灯光虽被磨砂玻璃模糊了，但仍把出租房照得暗暗彩亮，而楼下街外的人声传入房内，犹如有人陪她睡。
　　特意把窗帘拆下来，关窗留一条小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床上辗转几转，凌晨了，外面安静了许多，傅乐才睡着。
　　傅乐的加入，对耀策影业的道具组来说简直一股清流——唯一的女生。
　　有人笑闹，说世娱果然是业界翘楚，连女道具员都具备，啧啧。
　　傅乐对同事的评价以笑回应，大家就认为这女生不爱说话。
　　耀策影业计划拍摄一部轻科幻电影，片中会出现机械人，为求效果，公司跟科技公司合作，借用真正的机械人出镜。
　　耀策负责人通知道具组到会议室跟科技公司的代表一起开会商议，向培有心栽培傅乐，哪怕她新加入，也特意带她出席。
　　傅乐感激之余，也相当惊讶，因为那科技公司的代表竟然是秦清。
　　会议上，耀策表达的意见是希望MI公司能无偿借出三台机械人，而MI公司只同意借出一台。
　　秦清挂着职业笑容，说话时轻声细语，回绝却毫不含糊，“卫总，MI公司的机械人是真真正正的机械人，技术水平堪比美日，每台成本过千万，主要从事高危任务操作，要一次借出三台，恕MI暂时无法配合。假如我们的机械人只是那种在餐厅传菜，或者炒西红柿鸡蛋的级别，MI不介意多借。”
　　姑且勿论无偿，就算有偿MI也不愿意多借，万一出现故障，修复成本不是耀策能担当得起的。若不是想赞个免费宣传及曝光率，而除了耀策又没有其它影业公司愿意投资类似的轻科幻片，MI公司也不会派出两名专业人士全程陪同电影拍摄，看管以及操作机械人。
　　卫策笑着点头，回应之所以借三台是因为剧本里写的机械人数量是七台。言下之意，借三台算少的了。
　　秦清恍然地“哦”了声，又谦谦笑道：“的确多几台实物，会让电影效果更逼真。但贵司不是有道具组吗？”她向会议桌对面的傅乐抬抬手，“现在拍戏，哪怕真人演员都能用替身，更何况机械人？”
　　她的意思是，道具组大可照葫芦画样地整几个跟实物差不多的来顶数。
　　这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本来就打算造四个假，MI公司不同意多借两台，那就只能多造两个假了。
　　向培从MI公司接过机械人的图纸，看完后又递给傅乐。照着图纸做个外壳的确不难，不过替身始终是替身，缺少灵气。
　　这场会议没有收获，散得特别早。卫策留下向培交代细则，秦清的同事上了洗手间，从会议室出来后就她跟傅乐一起走，一起坐电梯。
　　等电梯时，秦清接了个电话。她瞥了眼旁边的傅乐，并未压低音量，“范锐要约我吃饭？”
　　傅乐眨了眨眼，没有别的反应。
　　“行的，明晚见，拜。”
　　电梯到了，秦清跟在傅乐身后进电梯，似喃喃自语，又似说给傅乐听：“范锐这人真是死心眼，我都拒绝多少次了，还锲而不舍。”
　　电梯在下一层停了，有人进来，傅乐侧身出了去，左拐再右拐，走消防安全楼梯下楼。
　　虽然傅乐面无波澜，但同是女人，秦清岂会看不出她背影的狼狈与僵硬？
　　秦清讨厌范锐，讨厌他势利，讨厌他算计着她给他能带来的效益。俩人相安无事约会的初期，他时常打听MI公司的状况，而秦清提出让世娱开拍一部科幻片，由MI公司提供相关设备上镜时，范锐却不支持。他认为开拍没有市场的科幻片等同扔钱进大海，有去无回。这男人拒绝的时候态度冷硬，眼色嫌弃，完全没有追求者该有的阿谀奉迎，反而对她的念头透露出些许的鄙夷。秦清难堪又恼羞，无奈在高级餐厅不宜发作。隔日，她不再搭理范锐。她知道范锐在监视她，那回被投资人灌醉，是他及时出现解救，秦清表面骂了他一顿，其实心中难掩那半分得意。可知道范锐对其他女性献殷勤后，她作怒了。对方是个小货色，范锐看上她什么？严华问起关于范锐的事，秦清才知道这小货色也是有用武之地，范锐的所作所为到底没脱出他的本性，她有一瞬的安心。然而，范锐为了那小货色，居然放弃了与严华的合作！
　　秦清整个人都不好了。
　　世娱大厦32楼。
　　李旗：“范总，秦小姐约你明晚吃饭。”
　　范总低头书写，毫无温度地“唔”了声。
　　“公关部反馈，牌照申请暂时未有突破口。”
　　“炒掉。”
　　“……法务部就IP抄袭的律师信作好了应急方案，部长建议公司暂停一切相关工作，包括筹备与宣传……”
　　“炒掉。”
　　“……《计策》后期制作完毕，已经跟卫视一台签定播放时间。制作部安排晏奕与杜玫进行一个访问，在首集播映后放出，作为彩蛋。可晏奕不愿跟杜玫一起做访问……”
　　“炒掉。”
　　一直站着的李旗有点站不住了，他微微往前倾身，为难道：“范总，不能都炒啊。”
　　范锐这才侧侧脑袋，嘲讽：“我不炒，难道等着他们辞职来炒我？”
　　李旗无语。
　　范总对傅小姐辞职的事耿耿于怀，当初放人挺潇洒的，怎么现在就不乐意？实在着紧，就霸道一点把她圈养起来昆呗，他们家拍的偶像剧不都这样走？老是自己生闷气，拿其他下属开刷能顶个几用。
　　李旗清清喉咙，好吧，等他给上火的老板捎个好消息。
　　“范总，耀策影业将要开拍一部轻科幻电影，他们想跟世娱合作……”
　　轻科幻电影，想拍得好必须要投入大，否则届时满片的5毛钱特技分分钟让网友喷死，做死招牌。耀策是专业的影业公司，可惜各方面条件不如世娱，过大的投入对他们来说是个负担，跟世娱合作能缓解不少燃眉之急。
　　范锐想都不想：“不合。”
　　“那个，傅小姐就在耀策道具组上班。”
　　范锐眉峰一蹙，终于抬头，盯着李旗，嘴角有难以察觉的上扬。
　　李旗认为他是感兴趣了，便张嘴准备介绍合作内容，却被范锐先一步抢话：“明晚约耀策卫总吃饭。”
　　李旗一头黑线，“明晚已经约了秦小姐……”
　　刚刚才定的你记不住？！
　　范锐没好气：“那就一起吃呀！”
　　“……”
　　要组团斗地主的节奏。
　　休假两个月的晏奕回到A市歇了几天，这晚就约傅乐出来见面。
　　俩人在一家僻远加油站的M记汇合，晏奕戴了棒球帽与黑超，拧着一杯可乐举在脸前作遮挡，跟傅乐坐在角落。这里本来人少，主要做司机生意，司机多半要赶路，会坐下来仔细研究角落那个身材一流的帅哥到底是谁的食客更少。
　　傅家父母托晏奕给女儿捎带了些自家制的鱼干腊肉，接过家乡的食物，最近状态不佳的傅乐差点眼眶发热。
　　晏奕开腔就问：“怎么辞职了？”
　　傅乐把哽咽咽回去，勉强笑了笑，“想换个环境。”
　　“当初你说喜欢做道具，比较过几家公司才决定进世娱。要知道耀策一年的制作量只有世娱的四分一。”
　　“哪里都有高手，多看看多学学呗。”
　　她语气轻飘飘，听着就漫不经心，不像真话。
　　晏奕：“那你那个无产阶级英雄男朋友怎么办？”
　　来了……
　　傅乐往嘴里塞了几根薯条，目光四下乱窜，“我们分手了。”
　　晏奕放下可乐杯，沉吟了片刻，才说：“我去人事部了解过，他们说那个人是范总。”
　　他说“范总”时，傅乐能肯定他是在说一个职位，而非一个名字。
　　晏奕没有放过傅乐每个起伏变色的表情，稍为细磨，他就猜出几分情况。
　　他有关注网上热议“蒙脸侠模特”事件，把曝光的视频与照片扫过一遍，却不见有傅乐发给他的那张照片。晏奕再去人事部打听道具组成员的情况，以他的分量，都是经理亲自接见解释的，聊几句，就聊出本质了。
　　晏奕诧异了很久，没想到范锐会来那一出。而现在傅乐说他俩分手了，她自己更是辞了职，晏奕更加困惑。
　　“他为什么去道具组？”
　　八成为了傅乐，就不知是真心抑或另有目的。
　　傅乐：“奕哥你别问了。”
　　再问她就要哭。
　　晏奕拧拧眉，要站起来，“我去找他算帐。”
　　“别！”傅乐拉住他，有些惶恐：“千万别。”
　　晏奕话从牙缝出：“他他妈的是不是欺负你了？！”
　　傅乐眼底一热，鼻头发酸，“其实是我自己蠢。”
　　“他存心耍你，你再聪明也发现不了！”
　　傅乐摇头，“是我自己不争气。”
　　晏奕见她擦泪，火气蹭蹭往上冒。他递给傅乐纸巾，拍拍她肩膀，安慰：“没事，有世荣哥呢，不高兴就哭出来，我做你出气筒。”
　　傅乐听了反而笑，不哭了。
　　对着晏奕哭，于事无补，少给别人添麻烦吧。
　　第二天上班，向培通知傅乐今晚要出席一个饭局。
　　傅乐：“什么饭局？”
　　才加入没多久就有饭局，跟谁啊？
　　“关于那部轻科幻片的筹备工作，卫总也会去。”
　　“哦。”
　　既然领导都去，她一个小道具工就不能缺席了。

　　☆、动心了吗？……

　　世娱上午就吴导演的惊悚悬疑新片开会，筹备工作已经进行得七七八八，打算下个月开拍。会议期间，吴导演向大家展示了部分道具。
　　“这都是我们世娱道具组的杰作，逼真，实惠！”
　　他尤其欣赏那张溶化脸皮道具，非要传阅，吓唬大家，其他人捂着脸摆摆手就过。
　　而传到会议桌顶端的范锐手上时，原本心不在焉的他变得精神起来了。这不就是傅乐生日那天装神弄鬼用的玩意？软塌塌的脸皮被化学物剂所溶解，一看就感受到一股灼烫的粘稠感，再看便是惊骇与瘆人。那天他被这脸皮吓得够呛，此时此刻，范锐想起那天在“八方”影视基地的大殿里为傅乐庆祝生日的片段，则不自觉笑了出来。
　　开会全程黑脸沉默的范总对着惊悚面具傻笑……
　　众人：“……”
　　吴导演解释：“范总，这面具套上了才更恐怖呢！来，我试试，我脸的尺寸刚刚好。”
　　众人又：“……”
　　非得一大早骇人！
　　范锐回过神，冷冷驳回：“得了，你那张大饼胡须脸，只会把道具撑坏。”
　　只有傅乐那张瓜子脸，戴上了才恰到好处，既吓人又熨帖，教他又爱又恨。
　　摸着这溶化脸道具，范锐竟有种在触摸傅乐脸蛋的错觉。
　　“范总，范总，范总……”
　　李旗低声唤了几下，才唤醒陷入沉思的范锐。他抬眼，见吴导演双手往回收了收，示意他把道具还回去，范锐脸色沉了沉，捏着道具不愿还：“这个质量不错，我要留着。”
　　“呃……”吴导演为难了，“范总，只此一件，恐怕不行。”
　　监制：“去再造一件啊！”
　　范总开金口都拒绝，找死！
　　吴导演：“可是那个道具组的同事已经辞职了。”
　　编剧讶问：“为什么？”
　　副导演：“我们世娱的待遇不够好吗？”
　　是时候给点压力大领导了。
　　李旗听着那群人瞎闹，悄悄看了眼范锐，他脸色果然越来越铁青。李旗咳了两声，引导大家留意老板的心情，各位发现了，顿即噤若寒蝉。
　　会议室尴尬地安静了整整一分钟，范锐才不情不愿的把道具递过去，警告：“这是公司财产，不许损毁！”
　　吴导演接过道具，如获至宝：“必需的！”
　　会议结束，大家作鸟兽散，李旗随范锐回办公室，听他交代完安排后从办公室出来，一道风恰巧在身边刮过，回头追看，原来是晏奕。
　　探脖子想窥看，办公室门却“嘭”一声从里面给甩上，吓了门外的沈秘书一惊。
　　“李特助，这对好基友是不是又吵架？”
　　沈秘书捉住李旗，不让他走。
　　李旗拔弄几下都没挣开女人的爪子，不耐了：“天天上进江网看腐文就算了，别把腐气吹过来！”
　　资深腐女沈秘书一脸哀怨，“李特助，我看范总跟影帝纠缠不休，相爱相杀，心痛啊！快点让他俩大团圆结局吧！”
　　微博上“蒙脸侠模特”的粉丝天天喊范锐老公爸爸，天知道沈秘书多么想去来一句——“别捎想了！那是影帝的！”
　　李特助抄起一叠厚文件敲她脑袋，“放手！”
　　范锐听动静就知道来者是谁，他保持垂脸书写的姿势审批文件，不曾抬头看晏奕一眼。
　　“你对傅乐做了什么？”
　　晏奕走到他办公桌前，没头没尾就扔出一句。
　　他能开门见山，想必已经清楚一二，范锐不为所动，抬脸朝晏奕撇撇嘴，脸上写着“关你屁事”。
　　“我当傅乐是妹妹，假如你伤害她，我会替她算帐。”
　　晏奕未有动怒，态度冷静。
　　“呵，妹妹啊？好一个哥哥，敢请你替她算帐的方法，除了怂恿外人告公司，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无妨。”
　　范锐把一份文件扔到晏奕面前，文件夹上贴着“IP抄袭案件”标签。
　　晏奕扫了眼，没捡起来看，也不打算岔开话题，继续针对着问：“你接近傅乐是出于什么目的？”
　　范锐扔下手中的笔，往椅背靠，仰起下巴，用高傲的姿态掩饰体内的心虚，“凭什么我就要有目的？”
　　散会没多久，掌中仍有那张溶化脸道具的滑溜感，就像傅乐枕在他手上，偎依着他，信赖着他。
　　“呵，”晏奕哼了声冷笑，“难道纯粹出于猎奇心态？据我所知，范总你没那么闲。”
　　“你知道的太少。我是很忙，对傅乐也没有目的。”
　　开头有些飘忽，说至最后却莫名坚定，坚定得连晏奕都有些信了。
　　晏奕皱眉：“那你跟她目前什么状态？彻底分手？一刀两断？”
　　范锐不快了，反问：“分手了又怎样！”
　　晏奕默了默，片刻才道：“分手了就好。你要是不打算给她一个未来，就别再招惹她，姑且当作她人生里的一个教训。”
　　“一个教训”……他穿汗衫叉裤，跟她在片场搬搬抬抬任人指挥，在街边吃桂木米粉充饥，用沙县小吃作庆祝大餐，挤睡在一张才1.2米宽的床，忍受那只萨摩耶的嘲弄欺压，到头来，他只是一个教训。
　　一股穿透胸腔的沉重郁气逼得范锐坐不住，他蓦然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扯了扯领带结，胸口异常的堵闷却没一丝缓解。
　　晏奕审度他烦躁的背影，继续说：“傅乐为人很简单，没大野心，她适合认真专注的感情，你那种闲来无事的消遣，不是她的菜。我要是早知道，一定会阻止。”
　　当天他捉弄范锐，也知道傅乐把范锐带走了，那俩人肯定有些交集，只是晏奕万万没料到，他俩会有往下发展的可能性，范锐更因此混入道具组接近傅乐，假如没有目的，难道真爱？
　　不，晏奕始终认为范锐居心不良，他再次警告：“你别再打扰傅乐的生活，我不是开玩笑。”
　　“那我他妈的开玩笑了吗？！”
　　范锐猛地奋起反驳，怒喝声震慑整个办公室。
　　他咬着牙，太阳穴的青筋暴跳，瞪着晏奕的狠劲前所未有的剧烈。
　　晏奕抿抿嘴，不跟他正面冲突。他瞥了眼桌面上的文件夹，换了个话题：“这个抄袭案件的原告，你调查过吗？最好不要硬碰硬。”
　　“滚出去！”
　　晏奕说的全是他最近最烦的事，假如手上有武器，范锐一定会照着晏奕脸上砸。
　　晏奕耸耸肩，转身离开。
　　出了办公室，沈秘书热情地向晏奕打招呼，晏奕告诫她：“没事别进去，他正上火。”
　　沈秘书：“！！！”
　　影帝没给范总败火吗？OMG，撩完就走？！脑补了一部耽美大剧。
　　是日晚上七点多，天仍微亮，A市名人饭堂喜宴居的秋菊包厢里，傅乐扶额，偏头痛。
　　这顿饭竟然是跟秦清吃。看看圆桌对面的秦清怨愤地瞪着自己，傅乐心想，得了，吃了也不消化，回去再补一顿冒菜吧。
　　耀策负责人卫策客气地招呼着秦清，替她斟了好几回茶。之前服务员把秦清领进秋菊包厢时，大家面面相觑，以为走错了，可再三确认这里就是通知所指的秋菊包厢后，卫策一脸懵逼，秦清的脸色亦七彩缤纷。
　　幸好向培和傅乐跟着来，否则就卫策一个人，他会犯应酬困难症。
　　见秦清脸色没好转，卫策也不再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趁有服务员进来泡茶，气氛吵杂了些，他跟向培说：“待会你向世娱老总介绍一下《幻灭》的道具设计，听说他对这方面特别感兴趣。”
　　《幻灭》是耀策筹备拍摄的轻科幻片暂名。
　　坐在向培旁边的傅乐差点把手中的茶杯滑倒，失声问：“世娱老总？”
　　卫策点点头，“公司打算邀请世娱一起合作开发这部新片。范总应该感兴趣，否则不会主动约我们来这边谈。”他望向秦清，“秦总，估计范总知道MI公司提供机械人设备，所以把你请过来多作了解？”
　　秦清皮笑肉不笑，应了两个字：“是吧。”
　　是个鬼！明明是她约范锐单独吃饭，那个叫李旗的人却临时通知她来喜宴居！呵，谈合作？谈电影？敢请范锐是怕顾此失彼，抑或要演什么戏给对面的女人看，所以把她安插在这里？！呸！
　　对面的傅乐已经站起来了，她有点狼狈，“卫总，秦总，培哥，抱歉了，我有点不舒服，要先回家。”
　　秦清浅浅一笑，几不可闻地“呵”了声。卫策和向培则讶然了，向培问：“哪里不舒服？”
　　“肚子不舒服！”傅乐随口就说，也不理领导批准不批准，兀自离开席位，往包厢门口走。
　　拉开包厢门时，正好外面的服务员也把门往内推，进来的人和出去的人面对面碰上了。
　　眼前掠过笔挺的西装衣领，鼻腔闻到的熟悉香味，傅乐心中警铃大作。
　　范锐一踏进来，就有人投怀送抱，对方居然是傅乐，他暗自窃喜，白天被气的恼火一扫而光。他下意识伸出扶着傅乐两边小手臂，张嘴就问：“去哪？”
　　熟悉的温和跟他的衣着与身份格格不入，清新的口气带着温度拂过额头，傅乐刹那失神。不过她没忘记一包厢人看着，果断拔走范锐的手，后退两步，打算绕过他离开包厢。
　　跟在范锐身后的李旗正巧上前，挡了她路。
　　李旗还装模作样对包厢内的卫策说：“卫总，这您公司的同事么？”
　　“对！”卫策见范锐到了，早站起来到门口迎接，“范总，这是我们道具组的同事，叫……”
　　他望向向培，向培站起来应话：“叫傅乐。”
　　“我知道，”范锐目光不曾离开过傅乐低垂的脸，她拘谨束缚，站在这里勉为其难，刚才还拔开他的手，范锐隐隐作怒，“她以前是世娱的人。”
　　是他的人！
　　卫策：“……”
　　这……他没有挖墙角的意思！
　　门口气氛胶着，唯一坐着的秦清木着脸端杯喝茶，她四周的气息一点不比门口那边轻松。
　　李旗出来救场，“都别站着，进去坐，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服务员配合地抬起手，请诸君入座。几声促请之下，还有谁在后面推了推，浑身不自在的傅乐有点失控，糊里糊涂地坐回向培旁边。
　　向培俯首朝傅乐低声说：“真不舒服吗？如果不是，你专心吃饭就好，他们聊他们的。”
　　他看出傅乐的“不舒服”只是借口，毕竟作为新同事，上班没几天就要面对这种场合，新旧东主聚首一堂，小员工怯场是可以理解的。他有些后悔把她叫来，想栽培也操之过急了，不过既然来了，他就尽力照顾，以弥补自己的大意疏忽。
　　傅乐牵强地点点头。
　　他俩交头接耳，声音没有惊动其他人，但画面被追着傅乐来看的范锐尽收眼底，这男人谁啊？他握着拳抵在交叠的膝上，沉静得旁人不敢骚扰。
　　服务员很快来上菜，李旗与卫策负责带动气氛，发掘话题。
　　而之前寡言的秦清，聊天的意欲随着范锐的出现而大大增加，她笑盈盈跟范锐说话：“范锐，今天这顿饭你有什么特别想法？”
　　开口就是连名带姓的称呼，成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范锐这才留意到身旁坐着的是秦清，他转头望另一边的李旗，眼神满是质问，为什么她会在这？
　　李旗：“……”
　　明明是他自己说一起吃饭的，八成是忘了那回事！李旗不能落范锐的面，也不能让秦清难堪，于是他折中：“MI公司将会免费提供一台机械人给《幻灭》拍摄，今天能够坐一起吃饭，方便大家商讨，真好。秦总，感谢您赏脸。”
　　秦清：“……”
　　而范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哦，那不错。”
　　他风轻云谈评价了一句，然后没了，目光重新回到对面的傅乐身上，她低着眼，吃饭的动作慢得出奇。
　　秦清不给他轻易打发，声线清丽的继续发话：“假如世娱能加入这部影片合作，MI公司愿意再多借一台机械人，毕竟我俩老朋友了，这份交情还是有分量的。你说是不是？范锐。”
　　傅乐强逼自己咀嚼，用力咀嚼，用力吐咽，继续吃，卖力吃。
　　卫策乐了，“原来秦总跟范总交情不浅，那太好了，这样大家合作起来更有默契！”
　　秦清笑得开怀：“我们认识时间不算长，但对各自的了解还是挺深入的。”
　　“哦哦……”卫策接收到李旗杀过来的眼神信号，有所觉悟地马上闭嘴。
　　包厢内没话声了，范锐才不紧不慢开腔：“我都不知道秦总原来对我了解很深入，如果是，那应该免费提供七台机械人才对，这才算朋友。”
　　整个MI公司都没有七台机械人好不好！
　　范锐揭了秦清老底，又间接否认了跟她的朋友关系，她噎得筷子都不会握了。
　　气氛不对，幸好服务员出场。
　　时值中秋，正是吃大闸蟹的季节，服务员端来一盘新鲜出炉的大闸蟹，每一只都比男人的巴掌大，热情招呼在座各位品尝。
　　向培见螃蟹离傅乐远，主动帮她取了一只，关切问：“能吃螃蟹吗？螃蟹性寒。”
　　傅乐脸微红。她感受到范锐的注视，非常别扭，不过火红的螃蟹就在眼前，她也馋啊，勇敢地点点头，“能吃。”
　　向培露齿一笑，“我帮你拆？”
　　他是出于照顾新组员的责任感，范锐却不那么认为。这男人明显在无事献殷勤！老是低头跟傅乐说悄悄话，还说到脸红，啧，不会是开黄腔？！
　　想起伍大景他们当着傅乐面就大吹黄腔，范锐直觉向培也是那类人。
　　见向培体贴地帮傅乐拆蟹肉时，范锐更怒了，这是男朋友的活！你谁啊！
　　“你谁啊？！”
　　心中的咆哮直接转化成凌厉的声音，众人对范锐突然冒出的怒腔措手不及。
　　卫策干笑，主动领人：“范总，这是我们道具组组长向培，《幻灭》的所有道具设计都归他管。”
　　道具组组长？即是跟伍大景一路货色呗？刚才果然在开黄腔！吊！
　　“道具设计？不明觉厉，向组长打算给电影弄什么新噱头？”
　　世娱老总来兴趣了，向培立即放下螃蟹，从公文包里取出相关文件，递到对面。范锐没动，李旗代接过来，再翻开给他看。
　　向培对文件非常熟悉，瞥到他们翻到哪一页，便就哪一页进行介绍解释。
　　范锐哪往心里听？他随意扫了眼，戚起一边眉头跟卫策说：“也不过如此嘛，没新意没出彩，叫世娱怎么投钱？”
　　卫策：“……”
　　这是坑！
　　李旗替耀策解围：“还是先吃螃蟹吧，吃完再谈公事。”
　　被对方一言否定，向培多少受到影响，心情低落了，就忘了给傅乐拆蟹肉的事。
　　其实傅乐也正打算自己拆来吃，老吃向组长递过来的，她很不好意思。动手时，稍不小心扎到手指，她皱眉，放嘴里咬了咬，没哼声。
　　范锐自然看到，眉宇随即拧成“川”字。
　　他一直这么盯着傅乐，张扬得任谁都看得出，可这俩人身份职位差太多，不懂内情的一时三刻真猜不透。
　　这顿饭的气氛极其不对路，冷漠羞恼的秦清，盯着傅乐的范总，低头吃饭的傅乐，小心翼翼的卫策，看破不说的李旗，打酱油的向培，唯一开心的大概只有喜宴居的老板。
　　艰巨的饭局终于结束，正经事丁点没谈到，负面情绪却积了一筐筐。
　　傅乐走得最快，向大家打了个公共道别后，风一样溜走了。
　　她去附近坐地铁，买票进站后正好有地铁到，上了列车也正好有空座，她坐下来，松了口气，仰头往后靠，闭目养神。
　　没一会列车开动，旁边的乘客有挪动，好像有谁挨了过来坐，傅乐本无意理会，但，又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她睁开眼看向对方，傻了。
　　范锐追上列车，找了好几节车厢才找到傅乐，她旁边坐着位大婶，范锐打了打手势示意自己跟傅乐是一对的，大婶碍于范锐的气场，不敢不让。
　　这排座椅坐的人多了，有点挤，大婶挤了挤范锐，范锐挤了挤傅乐。
　　“你干什么？！”
　　傅乐不满了。

　　☆、动心了没？……

　　“你干什么？！”
　　傅乐不满了。
　　她瞪了瞪范锐，眼神防备。
　　范锐无语。发誓，他不是存心的！他要占便宜，绝对光明正大！
　　只是左边那位大婶，能不能别再挤他了？！
　　范锐不费口水跟大婶理论，只把握傅乐主动开口的机会，应话：“乐乐，我们再谈谈。”
　　傅乐转过头，留他一个后脑勺，暗暗吐气。范锐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想起来都不成。
　　被逼听范锐说：“我们下一站下车。”
　　他不愿在地铁呆太久，微博上爆过他的照片，怕随时被认出。幸亏现在并非高峰期，乘客不算多，而且大部分乘客选择低头玩手机。
　　列车很快进站，范锐拉傅乐下车，傅乐不为所动，甚至另一只手抓住旁边的扶手，反抗意味显而易见。怕惊动其他乘客，范锐不好用强的，不得不妥协，重新坐下来。
　　“我就随你。”
　　他在傅乐耳边低语，听似无奈，吐出的热气吹得傅乐微颤，耳垂又痒又烫，她把头埋得更深。
　　列车再次启动，惯性一来，大伙又往最尾端的傅乐那边挤，挤得她身体都压着扶手板。
　　“你别压我！”
　　她低斥范锐。
　　范锐一脸无辜，“是惯性。”
　　他旁边的大婶打量这对别扭的情侣，“切”了声：“年轻人，我可没挤你，别赖惯性，大婶我读书不少。”
　　范锐：“……”
　　大婶又啧啧评价：“现在的男人，连哄女朋友都不懂。比比我老头子，在网上搜集了几千条情话大全，每天不重样地在我耳边念。”
　　旁边的乘客：“……”
　　好先锋的大叔大婶。
　　大婶隔壁的少/妇从手机里抬起头，不动声色发话：“切，我老公为了哄我，把我某宝的购物车一键付款，拦都拦不住。”
　　旁边的乘客：“……”
　　少/妇旁边的年轻女孩不甘示弱，“我男朋友为了哄我，连LOL的游戏帐号都注销了，装备统统舍弃，眼眨都不眨。”
　　旁边的乘客：“！！！”
　　坐个地铁而已，要不要这样虐狗？是谁引发这宗血案的？！
　　众人盯向范锐。
　　范锐：“……”
　　傅乐额头顶着扶手板，合上眼，不跟范锐有任何表情眼神交流。她猜测，范锐要打听她住在哪里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没必要躲藏，还是按部就班在老区站下车吧。
　　到站时，范锐没拦没拉，默默紧跟着傅乐。
　　老区的地铁站口一出去就是闹市，人来人往，各小食店铺香味溢人。傅乐在喜宴居才吃了一只螃蟹外加些零零碎碎的，并不抵饿，冒冒冒菜馆就在前面不远，她没有打消去吃一顿的决定，即便范锐跟在身后。
　　傅乐当他透明，在冒菜馆自己招呼自己，也不给他点什么。范锐跟她混过桂林米粉店与沙县小吃，如今来个路边摊冒菜，他再西装革履，也应付得从容不逼。
　　冒菜馆老板瞅了瞅傅乐身后跟着个西装男，深有感触——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傅乐自个吃得有滋有味。老板也许手抽，辣椒放多了，辣得她狂流鼻水眼泪，她一边吃一边擦一边吸鼻子。
　　范锐耐性十足坐在旁边干等，不时给傅乐递纸巾，傅乐不接。
　　快要吃完，傅乐咬着吸管喝可乐，吃饱了肚子又喝了二氧化碳，她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这时候，冒菜馆来老食客了。
　　老食客呼了一声“老板”，老板就话头醒尾地应话：“知道了，等十分钟！”
　　卓义脱下西装，指定动作递给身边的白娇，再挽起衬衫衣袖，娴熟自如，准备大干一场。
　　傅乐挺诧异，没想到这时间点会遇上房东。而且房东身边的男人很优秀，俩人举止相当亲密，大概就是她口中在卓氏工作的老公？
　　白娇没留意傅乐就在隔隔壁桌，她跟卓义说着什么话，说一会笑一会，卓义一脸“我服了”，伸手扣住她后脑袋，顶她额头。
　　冒菜馆其他食客：“……”
　　秒间一地死狗，包括傅乐。
　　曾几何时，她跟范锐也是这般亲密，毫无隔阂。而眼下，就算他坐在旁边，俩人距离犹如相隔万里，看得到，触不到。
　　范锐追随傅乐的视线，自然也看到隔壁桌那对恩爱夫妻，而且认识他们。是卓氏总经理卓义，他旁边的是他太太，IP抄袭案件的原告——白娇。
　　两桌人各自安坐了十来分钟，老板给白娇他们亲自端菜，转身之后看到傅乐碗里吃干净了，顺道问了句：“小妞，要结账是吗？”
　　傅乐说“等等”，老板便进店里了。
　　白娇听出她的声音，转头望来，浅浅一笑，“真巧。”
　　傅乐笑得有些尴尬：“是，真巧。”
　　她本不愿打扰人家两口子恩爱的。
　　白娇貌似不介意，看了眼傅乐旁边的男人，直觉有点眼熟，一时间却记不起是谁。
　　卓义跟着白娇转头看过来，一看，就认出范锐了，诧异：“范总？”
　　范锐扯出个笑容，礼尚往来：“你好，卓总。”
　　经卓义这么一叫，白娇记起来了，对方是世娱老总，卓义给她看过照片，微博上也被爆过照。
　　她多看了两眼，这范总真人比照片还好看，然而正如蒋纯所说，心机不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自己老婆在打量其他男人，卓义的防御警报系统立即启动。他挪了挪身体，挡住白娇的视线，装模作样问：“怎了，认识的？”
　　白娇朝傅乐努努下巴：“我租客。”
　　说完她就低头开吃。
　　闻言的范锐皱了皱眉。租客？
　　卓义又看了眼傅乐与范锐，干笑问：“范总陪朋友来吃冒菜？挺有雅致嘛。”
　　范锐似笑非笑应道：“卓总不也有雅致？”
　　卓义：“我还以为范总最近会很忙呢，看来卓氏的律师团队还是不够用功。”
　　IP抄袭案件就是卓氏的律师团队在背后支持白娇。
　　范锐笑得浓了些，“世娱的法务部也不是打酱油的。”
　　卓义想继续怼，白娇开腔拦他了，“快吃吧，都凉了。”
　　卓义顿了顿。也是，最近工作忙，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陪白娇，不能随便浪费在外人身上。官司的事，留给专业律师办吧，他赶紧吃完回家抱老婆睡觉觉是正道！
　　见卓义朝自己点点头就回过身去，范锐也想离开了，他问傅乐：“好了吗？”
　　傅乐从沉默中回神，站起来去店内找老板结账。付完钱，她朝白娇道了声别就走了，也没喊范锐。范锐兀自跟过去。
　　他俩人走远后，卓义抬肘顶了顶白娇，“范锐跟你租客什么关系？”
　　白娇瞅他，脸上写着“你很八卦”。
　　卓义：“赌一两冒菜，他俩肯定有暧昧！娇娇，你试试从你租客下手，从侧面打击打击范锐。”
　　白娇又瞅他，脸上的内容换成“卑鄙”两字。
　　卓义：“……”
　　范锐人高腿长，没两下就追上傅乐。相比晚上喜欢穿睡衣逛街的老区居民的随意任性，西装范锐一身严肃谨慎，俨如外来侵入者，气息与本区画风格格不入，但他没有招来多少怪异目光，毕竟老区居民见识广阔，并无大惊小怪。
　　傅乐回到出租房，出奇的大方任由范锐进去。
　　范锐之前做了被她赶的心理准备，她不赶，他竟有些孩子般的兴奋活跃。踏入傅乐的新闺房，范锐四处张望，未见过世面似的。
　　他问：“你知道你房东是谁吗？”
　　傅乐站在书桌前，双手插裤袋，冷冷回应：“知道。”
　　范锐回头看她，见她脸色平静，失笑：“算了，那也不关你事。”
　　傅乐耸耸肩：“你还有什么话？我要休息了。”
　　范锐眯眯眼，走到床边肆无忌惮坐下来，还拍拍床铺。
　　傅乐拧眉，往前走了两步，谴责：“这不是你家。”
　　范锐不作辩驳，径自转了个话题：“乐乐，你还在生气吗？”
　　傅乐：“废话！”
　　范锐笑了笑，“我不认为。你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恨我，毕竟严华的事……你知道我最后的选择，怎么样，也算将功补过。”
　　傅乐神色不变，只别开了脸。
　　“而秦清，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我追过她。记得吗？在她的事上，我并没有骗你。”范锐继续说，“刚才在饭店你也看到，我态度很明确。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问题了，乐乐，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傅乐：“我们不可能，我不想浪费时间。”
　　她语气坚决。
　　范锐盯着她：“给我理由。”
　　傅乐想都不想：“没有理由。”
　　她不愿沟通、拒人千里的姿态让范锐很不舒服。
　　“呵，”他冷笑一声，“你跟我不可能，那跟谁有可能？那个向组长？他一个打工的，能给你什么未来？乐乐，你回世娱，我让你做道具组组长，或者你要当更高职位的，都没问题。我再帮你联系霍尔斯希文，请他收你为徒。你不用再去赚那些辛苦的外快，钱不是问题。你也不用窝在这里，马上搬去我的公寓……”
　　“我没兴趣，”傅乐打断他，正视范锐：“你说的，我没有一样有兴趣。”
　　范锐讥笑：“骗谁？”
　　“我不想跟你说，请你离开。”
　　傅乐走到门口，把门打开，扬扬手送客。
　　范锐站起来，“傅乐，你非要把我堵在门外吗？你有事说事！”
　　他动怒了，傅乐却若无其事：“我不想跟你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她一副全然不跟范锐谈下去的防备姿态，语气亦前所未有的冷淡，像只刺猬般缩在门后，躲着什么，藏着什么，范锐不仅难以接近她的心，亦难以接近她的身。
　　范锐盯着她好一瞬，再问：“这是你最后决定？当真不再给机会大家？”
　　“是。”
　　傅乐的回答短且促。
　　范锐咽了咽喉，喉结在颈项间上下浮动，有着机械的生硬。
　　他早就知道她住在哪，只是没拉下那个面子，对傅乐的生气、对他不谅解也颇有怨言，另一方面又认为傅乐对自己有感情，再冷静一段时间也许更好解决，所以一直没找上门。
　　但今天看到她，脚步就不由自主了。在喜宴居散席时，看到她小跑着离开，他顾不得卫策的寒暄道别，扔下一帮人就追上去。不问理由，全凭直觉。
　　可傅乐的态度，过了一段时间，仍毫无改进！毫无！而且，变得更糟糕。上一次，她好歹跟他发脾气，有情绪。这一次，她连脾气都没有，冷淡得有如北极冰块。
　　她不是天生冷漠的人，她一改亲切待人的处事方式，纯粹就是针对他范锐一个！
　　他范锐也是高傲的人，他也是要脸的人。两次了，低声下气两次了，够了。
　　范锐收回目光，不再看傅乐，笔挺地往门口走，与傅乐擦身而过时，他留了一句：“我不是非你不可。”
　　傅乐隐隐微颤，庆幸扶着门把手，她站稳了。
　　范锐回到公寓，灯都不开，就在漆黑中走近落地玻璃窗，望着窗外的夜景，有些彷徨。
　　掏出“范总”的手机，里面的微信头像就是从这里看出去的晨景，他当时随手拍了张照片上传。而微信联系人列表只剩张五行一人。傅乐把他拉黑，伍大景也把他拉黑。
　　范锐突然苦笑一声。
　　“我不是非你不可。”
　　这句话，他也弄不清是真心话抑或气话，不得而知傅乐听了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反正他这个说话人，说完后心情极度不好。
　　不知呆站了多久，范锐给李旗打了个电话，不顾几点，就让他来公寓开会工作。
　　李旗：“……”
　　三更半夜开会并非首一回，但今晚的气氛不一般，看来傅乐把范总气得不轻。
　　转眼半个月，世娱的卫视牌照申请终于有下文。
　　严华打听到这个消息时，好一会都没缓过神。卫视牌照不是一般人能弄得了，范锐不靠他，还能靠谁？他让人往深打听，看谁在背后伸爪。
　　结果据有关人士声称：范锐找戴老了。
　　戴老……
　　严华拍了拍桌。就算傅乐跟范锐算是分了手，他仍然看范锐不顺眼！他把范锐的龌龊事都跟傅乐说明白了，甚至加盐加醋，可严华看得出，在傅乐眼中，他依旧不如龌龊的范锐！凭什么？！严华咽不下那口气，一心要整他。
　　戴老是吧，戴老最讨厌什么？路人皆知！
　　严华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公关公司来一趟。”
　　而傅乐这边，自从范锐那天走了之后，她的全世界都安静了。
　　范锐转身离开，是彻底的终结。没人知道当晚她躺在床上流了一夜眼泪，而第二天，她始终带着微笑去耀策上班。听向组长说，世娱同意跟耀策合作，以后道具工作将要如何如何安排。
　　向培说得龙飞凤舞，傅乐听得心如止水。
　　这天，她在耀策道具组办公室休息，随手刷微博，忍不住去“蒙脸侠模特”微博下查看关于范锐的最新消息。世娱公关做到位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新消息，粉丝靠啃旧照度日。
　　再刷了刷，傅乐刷到一条令她惊讶得合不上嘴的消息。
　　——“美国道具巨匠霍尔希斯文将收认本国工艺设计师郑妍为徒！”
　　这条新闻相对冷门，是傅乐关注的专注于道具信息方面的微博“道亦有道”里面放出的消息，传阅度不高，但可信度极高。新闻里除了歌颂霍尔希斯文，还赞扬了一番郑妍。这都是客观事实，傅乐不争。可是新闻里展示的郑妍作品里，有一个跟傅乐之前做外快的“黑翼”一模一样！文中提到，就是这个作品打动了霍尔希斯文，他才决定破例收女徒弟。
　　“黑翼”是冷门漫画里配角的异能，漫画作者吉村茂依从未在漫画里全面展示过它的外观，出场次数不多，每次出场亦是正面居多。它的侧面到底是怎样，背面又是怎样，内部结构要如何设计才能拥有跟漫画里一致的功能，全要靠读者想象，没有参考。新闻里提到，郑妍这件作品，还送到日本吉村先生面前，让他评价。吉村先生非常欣赏，认为它“比主角的异能更吸引人”，也正是漫画作者的高度赞扬，霍尔希斯文才关注郑妍。
　　傅乐点开图片仔细看，尝试说服自己人有相似，物有类同。不过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她一眼就认出。
　　她的作品被人盗用了！
　　这个念头登时冒出，傅乐有些失分寸，她马上联系伍大景。
　　伍大景正在世娱《决战二十天》剧组里忙，接到傅乐电话，听完她急促的陈述，伍大景抢过旁边张五行的手机刷微博，刷到“道亦有道”那信息后，果真看到新闻报道里那件作品跟傅乐之前接的外快“黑翼”相似度极高。
　　他想了想，在电话里跟傅乐说：“我们约那个收货人出来见面，问清楚他把东西送哪了。”
　　那个收货的年轻人不难找，他如时应约，对于“黑翼”去向则十问九不知。
　　他套着耳机听音乐，边抖身体边解释：“我只是代取，至于对方，交收后就拉黑我了，我也莫名其妙好不好！不关我事。”
　　傅乐与伍大景对望，得了，这是有预谋的。
　　伍大景安慰傅乐：“放心，这个圈子不大，我帮你再问问人。”
　　傅乐点点头，没多言。
　　回到出租房，她上网自行联系“道亦有道”的博主，向对方透露自己才是“黑翼”的制作人。
　　她提供了制作原图、材料采购清单、制作各个环节的留底照片，以及成品照。
　　抄袭是哪个行业都存在的，“道亦有道”对于傅乐的控诉并不觉得奇怪。
　　他们在微博上私信：
　　道亦有道：我们会联系郑妍，向她提出询问，亦建议她提供制作证据。
　　傅乐：谢谢。
　　道亦有道：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且，她一口否认又能提供证据的话，即便你真的是原始制作者，胜算也不大。
　　傅乐心一凉。
　　道理她都懂。郑妍在学校的成绩相当优异，毕业后于跨国设计公司任职，年纪轻轻就坐稳设计副总位置，去年更获得了德国iF设计大奖。而傅乐，只是影视公司的道具员，她跳出来指控郑妍抄袭盗用……谁信？
　　其他人不信，霍尔希斯文也很难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鸭开了新文，重生幻言——《我家三姐妹》，路过的朋友去看两眼？看得下的收个藏吧~谢谢~！

　　☆、动心了没？……

　　傅乐最近心事重重，藏不住，向培看出来了，关切问：“你哪里不好？”
　　傅乐回过神，干笑，“没事。”
　　她不打算把作品被抄袭盗用的事到处宣扬，毕竟实情未有定断。
　　向培不信，试探：“是不是《幻灭》跟世娱合作，你不太愿意？”
　　傅乐讶然，“怎么说？”
　　“我看那天吃饭，你跟世娱的范总好像……”
　　傅乐神经绷了绷。
　　向培：“是不是之前在世娱工作跟他闹过矛盾？”
　　见傅乐抿着唇，眉宇微皱，没有回应，向培以为自己猜对了，开始侃侃而谈：“其实员工跟老板之间有矛盾是很正常的，劳资双方永远不会和平。我跟你说，我以前跟卫总……”
　　他不眼拙，能看出范锐与傅乐之间有不寻常的火花，但没有看透个中的奥秘。
　　傅乐了然了，当即咧嘴一笑：“组长你放心，我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向培又以为自己的开解起了作用，欣喜的点点头，“那就好，我们跟世娱合作，也只是同级别的员工之间打交道，放心，不会碰见老板的。”
　　组长用心良苦，傅乐也不好辜负，可烦恼依然在。
　　晚上她用手机刷微博。
　　微博“道亦有道”已经三天没有联系她，她开始担心如果这个公共平台不帮她的话，能申冤的路就更窄。点进私信里，犹豫着要不要再发一条信息追问。
　　正是这个时候，“道亦有道”来信了。
　　道亦有道：在吗？
　　傅乐立即回复：在。
　　道亦有道：我们联系过郑妍，她疾口否认，并且认定我们是诬蔑，要使用法律手段维权。
　　傅乐：“……”
　　傅乐：你知道那个作品放在哪吗？我想亲眼看看确定一下。
　　道亦有道：她这个作品没有公开展示过。
　　傅乐：那还有什么办法？
　　道亦有道：你若坚持己见，建议走法律途径。
　　傅乐：明白了，谢谢。
　　退出微博，傅乐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上网搜索相关的法律知识，发现这是一个漫长的战斗过程。尤其假如郑妍也能提供同样的证据时，即便还有戏，也是拉锯战。
　　这注定耗时耗力耗神。傅乐看着电脑屏幕，把相关知名律师的联系方式抄了下来，计划白天的时候联系他们进行咨询。
　　过后在床上辗转了半天，她又萌生亲自联系郑妍的念头。
　　不知道她大学时使用的电话号码还有没有效。傅乐翻查通讯录，不难找出那个年代久远的一串数字。
　　忐忑地拔过去，听到提示音——该号码已经停止使用。
　　意料之内，不过也难掩面对真相时的失落。傅乐尝试联系其他大学同学，几经周转才问出郑妍最新的联系方式。
　　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好阵子，她才按下拔打键。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被接上，不知郑妍正在忙，还是故意不接？又或者搞错号码了，电话主人其实是个晚上七点就上床睡觉的老伯？
　　傅乐正想着要不要主动挂线，免得骚扰人家休息时，郑妍接电话了。
　　她爽快地问：“HELLO？”
　　傅乐有些紧张，“H……HI，郑妍？”
　　穿着浴袍的郑妍皱眉，拿开手机看了看屏幕，有些恍然，这号码很眼熟。
　　“我是傅乐。”
　　声音更熟，名字更是烂记于心。
　　通话安静了好几秒，郑妍才“呵”了声笑，“傅乐啊？想不到。”
　　郑妍的语气说不上亲切惊喜之余，还有些调侃的意味。
　　傅乐都不好说话了，她顿了顿，才开腔：“你最近好吗？”
　　郑妍：“很好啊，事业爱情俩丰收。”
　　“那就好。”
　　“你呢？听说你不太好。”
　　“……”
　　“跟严华分手了是吗？”郑妍的直截了当让傅乐有些扛不住，“我当年就说嘛，你配不起他，他不会娶你。你非不听，一门心思撞进去。好了，到底被抛弃了你才服气。”
　　傅乐有点口吃：“别提他了……”
　　“为什么不提？为了他，你连好朋友都不要，跟全校女生做敌人，当年有勇气，现在蔫了？”
　　“郑妍……”
　　“别这样叫我，你在严华面前装白莲花可以，别在我面前装。”
　　这句话，郑妍应该是咬着牙说的，说完她就挂了线。
　　傅乐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怔忡了。
　　当天夜里，她梦见大学时发生的事，有高兴的有难过的。半夜扎醒，傅乐捂着额头沉吟，她跟郑妍怎么会闹成这样，当年是不是真的选择错了？现在是不是真的要跟郑妍打官司？
　　得知傅乐未决定是否联系律师，伍大景在电话里听得出她的纠结。怕她忧郁过度，一个人易出问题，他安慰：“我找到一位朋友，他跟郑妍有些交情，会帮我旁敲侧击打听下。”
　　“嗯。”
　　“放心啦，这件事，我们整个道具组都可以帮你作证。”
　　当初她制作那个作品，整个道具组看在眼里。那时候的道具组有一个叫“范总”的人，日夜陪她帮她。
　　“嗯。”
　　傅乐的声音微弱，无精打采，听着教人担心。
　　伍大景默了默，说：“最近有空吗？帮我个忙吧。”
　　傅乐没料到他会转话峰，但也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世娱大厦32楼。
　　“《计策》男女主角专访已经完成，晏奕与杜玫分开录制，再剪接到一起。昨天首集播出，收视稳坐卫视第一。”
　　“唔。”
　　“莫玲安插到情景剧《一期一会》里面的女二号，通告已经发出。她说感谢范总。”
　　“让她感谢张五行。”
　　“是。制作部已经做好卫视开台的节目计划方案，六点半的晚间新闻报道，他们想聘请资深新闻解说员马洪担任主播，马洪不接受……”
　　“薪酬加倍。”
　　“是。另外……有个事比较奇特。”
　　“有话说话。”
　　“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美国道具巨匠，霍尔希斯文，最近在中国招了一名女徒弟。”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范锐眉峰陡然一戚，“谁？”
　　坐在办公椅上，背靠落地窗的他一脸阴影，李旗却能看清老板脸上的在乎。
　　“叫郑妍。”
　　郑妍？
　　范锐微微侧了侧脑袋，眉间都是皱折，没再作声。
　　李旗继续进行工作报告。
　　范锐边听边签署文件，签完后才发现自己写的名字竟然是“霍尔希斯文”。
　　他：“……”
　　“对了，歌神的演唱会后天晚上八点，你的票已经准备好。”
　　李旗把两张票放到书桌上。
　　范锐抬起视线，移至门票上。是特等座，站起来就能和歌神握手的位置。
　　虽然明知道傅乐会坚守岗位，留在后台帮忙，而不会跟他去台前看演出，但范锐当时还是傻了筋地让李旗为他备票。
　　“不去了，拿走吧。”
　　范锐收回视线，冷冷交代。
　　有票无人，不如不看。
　　李旗奇了：“真……真的？”
　　卧擦！范总这是白送给他吗？歌神演唱会的特等座啊！行，范总这回可以拿诺贝尔和/平/奖！
　　范锐瞥去一个“啰嗦”的嫌弃眼神，然后接听叫响的电话，说话语气360度转变：“喂，不忙，您说。哦……这样……可以的。要不就……后天？歌神的演唱会我正好有票，对方也喜欢？那就好。您放心，再见。”
　　挂掉电话，范锐板着脸，敲敲桌面，看着李旗已经收进手里的门票，说：“还回来，我要用。”
　　没高兴完的李旗：“……”
　　和/平奖撤回！立即！马上！
　　为了伍大景那个忙，傅乐跟耀策请假，一大早来到体育馆，看到外面的宣传画，才想起来今天是歌神的演唱会举办时间，才联想到，大景哥让她帮忙的大概是后台工作。
　　她没猜错，伍大景希望她能在歌神演唱会上帮个忙，不过不是后台的活，而是台上的活。
　　他拍拍身后一只“山”字形的白色大木船，“歌神演唱经典金曲《你的名字》的时候，会站在这船里面，然后，这船要绕着舞台转一圈。”
　　木船的高度比正常人矮一些，长度有近两米，船头船尾都有平坦的可踩踏的脚位，中间则是耸起的“山”。
　　傅乐知道这回事，她尚在世娱工作时，跟着大队来体育馆踩过场。
　　这个“山”形船是伍大景的作品，船底带有轮子，船体内中空，为了纳容人藏里面，进行人力推进。它的设计除了根据舞台大小，歌神体形，以及观众视角效果之外，还考量到由谁藏在里面去推船的问题。
　　由于尺寸限制，只能找体形较小的同事帮忙，相较一堆男人老狗，娇小的傅乐无疑是首选。当时还决定要找灯光组的小旬同事来帮忙，因为他是全部同事里最矮小的。
　　小旬同事接到这个通知时，内心崩溃。
　　伍大景：“那时候没想到你会辞职。我也试过找其他女同事帮忙，但你知道，都嫌辛苦吃力。”
　　一首歌从前奏到结束，5分46秒，不包括歌神跟观众聊天几句，或者观众要求ENCORE等等，整个过程，人要藏在木船里面，站不直腰，坐不下来，出力去推，绕台一周，还要保持轨迹匀速，这不仅仅是体力活了。
　　傅乐明白，主动接话：“没问题，我来推。”
　　“爽快！”伍大景拍了拍船身，“赶紧练习，下午五点就要清台。”
　　傅乐：“好。那个，五行呢？”
　　进来这么久，都不见张五行。
　　伍大景：“那衰仔请假了。”
　　“回老家了？”
　　“回个屁，他玩失恋！”
　　“……”
　　接下来整个白天，傅乐跟着昔日的同事共事，熟悉又鲜活，吊来吊去之间都能大笑一场，忙碌中她不知不觉放下了些心事。
　　这一天的午餐饭盒，傅乐破天荒的吃了两份。
　　歌神敬业，开场前五个小时就到体育馆后台准备，又采了一次排，把舞台都踩熟了，务求晚上的表演万无一失。
　　晚上八点，演唱会准时开幕，体育馆全场爆满，观众欢喊声一浪接一浪。
　　为了攒体力，傅乐坐在后台休息，其它事伍大景不用她插手帮忙。
　　台前歌神的演唱传到后台，傅乐听得入神。
　　她竖起耳朵听歌，接收到的除了歌神的歌声，还有些意外的信息。
　　“喂喂喂，你们看到没？范总在外面！”
　　“哪？”
　　“特等座一排中间。我刚才上台收道具看到的。”
　　“我也看到！是不是跟个女的挨一起？”
　　“对对，像是情侣。”
　　“等等！范总不是跟道具组的阿乐什么什么吗？我亲眼见过他俩秀恩爱！”
　　“你蠢不蠢？阿乐都辞职了，摆明他俩……”说话人没说出口，只将左右两根食指掰开。
　　“那范总几个意思？藏在道具组打杂，就为了坑阿乐？”
　　“其实想想也懂，范总什么人，跟阿乐……纯粹就是萍水相逢。”
　　“嘘！”
　　八卦的那几个旧同事这才发现傅乐就在不远处，心虚得捂脸作鸟兽散。
　　傅乐原本假装镇静，一动不动，免得像个逃犯一样。可惜越听，内心的波澜就越汹涌，她想逃离那些对话声音，奈何双腿僵硬，动不了。
　　她呆呆坐着，不知歌神是否中途休息，她听不见歌声了，也听不见观众的喝采。思绪混乱的兜兜转转，最后在某个结论落脚——他在台前，她在幕后，不会相见，不会尴尬，挺好。
　　伍大景在后台四处奔走调动，接到台前工作人员的通知后，他找到傅乐：“阿乐，准备上场。”
　　傅乐站起来随伍大景走。
　　小旬同事也就绪了，他与傅乐挨着站，等着其他后台人员帮忙搬抬木船，把他俩盖住藏里面。
　　“乐姐，你怯场？”
　　小旬同事见傅乐脸色苍白，跟着紧张。他在傅乐面前就是晚辈，无论资历抑或身高……见前辈脸色不妥，做晚辈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
　　傅乐虚应一声，又假意笑了笑。
　　小旬同事：“……”
　　太假了。
　　工作人员喊着“一二三”准备抬起木船时，一声“你们干什么”的质疑打乱了他们的进程。
　　恼怒地瞪向发话者，众人一脸懵逼，再纷纷点头哈腰，打招呼：“范总。”
　　范锐就站在那里，盯着跟陌生男人挨得没有缝的傅乐。
　　傅乐愕然，也怔怔的看着范锐。万万没想过他会出现在后台……不过她在视野内发现他身边站着一位打扮优雅的女生时，她懂了。
　　傅乐撇开目光，不再看他。
　　她这个视线转移，在范锐眼内等同于对他无视。他禁不住握了握拳，脸色相当难看。
　　傅乐就是跟谁都好，单单跟他不好！范锐忽然有种认知，这全世界的男人，高矮肥瘦贫穷富裕，全他妈的都是他的眼中钉！
　　“范总，他们是打算把那两位工作人员藏在船里面，待会歌神要站在船上唱歌，他俩在里面推。”
　　范锐身后的秃顶大叔走出来解释。
　　秃顶大叔是演唱会举办方的后台总指挥。起初，范锐说他的女伴想到后台参观，“窥探”歌神在后台准备是怎样的盛况，于是秃顶大叔亲自接待。但走到这一边时，范锐毫无预兆的停下脚步，定定站着，不进不退。
　　“你说什么？”范锐没听懂。
　　秃顶大叔又解释了一遍，范锐难以置信：“你是说，她跟他要挤在那么小的空间里？孤男寡女的？！”
　　秃顶大叔：“……”
　　实情是如此，不过范总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别扭？
　　不管了，秃顶大叔随意点点头。
　　“不行！”
　　范锐一言否决。
　　船体里才丁点地方，傅乐跟那男的打算怎么个挤法？背对背还是胸顶胸？
　　不行不行，哪都不行！
　　工作人员的对讲机传来提醒：“还有五分钟！木船准备升台！”
　　伍大景来催促：“范总，我们在工作，时间很赶！你们，动作快点。”
　　他挥挥手，大伙重新搬船。
　　“住手！”
　　范锐又吼了声，甚至冲了上来，大伙被他吼得有些发晕。
　　伍大景怒了：“范总，这里是后台，我们有计划有安排，请你别在这里瞎指挥！”
　　“范总，您放心，不会出意外的。他俩都排练了一整天了。”
　　秃顶大叔以为范锐担心安全问题，殊不知，他的话被范锐断章取义——
　　什么？傅乐跟那个男的已经胸顶胸顶了一整天？
　　！！！
　　范锐忍无可忍，抬手指着小旬同事，边朝他走去，边怒斥：“你给我下来！”
　　小旬同事吓得腿软，莫名其妙要被暴打一顿的节奏。
　　伍大景正要阻拦范锐的捣乱，听见他说：“我替他上！”
　　众人：“……”
　　“不行不行！”
　　伍大景跟秃顶大叔赶紧过去拉人。
　　这时对讲机传来咆哮：“我吊你们全家木船死哪了是不是要歌神傻站在台上当木鸡？！我吊你们后台%$@$#%^%$$#！！”
　　骂声不堪入耳，印证了台前工作人员对后台的糟糕配合无与伦比的愤怒。
　　“快！”范锐一肘顶走小旬同事，搂紧傅乐，缩起脖子，不管其他人下巴掉地的目光，更不管傅乐的反抗，喝道：“快点！要歌神当木鸡吗？！”
　　众人服了，不管不顾的搬起木船，快捷妥当地“轰”一声，将傅乐与范锐扣在船底，一气呵成。
　　啊，伍大景的作品好神，居然能将牛高马大的范总给盖住耶，里面的屁点空间难道会收缩扩张？
　　而范锐口中的“女伴”，那位打扮优雅的女生，全程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木船里面藏人去推是真的，鸭去看歌神演唱会时，歌神是这么介绍的。

　　☆、动心了没？……

　　一次可纳容四万人的体育馆，灯光斑斓的中央舞台突然一黑，令全馆陷入黑暗。几秒后舞台再闪亮现身时，台边上已经多出一艘“山”形白船，静静等待乘客上座。
　　差点要在台上当木鸡的歌神深深舒了口气，还以为人生中最尴尬的演唱会将要出现，幸得上帝保佑。
　　身穿魔术师礼服，头戴高礼帽的歌神迈步走近白船，淡定跨过船舷，站在船头那边，面朝观众挥手。
　　观众期待已久，欢呼声不绝于耳。
　　舞台中央的交响乐团悄悄奏响第一个音符，观众心有灵犀的立即肃静，整座体育馆只剩歌神经典名曲的前奏旋律在悠扬回响。
　　舞台台面是一张巨大的平面LED荧幕，一闪一暗间，就切换成蓝色汪洋大海的流动水景，幕景里每一次浪涌，恰似会随时扑向台下的观众。伴着旋律，大海上那艘载着歌神的白船，顺时针绕着舞台缓缓启航。
　　逼真带感的场景设计叹为观止，熟悉经典的音乐又使人如痴如醉，预期的效果达到了。
　　在台下拿着对讲机的工作人员擦了擦汗湿的额头，轻了口气。
　　一切看似恢复秩序，运作正常，殊不知白船里藏着的两个人几乎要打起来了。
　　“警告你别再挤过来！”
　　“你别乱动才对！要崩了！”
　　“你头顶到我了！”
　　“你脚不也踩我了？！”
　　反正谁都没占上风。
　　逼仄低矮的局促空间，呈立体四角形状，俯身窝在里面，屁股会够到伍大景特意设计的座板，前面则有扶把。傅乐坐在座板上，握着扶把，踩着舞台，控制方向与力量，驾驶白船，由于白天练习过，现在应付起来也不太吃力。
　　牛高马大的范锐就惨了，他宽横的身躯与傅乐并排后，超出船体尺寸，挤不下。他只好侧身而坐，亦即只得半边屁股够到座板。身后的船板是倾斜的，压逼着他折起腰，任怎样调整，都无法舒展。
　　若非船体上有无数小孔，以作透气之用，也许他会被活活闷死。
　　事实上范锐的脑仁也正痛着，刚才哪个衰仔扣船没扣对位置，害他脑勺硬生生撞上木板！幸亏船体采用的是夹板，并不厚实沉重，不然他得脑震荡！
　　浑身被束缚，范锐暴暴躁躁的，看他那样子，傅乐就一肚子火气。
　　“你就不能跟女朋友好好看演出，来后台掺和什么劲！”
　　提起他身边那位“挨得很近”的女朋友，傅乐的挖苦有点跑调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
　　范锐疾口否认。
　　傅乐选择忽略心底涌起的一丝窃喜，继续模眉冷指：“你严重影响我工作！”
　　“我不正帮你推了吗？”范锐更加恼火，他也握着扶把使力好不好？这他妈的吃力不讨好！
　　他急着驳斥：“你跟那个矮东瓜胸顶胸就高兴，跟我就要你命？傅乐我哪里惹不起你了？”
　　傅乐瞪直了眼，“我怎么跟人胸顶胸了！”
　　“这么破挤的地方，你跟他藏进来，能不胸顶胸？！”
　　范锐近乎咆哮，身体不自觉的挤向傅乐，俩人几乎脸贴脸，他吐出的气下一秒就被傅乐吸进肺里。
　　“你小点声！”傅乐恨不得腾出一只手捂住他嘴，“我现在就跟你挤一起，你看胸顶胸了吗？！”
　　范锐：“……”
　　所以，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外面站在船上唱歌的歌神：“……”
　　现场音效一流，观众安静，却哪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莫非最近太累，思觉失调？歌神决定闭上双眼，隔绝外界一切骚扰，专心演唱。
　　船体内无法透光，全靠脚底下舞台荧幕影像传送光线，那汪洋大海倒映得傅乐与范锐一身暗蓝。
　　范锐瞪着脸上波光粼粼的傅乐，脑海里尽是曾经跟她胸顶胸的缠绵片段。又想到半个多月前她摆出冷淡无情的嘴脸赶他走，将他拒于千里，决绝分手，而当下她就近在咫尺……
　　反正距离已经够近，他不妨再往前一厘米……
　　傅乐莫名听见咽喉的声音，才朝范锐瞥去一眼，自己的嘴就被他堵上了，扎扎实实的。
　　！！！
　　傅乐本能的往后躲，一躲，“轰”一声闷响，尼玛，撞头了。
　　范锐微凉的薄薄双唇贴着她的，咧了咧，再看他的眉眼弯成月牙，这家伙在幸灾乐祸。
　　他同时腾出一只手，艰难的往后钻，扣住傅乐的后脑门，不让她逃，亦轻轻安抚。
　　傅乐愤怒指数蹭蹭蹭涨，从胸腔吐出来的火气却全数被无赖的范锐吞进胃里，无处宣泄。
　　范锐乘胜追击，探出舌头攻占她。
　　属于他的气味，犹如舞台荧幕里的海浪，从脚底卷起来，淹没了傅乐。
　　熟悉的清冽，柔情而不失强硬的触感，无需多久，她就几近被击溃。傅乐身躯发软，无力抵抗，意志从不屈不挠渐渐变得混乱。
　　耳外是歌神深情演唱的歌声，浪漫空灵，穿透至人的心坎里。脚下是汪洋大海，俩人踩在上面，仿佛在乘风破浪。
　　范锐这个吻比以往的都要绵长纠缠，他要把过去好长一段没再跟傅乐接吻的损失，一次过吻回来。
　　假如这里不是舞台，不是逼仄的船体，而是在床上，那就绝了。
　　俩人不知不觉陷入忘我，直至外面炸出一阵激烈的喧哗。
　　傅乐尚有一丝清醒，挣扎着回过神，低头往下一看。
　　糟！
　　船体内是看不到外面情况的，傅乐只能靠观察脚底舞台上的界线去判定驾船轨迹，沿着那条界线走就对了。
　　可现在，他们严重出界了！
　　傅乐之前踩过很多次场，以她的认知，他们跑到这里，那歌神站着的船头肯定飙出舞台了，再往前走，他们就会踩空，到时整艘船连同歌神都会活生生摔到台下！
　　在舞台四周待命的工作人员吓得双腿发软，直冲过去想跪下来，有人对着对讲机嘶喊：“里面的死人怎么开船的！看路啊你妈的！我吊死你！”
　　后台的人也围着电视机看现场直播。一见船头方向不对劲，伍大景就有不祥预感，傅乐跟范锐在里面搞什么？！
　　其他工作人员也看出问题，起哄着要赶紧提醒傅乐。
　　“叫台前的人通知阿乐，她戴了耳机。”
　　伍大景比较淡定。
　　“大景哥，耳机在我这里。”
　　小旬同事哭丧着脸举举手，手指上勾着两副耳机。当时范锐一肘顶开他，他就忘了给傅乐。
　　伍大景：“……”
　　吊！
　　眼见再往前挪几步，船就要摔了，这时多亏观众帮忙。
　　几万观众看着这船越跑越偏，甚至冲出舞台，不禁替船上的歌神担忧，紧张得大叫起来。
　　哗声顿起，终于警醒了人。
　　而歌神，全程闭目专注演唱，根本不知道自己正“摇摇欲坠”，“命悬一线”，以为观众不过像往常那样，听得太着迷才骤然喝采。
　　傅乐发现出事后心脏猛地一沉，急急道：“后退后退！”
　　范锐不明所以，见她慌慌张张，便配合着力挽狂澜。
　　俩人往后退步，握着扶把，施力将露出的船头拉回舞台上，缓缓调整角度，定了定神，再继续往前推。
　　早就扑过去伸着双臂准备接住歌神的工作人员，张大嘴巴，心都要蹦出来了。见白船终于游回正常轨迹，他们虚脱得瘫躺地上。
　　尼玛，这是要殉职的节奏！
　　台下观众屏息着呼吸看完这一幕，感觉过瘾。
　　“这他妈的是歌神给我们造出来的余兴节目吧？吓死本叔叔了！”
　　“你看歌神多淡定，没跑过调，肯定是吓唬我们观众，制造气氛的！”
　　“今晚的表演出乎意料，山顶位也很爽！”
　　傅乐绷紧着神经推了好一段路才敢松驰下来，后背早已湿透。
　　范锐跟着吁口气，转头亲了亲傅乐脸蛋，在她耳边说：“好了。”
　　傅乐：“……”
　　“好个屁！你知道刚才要是出现事故，后果会多严重吗？！”
　　这舞台高两米，听着不怎么高，但要摔死人也是分分钟的事。
　　傅乐惊魂未定，不敢往下想象。
　　“求你了范总，大路朝天，各走两边吧！”
　　她没脾气了。
　　范锐的态度冷静了许多。他默了默，才不紧不慢说：“我不知道你在犟什么。”
　　傅乐眸光复杂了些，无力回话：“你不是非我不可。”
　　“我那是气话，被你气的。”范锐说，“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半个多月，他将世娱申请卫视牌照一事的进程往前推了一大步。果然的，他范锐执意要达到的目的，想出来的方法总比困难多。申请卫视牌照可以说是世娱最近几年至关重要的大事，当初他找严华，接近傅乐，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如今撇开严华，也远离了傅乐，事情依旧办得妥妥当当，理应，范锐非常兴奋自满才对。
　　然而，他连笑都没笑过。
　　用李旗的话来说，就是——“范总这脸色，像是世娱要倒闭了。”
　　那时候范锐感觉到，傅乐就是某个不可或缺的欲/望，蛰伏于他的心底。不动它犹自可，一动它，那爆发力能上脑。
　　在演唱会后台看见她，是意料之外。而催使他去靠近傅乐的无形力量，跟上回在喜宴居时的一样。这是病，他的病情并没有被时间治愈过。
　　范锐边推船边说：“我当初接近你的出发点的确很不堪，但我到最后，要的是你。钱婉生日那晚，我没有把你送去严华的房间，这是我人生里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你生气是应该的，甩我巴掌可以，打我也可以。出完气完之后，你冷静想想我是不是真的这么招你讨厌，是不是真的不值得你回头。”
　　他的声音很轻，却比外面歌神的歌声还要透彻。
　　歌曲已经唱至尾声，曾经偏离轨道的白船绕完舞台一周，返到起点。再一会，白船所处的舞台版块就会下沉，将它以及里面的人送返后台。
　　面对范锐的问话，傅乐不打算回应，她摇了摇头。
　　她的沉默令范锐失落，不过他没气馁。
　　“行，出去后，我再找你谈。”
　　傅乐低垂着脸，看脚底下变幻莫测的海景，静静等待。
　　站在船头的歌神在如雷的掌声中睁开眼，弯腰致谢。依照彩排，唱完这一曲，他要离开白船，走到舞台另一边准备下一首歌。
　　“ENCORE！ENCORE！”
　　“再游一次船！”
　　“我们要看船戏！”
　　谁料观众竟然起哄。
　　歌神乐了，失笑：“不会吧，一般尾声才喊ENCORE，现在只是中段部份啊，叫我ENCORE有点莫名其妙。”
　　观众同声同气：“没关系！ENCORE！”
　　“再唱一次《你的名字》！”
　　“再开一次船啊！”
　　观众们嚷个不停，又吹哨子，闹哄哄的相当热情。
　　演唱会中段ENCORE，那是不可能的。台下的工作人员时刻准备着一脚把那只白船踢回后台，然后把里面的人拉出来暴揍一顿！
　　他们打着手势，等歌神一离开版块，就把白船下沉。
　　可万万没料到，歌神动摇了，居然答应观众的ENCORE要求。
　　歌神仍然站在船内，认真说：“其实我个人也很喜欢《你的名字》，唱多少遍都不会腻。今晚我就现在ENCORE，刚才那一遍，是送给大家的，这一遍，送给我太太。”
　　“WOO！！”
　　“祝歌神婚姻快乐！”
　　观众用哨子声和掌声示爱。
　　台下的工作人员扶墙捂胸口，几欲吐血！
　　船体内的傅乐与范锐清楚听见歌神对观众的ENCORE承诺，也愕然了。而舞台中央再次传来交响乐团演奏的旋律，像启动开关般，傅乐条件反射，又一次缓缓推动船身。
　　她有些乏力，刚才虚惊一场 ，推着扶把的手微微打颤。
　　“我来。”
　　范锐执起她的手，放下。
　　“你不懂……”
　　“看了一遍还不懂？反正你在，错了你就哼声。”
　　范锐固执的拔开傅乐双手，她若再搭上去，他就威胁：“我要亲你了。”
　　傅乐：“……”
　　姑且让他来一次。
　　傅乐歇着双手，看着脚底下的舞台界线，范锐驾驶的白船没有跑偏。
　　他学得很快。
　　范锐正经办事时，专业得迷人。认真工作的男人魅力无穷，哪怕是体力活，散发的荷尔蒙也是几何级别。加上船体内狭窄细小，一股有担当的男人味将傅乐团团围住。
　　四周静谧幽蓝，就连歌神的歌声听起来亦缥缈遥远。
　　“我……”所以当傅乐低声开口时，范锐自然听见。
　　他不动声色，没接话，更不追问。
　　傅乐迟疑了一会，又说：“我是很生你气。气你一开始的利用，气你的隐瞒。你给我画了个大饼，给了我希望，但实则上都是假。”
　　范锐舔了舔唇，没发出声音，眼皮眨了好几下。
　　“不过正如你说，你到最后没有出卖我，所以这事，我还不能彻底的恨你。”
　　傅乐宁愿范锐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渣，这样要一笔勾销起来，会容易许多。不似现在，藕断丝连。
　　“当初你接近我，是认为我可以帮到你，而我接近你，是以为你是个普通人。事实上，我帮不到你，也不可能帮你，而你也不是普通人了，所以我们没有理由再在一起。范总，你别再执着。”
　　范锐立即冷哼，“哈，我安安静静盼着你说，结果你说出这样的话。傅乐你好意思吗？！”
　　他语调都偏了。
　　“什么叫没有理由？我想跟你在一起，这他妈的不算理由？！就算你不想，我也有追你的权利！这是我的自由！”
　　傅乐平静道：“抱歉，我只想找个平凡的人，大家一起努力奋斗，脚步一致，高度一样。我并不想高攀谁。”
　　范锐讶问：“你意思是，你嫌我有钱？”
　　他想起来了，那天他俩吃桂林米粉，她就开玩笑说过喜欢他的穷。
　　傅乐没接话，等同默认。
　　钱都是其次，身份地位才是真正的障碍。
　　想当年她跟严华，感情纯真炽热，到头来不也是分手收场。是她没付出，是她没努力，是她没牺牲吗？事实证明，只要她这个人的身份是错的，那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在严华的父母眼中，他们的感情不值一提，完全出于“不配”这两个字。
　　大学时，傅乐没有肖想过严华。倒是郑妍，作为设计学院的女神，一直暗恋他。不过她是女神，该有的高傲姿态要保持，所以当年送礼物给严华时，她托好友傅乐帮忙，不亲自上阵。
　　就是那么一个小忙，严华留意了那个放下礼物就走，不多看他一眼的女生。
　　他喊住傅乐：“喂，你谁啊？无缘无故送我礼物干嘛？”
　　傅乐面无表情：“我送快递的。”
　　严华：“……”
　　接受严华，是傅乐经过巨大的思想斗争才作出的决定。之后，郑妍跟她绝交，她的生活亦开始奔跑，奔跑着追赶严华。他的背景，他的光环，既吸引人，又威吓人。傅乐想让自己成为更出色的人，去匹配他。
　　只要她一直奔跑，辛苦也没所谓，追上严华不落队就好了。
　　可最后她才发现，她一直奔跑追赶的人，原来只是在缓慢散步。当他真正抬腿要跑，或者走得急一些时，她是怎样都追赶不上的。而她自以为成为更出色的人的理想，在严华父母眼中就是一个笑话。
　　——“傅小姐，金钱你能后天赚取，至于身份地位，恐怕你要花三辈子去积累。”
　　范锐的背景也许不像严华那般吓人，但他好歹是世娱的范总，那他的父母应该不是简单人。
　　就当傅乐认怂，她不想再像当年那样，去面对男方家的长辈。她对他们尊敬谨慎，小心翼翼，他们对她却笑里藏刀，不带脏字鄙夷。
　　这种关系天生就不平等，再维持下去只会死路一条。严华拧得清，所以选择静悄悄离开。
　　范锐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自个猜测：“你以为我跟严华一样？”
　　傅乐看了看他，还是没作声。
　　范锐当她默认，“那你想错了。”
　　他笑了，语气轻松不少：“我会用行动告诉你，我跟他不是一丘之貉。”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人员：你俩他妈的谈完心没？！！谈完给我专心开船！！！
歌神：请遵守开船守则。[微笑]

　　☆、动心了没？……

　　歌神ENCORE时没再出现之前的“惊险意外”，观众竟有些失望？
　　这首歌第二遍唱完之后，工作人员边挽衣袖边气势汹汹冲去后台，吊死船里面那条粉肠！不揪出来暴揍一顿，今晚这演唱会没完！
　　可他们看到那个从船里钻出来，居然穿着西装，西装上有些皱折的男人时，等等，不对路。
　　之后不知谁高亢地喊了声：“范总，辛苦你了！”
　　工作人员反应过来，船里面那条粉肠他妈的是世娱范总？！
　　WTF！
　　重见天日的范锐抖了抖西装，挺了挺腰板，拔了拔发型，轻轻深呼吸，胸膛微微起伏，总算活过来了。
　　见跟前站了几个面面相觑的工作人员，他用眼神问：“有事？”
　　工作人员你看我我看你，确定没人敢当出头鸟，便一个个把衣袖放下来，默默转身撤了。
　　等着看热闹的围观人员：“……”
　　懦夫！怂蛋！
　　早范锐一步钻出来的傅乐倚着墙舒展四肢，揉肩抻腿，再坐下来，接过伍大景的矿泉水，连喝了几口，
　　伍大景低声问：“台上怎么回事？”
　　傅乐早料到这一遭，实情无法说，撒谎也有推卸责任之疑，她便什么都不说，只道歉：“对不起。”
　　“你知道台前那几位同事几乎吓疯吗？不管站船上那个人是不是歌神，哪怕是船里面的你，要是在演唱会上出了意外，后果非常严重。”伍大景正色道。
　　傅乐当然知道，但她除了道歉实在没有其它话狡辩，“我等会亲自向歌神道歉。”
　　留意着这边动态的范锐走了过来，揽责：“别说她了，是我引起的，是我问题。”
　　伍大景双手抱胸，侧着脑袋看范锐，哼了声笑，“范总，别以为你是范总我就不敢怼你。你之前强行进船上台，已经严重破坏我们的工作计划，刚才在台上还差点闹出意外，几万双眼睛盯着，几万台手机拍着，这后果，恐怕你再总，也担不下去。”
　　伍大景说的全是实话，也不夸张，他担忧傅乐也担忧工作，若不是在后台人来人往，说不准就动手揍人了。
　　“我明白。非常抱歉，给大家带来麻烦了。”范锐转目望向后台全部人说，“我会亲自向歌神赔罪，今天晚上的工作报酬会加倍，希望大家别再怪傅乐。”
　　大家：“……”
　　事故没有真正发生，人家总也这样说了，他们打工的有什么好再追究？
　　“散了散了，回自己岗位，演唱会还没完！”
　　有人喊着声，拍着手，一会就把后台气氛带回正常的忙碌节奏。
　　傅乐静静坐在旁边等待，范锐不知从哪挪来一张凳子坐着陪她等。她往边上挪，离他远点，他就抽着凳子追着往边上挪，直至把她逼至墙角，挪无可挪。
　　傅乐低声抗议：“你能不能走开？”
　　范锐听不见似的，兀自给李旗打电话吩咐：“你去陪贡小姐，演唱会后送她回家。”
　　挂线后，他没跟傅乐说话，就一副挡煞门神的模样“逼”在她身边。
　　傅乐：“……”
　　刚才在船里面，范锐说会安排个时间让她跟他父母见面。傅乐当即反对，范锐则像现在这般，不哼声，脸上却写满“主意已定”四个字。
　　他大概认为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不如直接做。
　　等到十点多，演唱会结束，再等到快凌晨，歌神换好衣服卸完妆，傅乐才找到空档，挤到歌神面前向他道歉。
　　演唱会结束没多久，歌神就知道了先前的意外，也看了现场录像，坦白说，他心里咯噔一下，后怕得很，甚至发了些虚汗。
　　见傅乐俯腰低头，态度严肃懊恼，再加上他听说世娱范总也是“凶手”之一，歌神也不好过分怪责。
　　“我知道一个女孩子藏里面做这体力活是很为难的，你很努力。我们白天彩排时很顺利，晚上那事是意外，你也不想，以后多注意。”
　　歌神反应温和，傅乐更加内疚，再次90度鞠躬，连说两声“对不起”。
　　站在她身边的范锐开口：“这意外其实是我造成的，深感抱歉。”
　　歌神笑了笑，不明白范锐一个总怎么跑到台上瞎闹，蛋痛？挺无语的。
　　范锐继续说：“作为赔罪，这一场演唱会，世娱不参与分成。”
　　？？？
　　歌神与他的经理人，还有总指挥秃头大叔，震惊了。
　　世娱不参与分成，这不等于，世娱这段日子为演唱会所付出的人力物力财力，全白耗？
　　他们难以置信。
　　范锐谦和道：“你们没听错，世娱不参与分成，这是犯了错该有的态度。不过，我希望以后歌神在国内的演唱会能继续与世娱合作，毕竟有过今晚的意外，大家磨合更好，也更加互相信赖了。”
　　对方还在懵，给不出反应。
　　好一会，秃头大叔才发表意见：“不愧为大公司，大气！以后的合作好说好说。”
　　他乐呵呵拍着范锐的肩膀，语气里满满都是认同。
　　体育馆清完场，工作人员按照惯例去宵夜圣地聚会，傅乐不去，伍大景送她回家。
　　范锐本想当护花使者，可伍大景态度强硬，不让贤，只好作罢。
　　回老区的路上，伍大景没再提及舞台意外的事，反而说起另一件正事：“郑妍那里，我朋友旁敲侧击过，她绝口不提那作品是抄的。”
　　傅乐张了张嘴，有些回不过神。她拍拍脑门，今晚被范锐搞得连这正事都快忘了。
　　“你有什么计划？找律师？有相熟的吗？”
　　伍大景又问，傅乐理了理头绪才说：“我联系过几位律师，感觉不是太靠谱……”
　　有律师一上来就说这官司没法打，输少算赢，有律师开口闭口就说百分百能赢，哄着她掏钱，有律师连她这位准委托人都不相信——“什么？郑妍抄你？不可能！”
　　律师有很多，想找到一位称心的则很难。
　　“你之前通过‘道亦有道’平台联系过郑妍，她应该有所察觉，会采取相应行动。你要决定走法律途径的话，越快越好。”
　　傅乐：“我知道。”
　　她还亲自联系过郑妍呢，郑妍要是有问题，估计也更加警觉了。
　　“你要不找晏奕帮忙？他应该认识更多人，看看他在法律界有没有朋友之类。”
　　“我问过，奕哥建议我联系房东。”
　　“你房东？”
　　“对，我现在住的地方的房东，就是世娱那起IP抄袭案的原告。”
　　傅乐跟晏奕商量过，她的房东白娇话不多，却是个平易近人的人。而且她跟世娱有IP抄袭这个案子参考，她背后的律师应该比较懂行，也更有经验。
　　晏奕：“我听说她的律师团队就是卓氏集团的法务部。”
　　傅乐也想起那天在冒冒冒菜馆，范锐称房东的丈夫做“卓总”，这算起来，房东了不得。
　　她抱着试试的心态在微信上联系白娇，简单将事情述了一遍，没料到很快白娇就来回复。
　　朕知道了：约个时间见面谈谈？
　　傅乐：谢谢房东！[感激]
　　朕知道了：我有一个八卦。[微笑]
　　傅乐：请说，知无不言。
　　朕知道了：你为什么不找范总帮忙？？
　　傅乐：“……”
　　房东又来信：抱歉，我以为你跟他关系不错。[滑稽]
　　傅乐：[笑哭]都是误会。
　　手机另一端的白娇沉吟着，误会？不像啊……
　　傅乐：况且，他自己的世娱公司都买抄袭作品的账，我现在被人抄袭盗用，怎么能托他帮忙？信不过。
　　朕知道了：……无法反驳。[笑哭]
　　隔日，白娇跟卓义聊起这事，卓义愣了愣，然后换上一副恶作剧的表情，“没问题，我找法务部挑最帅的那位律师去。”
　　白娇：“……”
　　阴险！
　　过了两天，傅乐收到房东发来的律师联系方式，她没多想就联系对方，并相约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见面详谈。
　　对方：“快到饭点了，要不就，老区的冒冒冒菜馆？”
　　傅乐：“……”
　　果然是房东介绍的人。
　　在约定时间见到那位西装革履的谭律师时，傅乐感叹，一个人的气质跟他的职业有莫大关系。瞧瞧这谭律师，穿戴精英之余，浑身正气，给人一种可托负重任的稳重感，他还一路笑意盈盈，亲切和蔼，就更教人欣赏信服。
　　然而见谭律师在冒菜馆坐下点菜那种自然流畅的娴熟操作，傅乐又有点疑惑。
　　谭律师眼尖，主动解释：“你别看我穿西装皮鞋什么的，其实我老家是农村，对于这种接地气的食物，我很喜欢。”
　　傅乐恍然，亦有些尴尬，认为自己的打量太赤果，给人带来想法了。她收敛目光，讪笑道：“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其实我也不是A市人，就在附近租房住，常常来光顾。”
　　谭律师“哈”了声，“那太好了，这顿饭我俩都能吃饱，不用装矜持。”
　　对方没架子，聆听又细心，傅乐自然地向谭律师说了许多。
　　听完她的叙述，谭律师给她建议：“像这种艺术作品，你可以将制作过程分享到自己的微博上，不想公开就设成私密形式，图着留个时间记录，这以后对你会有帮助。”
　　傅乐点点头，“你认为我这个案子成功率有多高？”
　　谭律师笑：“你是通过APP接的外快单，APP上会有记录是谁发放这个需求信息。虽然你说那位收货付款的人只是个幌子，但一步步往里抽丝剥茧，要找出来其实不难。”
　　这些话，其他律师也说过，傅乐理解，不过出自谭律师口中，她觉得靠谱很多，信心也涨了不少。
　　时值中午，老区闹市熙熙攘攘，饭点时间冒冒冒菜馆生意火爆，店内与路边几张小桌不够用，都要拼桌。
　　“小姑娘，这能拼桌吗？”
　　有人来问傅乐这一桌。
　　傅乐仰头，看到一对中年男女。
　　男的叔叔穿长袖白衬衫，斯斯文文身形清瘦，深邃的眼神看待陌生人时也带着和煦的笑意，出众的长相更是老区方圆十里的标杆。而他手里牵着的阿姨应该是时常锻炼的达人，即便眼角的细纹印证了年纪不轻，那健康丰美的身材在紧身灰色吊带背心的勾勒下仍表露无遗。除此之外，她堪比男人发型的精悍短发也是一绝，还有果露的两边手臂上画的纹身——这不左青龙右白虎么？
　　傅乐有些看呆，她擦擦嘴角，抬手：“随便坐。”
　　“谢了！”
　　阿姨拉着叔叔坐下来，一坐，她就豪迈地往凳子上竖起腿。
　　傅乐不惊讶，在这冒菜馆吃饭的多半是市井百姓，怎么舒服怎么来，没那么多礼仪规矩。
　　不过与阿姨同行的叔叔显然不乐意了，他从喉间发出几声闷咳：“咳咳咳。”
　　阿姨心领神会，悻悻地把腿放下去，嘴角撇了撇。
　　她四处张望，视线落进傅乐的碗里，来兴致了，“小姑娘，经常来光顾么？这里的招牌菜是什么？”
　　傅乐笑了笑，“都挺好的，我什么都吃。”
　　阿姨追问：“那什么最惹味？”
　　傅乐想了想，“鱿鱼，肥牛，无骨凤爪，麻辣口味的。”
　　阿姨“嘶”了声，口腔里分泌了许多唾液，她要站起来进店内点菜。
　　“你坐好。”
　　淡淡又沉稳的声音来自叔叔，他伸手按住阿姨，自个站起来往店内走。
　　“喂，多放辣椒，听见没？别给我装聋子！”
　　阿姨伸着脖子提醒叔叔，顺手摸出烟与打火机，准备点来抽。
　　烟还没叼进嘴，火还没碰上烟，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声就从头顶传来——“咳咳咳——”
　　阿姨：“……”
　　她悻悻地把烟捏断，扔地上。
　　不能竖腿，又不能抽烟，阿姨揉了把一头的短发，决定撩对面的小姑娘聊天解闷。
　　“小姑娘，跟男朋友来吃饭？”
　　傅乐：“……”
　　有一种被盯上来消遣的感觉。
　　旁边的谭律师比较淡定，绅士地替她解围：“阿姨误会了，她是我客户。”
　　“客户？”正正经经的词听进阿姨耳里，再由她拖长音吐出来时，竟渲染了几分暧昧的粉色调调，“哟……客户啊，现在的服务行业真贴心，还陪吃冒菜的说。”
　　她脸上的色/迷/迷不能再明显。
　　傅乐看着就脸红，澄清：“谭律师是律师，我是他的委托人。”
　　“哇，律师啊，牛逼！”阿姨嘴上称赞着谭律师，目光却不曾往他身上放，只对傅乐说：“小姑娘，打算把律师欧巴变成男朋友么？看准了就上喔。”
　　傅乐与谭律师：“……”
　　“要不姐我给你过几招？不套律师欧巴，套其他男人也管用。”
　　傅乐跟谭律师默契地不接话，低头专心吃菜。
　　那叔叔很快回来拯救他俩了，手上端着一大碗菜。阿姨摩拳擦掌，流着口水“嘶嘶”的叫，谁知一看碗里，不满了。
　　“辣椒了？！被你偷吃了？！”
　　叔叔气定神闲：“你最近不能吃辣。”
　　“我他妈的为什么最近不能吃……辣……”原本激昂反驳的阿姨差点要拍桌了，可说到后面时想起什么，说气短就气短。
　　她又悻悻摸着筷子，表情痛苦的去吃没放辣椒的冒菜。
　　原以为毫无滋味，尝过一口后，阿姨豁然开朗，惊喜道：“哟！这里名不虚传，没放辣椒也好吃死了，你快尝尝！”
　　说罢，她夹起一筷子喂叔叔，叔叔把脑袋凑过去，张嘴就吃。
　　傅乐与谭律师又：“……”
　　他们吃的不是冒菜，是狗粮。
　　留意到年轻人欣羡的目光，阿姨笑嘻嘻的：“小姑娘，找男人就找个跟这店的冒菜一样的，没辣椒同样有滋有味，才是真正的极品哇哈哈哈哈哈——”
　　叔叔：“咳咳咳——”
　　傅乐：“……”
　　此地不宜久留！
　　世娱32楼。
　　李旗疾步走进办公室，“范总，有人在微博上黑你！”
　　范锐正面朝落地窗跟谁在讲电话，他举举手，示意李旗安静。
　　李旗难免躁动，他翻着手上的平板，留意微博动态。
　　昨晚凌晨三点，微博上有人放出一条劲爆消息——豪门贵子爱上骚浪贱，抛家舍业苦撑生孽种！
　　本来这种语调平平的标题不会惹网友注意，毕竟大家看习惯了“男默女泪”与“震惊！XXXX”，但昔日爆过范锐料的“内/幕君”蹦出来掺和了，暗戳戳指那个“孽种”就是世娱范总。
　　范锐粉丝大本营“蒙脸侠模特”里的时差党不干了，立即冲上前撕逼，维护自家偶像。
　　一来一去，经过几小时的发酵，这事在今早被炒上微博热搜前三位，而且热议范畴不仅仅是范锐是否“孽种”，还指出“孽种”带领的世娱居然将会获得卫视牌照？！
　　这才是李旗最担心的事。虽然行家都知道申请卫视牌照的路肯定正不到哪里去，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妥做足。眼见牌照即将到手，现在却闹这一出，万一惹起有关部门注意，要深入调查之类，先不说取消不取消资格，光是搁置着就够耗世娱的资源了。
　　李旗毛毛躁躁等着，盼范总早点结束通话。
　　而范锐耐心地谈完电话后，才转身看李旗，开口就说：“我知道谁干的。”

　　☆、动心了没？……

　　傅乐没有看热搜的习惯，她是在“蒙脸侠模特”的微博上得知关于范锐的这个热议。
　　大本营微博当然没有转发那条含血喷人的小道消息，但博主发了一条扞卫偶像的号集令，众多粉丝在下面留言响应。
　　傅乐这才去搜，对事件后知后觉。
　　那微博内容说述三十年前，京城显赫的某三代贵子，被家族精心培养，寄予厚望，准备成为一等一的接班人。燃鹅！临门一脚，贵子先生跑——路——了——！
　　话说自古不爱江山只有一个理由，就是美人更贵。贵子跑路的确是因为一个女人，可惜那个女人并非白富美！也不是小家碧玉！而是个混社会的问题少女骚浪贱！
　　问题少女的父亲是赌鬼，母亲老早就离家出走音信全无，少女从初中开始结识社会人士当校霸，成绩全级倒数。高考之前被学校劝退，之后跟一帮社会混混混饭吃，工作是——追债！日常是——讲数追数收数！爱好是——劈酒抽烟！男朋友的数量——能组足球队！
　　哇靠！
　　别说是贵子，他妈的就算是农民工凤凰男，也不想要这样的女人呀！哪个男人不想娶个正正经经的姑娘当妻子？！
　　不过这女人够骚浪贱，把贵子迷得神志不清，于是做出神志不清的决定——在家人激烈反对之下，贵子携带骚浪贱私——奔——了——卧擦！
　　然后在某条旮旯生下贵子家族人人喊杀的孽种！
　　微博内容的铺述口吻很风凉，纯粹路人看热闹的心态，也没说明消息来自哪里，只强调这是一个真实故事。而网友起初的跟帖风向比较混乱，有赞有弹。
　　大米爱老鼠：真……真爱！[惊惧]
　　臭大猪：一个上天的贵子，一个烂泥的骚浪贱，好狗血！[摊手]
　　西瓜天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即视感，BUT，私奔了还是总裁吗？没钱谈个屁爱？[DOGE]
　　首席八婆：女人恋爱时智商为0，男人恋爱时智商为负。[微笑]
　　刚果范冰冰：求……求后续！[拜托]
　　野生奥特曼：关你屁事？又不是为你私奔，死一边去妒忌！[鄙视]
　　50度黑：这样的母亲能教养出优秀的下一代吗？白白浪费父亲的优良基因了。[摊手]
　　秘鲁张惠妹：这贵子的脑袋是不是被LV踢了？晃晃他的大脑，听听里面有没有大海的声音。[微笑]
　　苏丹林志玲：继承家业后，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想要的女人金屋藏娇嘛。鱼唇！[鄙视]
　　月光族不光：大家今天早餐吃了什么？我吃煎果饼子。[图片]
　　事发没多久，有揭秘范锐前科的“内/幕君”转发了那条微博，并配以文字：那孽种是谁？问问你们家大大[微笑]@蒙脸侠模特。
　　敢@范锐的粉丝大本营微博，无疑是下战帖，范锐的铁杆粉丝眼都不眨就冲上去撕。
　　油炸比卡超：滚粗！你才妈的孽种！[灭了你]
　　阿西巴你妈：阿西巴！造谣转发超过500判刑！[灭了你]
　　蒙脸侠模特的正牌老婆：咦，那我家公公婆婆岂不是大帅锅大美人？[口水]
　　陛下我是皇后啊：我为人守旧古板，接受能力特差，只要他们一家三口颜值达标，我站。[微笑]
　　蒙脸侠模特：故事会都不敢像你这样编。[微笑]已举报。[再见]
　　厦门余文乐：成成，你怎么看？@成成V
　　最近腿毛疯长：求人肉一家三口照！我出十块！
　　你的鼻孔好大：本店提供高科技人脸拆解分析服务，反推父母相貌，15元一次，某宝店[连接]
　　见关注度上升之后，“内/幕君”又来一条微博：听说孽种跪舔父辈那边的人，走后门帮世娱申请到卫视牌照。这样的人，母亲基因是败坏的，开的公司也败坏，曾经公然支持抄袭IP呢！指路[连接]你们真的要看这样的卫视台？？
　　点开“内/幕君”的连接，看到的是IP抄袭案里的被告，即某抄袭作者，之前在世娱的掩护下跟原作者的粉丝撕逼的事件简介，以及世娱对这个抄袭IP运作的宣传。
　　这条微博一放出，除了普通网友，竟然还有一些加了V认证的娱乐公司蹦出来站队。
　　大众娱乐V：怪不得我们苦苦准备最后都功亏一篑，原来人家有后门。牛逼了。[摊手]
　　圈内人V：世娱要是再包揽卫视牌照，以后就难有公司能跟它对抗了。没有竞争哪来进步？这么一家大公司居然捧抄袭作品，国内娱乐事业的发展甚忧啊。
　　新星际娱乐V：拼爹无处不在，怪我清清白白，没个好爹咯。[摊手]
　　此帐号路过：楼上几位说得好像没有世娱你们就能拿到牌照似的，洗洗睡吧。[DOGE]
　　网友都是特别正义的，最好拔乱反正，看了“内/幕君”的指路，以及那些加V的业内人士评论后，大部分路人很快被带了节奏，展开针对范锐与世娱的攻势。
　　50度黑：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这范总好贱啊！[鄙夷]
　　秘鲁张惠妹：这公司好无节操！全因这个无节操的总！枉费旗下一帮好艺员了！
　　苏丹林志玲：这真是我见过最渣的总，为了钱连抄袭IP都掩护，他脸有多大啊？？
　　微胖界宗师：范锐滚出世娱！不滚就抵制世娱！！
　　而当中被顶得最多的那条评论，便是——彻查世娱公司！取消卫视牌照！捉范锐去坐牢！
　　傅乐花了半个多小时看完微博，信息量一下子灌输太多，思维变得跳节，难以集中了。
　　世娱之前还真这么掩护过抄袭作者？没靠严华，世娱的卫视牌照到底申请成功了？那贵子的故事，真的是范锐的父母吗？
　　疑惑有很多，但没有一个敢肯定，唯一能确认的是，这次事件对世娱来说应该是个冲击。
　　傅乐跑去世娱的官方微博查看，底下有大量网友要求他们回应，可博主至今未有任何声明。
　　眼见一些网友一嘴一个骂范锐，再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傅乐心里不太舒服。
　　她握着手机磨蹭了半天，后来向培过来找人，傅乐才重新投入工作。
　　然而她整天心不在焉，制作工具时，手腕被割刀刮了。
　　“嘶——”
　　那个痛呀，傅乐咧着嘴“嘶嘶”叫，血都喷出来了。
　　向培立刻帮她处理伤口。
　　他看得出她满脸愁色，便问：“是不是看了微博上世娱的消息，担心《幻灭》会夭折？”
　　他们正在准备道具的轻科幻电影《幻灭》，好一部份资金是由合作方世娱提供的，假如世娱出事，资金链断裂，电影绝对会受到影响。他们就职的耀策影视规模并不大，电影夭折的损失对公司来说可大可小。
　　并没有想到这一层的傅乐胡乱点点头。
　　向培叹气：“唉，我也担心，世娱怎么摊上这个事呢。现在网络舆论导向很严重，肯定会有影响。”
　　傅乐：“卫总有跟范总联系过吗？”
　　“这个我不清楚。现在上头没有喊停，估计一切还在运作，希望不会被波及。”
　　向培语气忧虑，连带傅乐的心情更加糟糕。
　　下班后，她给伍大景打了个电话。
　　“大景哥，五行回来了吗？”
　　伍大景瞄了眼蹲在道具架后面发呆的张五行，“早回来了，他还没有达到说走就走的境界。”
　　因为差钱，不上班就没收入。
　　“我看了网上关于世娱的事，你们没受影响吧？”
　　“当然没有。再者我们只是打工的，东家倒了，就去西家呗。”
　　伍大景猜到傅乐想间接打听范锐的情况，故意这么说。
　　傅乐心脏一紧，“真的会出事？”
　　“鬼知道，我不关心。”
　　“……”
　　伍大景说得在理，世娱要倒闭了，打工的大不了跳槽另谋发展。那当老板的呢？也许要跳楼。
　　更何况，范锐对卫视牌照看得很重，否则当初不会自降身份，潜入道具组做打杂，接近她。
　　试想光鲜的范锐，本处于人生巅峰，事业有成，却因为牌照一事被拉下马，变成一无所有，只能重新穿上当初跟傅乐第一次见面时的粗衣麻布，于底层日晒雨淋搬搬抬抬，终日任人使唤的他总归有自尊扫地的一天，从天堂跌至深渊，他选择结束生命来逃避……
　　“范锐！”
　　傅乐从噩梦中惊醒。
　　她梦见范锐精神崩溃，跳楼自杀。
　　深夜里，窗外仍有霓虹灯光与人声走动，老区的闹市才是真正的不夜城。
　　被霓虹灯光映得一脸红的傅乐额头全是汗，身上的睡衣也粘着皮肤，湿了。
　　都快深秋了，还能这样出汗。
　　傅乐下床去浴室洗了个快澡，睡衣不换不行，又一口气喝下半杯水，微喘着气站到窗前呆望外面的街景。
　　好一会，她回头看向床上的手机。
　　自那天歌神演唱会，范锐没再联系过她。当然了，他的号码与微信一直在黑名单中，但他连用其它号码联系都没有。
　　傅乐坐到床上，执起手机，来回摆弄之后，决定找晏奕。
　　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傅乐：奕哥？
　　晏奕：？？
　　没睡。
　　傅乐想了想，决定直奔主题。
　　傅乐：范锐还好吧？
　　晏奕：还活着。[摊手]真教人失望。
　　傅乐：“……”
　　傅乐：世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晏奕：会做的，世娱公关部不是吃素的。
　　傅乐：那就好。
　　晏奕：是挺好。范锐就是欠骂欠揍。网友这两天骂他，把我好几年的气都出透了。最近睡得特别香。[微笑]
　　傅乐：“……”
　　影帝请问你跟范总有多大仇多大怨？怎么说也是坐同一条船的大兄弟啊！
　　“跟谁聊天聊得这么开心？”
　　还活着的范锐人影突然靠近。晏奕适时翻转手机，不让他看。
　　深夜了，世娱32楼的总经办仍坐着好几个人在开会。
　　范锐眯了眯眼，刚才瞥到晏奕的手机屏幕，认出那个微信头像就是傅乐。
　　三更半夜她还没睡吗？还跟晏奕聊天？这关系，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范锐从鼻腔长长呼出一股气，沉着声问：“我刚才说的，你照办。”
　　“行，”晏奕回答轻松，又补了一句：“但我有条件。”
　　范锐皱眉，他看向李旗和公关部下属，吩咐：“太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李旗：“是，我们会根据刚才的议定去操作。范总放心。”
　　他带着公关部其他人离开，办公室只剩范锐与晏奕。
　　“说吧，什么条件。”
　　范锐回到自己办公椅坐下，转着手中的钢笔，盯着手机，心想傅乐怎么不找他？
　　“你要我为公司说话，引导粉丝拥护世娱，作为员工我责无旁贷。不过这件事的发展走向现在说不准，万一公司被黑成功，那我形象也必定大跌，到时想在银幕上保持风光就难了。”晏奕顿了顿，见范锐抬眼看自己，似在留心听了，才继续说：“所以我打算往幕后发展。这么一来，我至少还有后路可退。”
　　范锐问：“你指做导演？”
　　晏奕点头。
　　“演而优则导都是三十五岁之后的事，你现在还算年轻，未免过早了吧？”
　　“我只是有这个打算，当然了，要是这次公司公关成功，我形象没毁又有合适的剧本，我还是乐意参演的。”
　　范锐“呵”了声，“这次要是公关失败，世娱也捧不了你这个晏导。”
　　“所以？”
　　“傅乐找你说什么？”
　　范锐话峰一转。
　　轮到晏奕皱眉。
　　“我要跟她和好如初了，就考虑考虑你的要求。”
　　“范总，这是两码事。”
　　范锐抿嘴浅浅一笑，“这是一码事，好员工。”
　　过了两天，傅乐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是座机，而且360没有提示这是骚扰电话，会不会是范锐？
　　这个直觉令傅乐屏了屏呼吸。
　　没让手机响太久，她接听了。
　　“乐乐，我已经跟爸妈约好时间了。”
　　范锐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傅乐半分钟才反应过来，驳道：“我不去！”
　　“已经约好了，去吧。”
　　傅乐还是不同意。她说服不了自己为什么要去见范锐父母。
　　范锐耐心劝解：“你担心我爸妈会反对，我就让你们见面，确认他们的态度。要是他们不反对，那剩下就是我俩的问题，跟外界无关了，你明白吗？”
　　假若外界的障碍都解决了，傅乐仍然不给机会的话，那就是他范锐本身的问题，是他俩感觉不对的问题了。
　　范锐语气很温和，缓慢之中也带些疲惫。最近的事让他操心了吧。
　　想到他也许闭着眼在揉眉心，说话时还轻轻换气，傅乐的心腔就生出不少酸涩。
　　她问：“去哪？”
　　“听你的。”
　　“你安排吧。”
　　范锐没把饭局安排在喜宴居这类高档饭店，出乎意料地，他约傅乐去A市有名的老干爹麻辣火锅店。
　　傅乐拒绝了范锐接她下班的建议，自己坐地铁去了目的地。
　　老干爹火锅店生意太好了，必须提前预订才有位置，尤其包厢。服务员见有食客进来，上前询问是否有预约。
　　傅乐：“有，范先生的。”
　　“这边请。”
　　服务员把她领到一个包厢时，看到里面的人，傅乐愣了。
　　包厢里面坐着那天在老区吃冒菜拼桌的叔叔阿姨？！
　　依旧是白衬衫的斯文帅哥叔叔，灰色紧身吊带背心的纹身阿姨……微博上那个贵子故事，傅乐脑补脑补，迷之吻合？！
　　她有点傻眼了。
　　见服务员将傅乐领了进来，阿姨也傻眼，不过清醒得比傅乐快。她转头跟叔叔说：“哎我的妈呀，原来你儿子就是这小姑娘的冒菜！”
　　叔叔：“……”
　　难道不也是你儿子吗？！
　　服务员给傅乐清洗碗筷，并斟了一杯温茶，又问他们是否可以上菜了。
　　“上菜上菜，迟到的人只负责结账！”阿姨扬扬手催促。
　　坐在阿姨旁边的傅乐有点尴尬，偷偷瞄了眼门口，范锐怎么还没到？
　　“小姑娘，你跟他儿子是怎么认识的？”阿姨双手叠放在饭桌上，笑眯眯问话时，还竖起拇指指指隔壁的叔叔。
　　对方很感兴趣，傅乐却不知如何说起，总不能把范锐为了牌照而故意“下放”到道具组接近她的事说出来吧，在人家父母面前这样坦白，多少有点打脸。
　　傅乐折了个中：“我以前在世娱上班。”
　　阿姨语调一沉，“你是演员？”
　　“不，我是道具组的。”
　　“哦！原来是道具组。”阿姨恍然大悟，脸色乐起来了，又问：“那即是做什么的？”
　　傅乐：“……”
　　她简单介绍自己的工作，期间服务员进来开炉，端来鸳鸯锅底与食材。
　　阿姨抓起筷子，刷刷地把一整盘肥羊倾进锅里，辣的那边。
　　叔叔淡声说：“你就不能放些不辣的？”
　　阿姨：“我还不能解放啊？解放啊解放啊！”
　　叔叔：“傅小姐不吃辣呢？”
　　傅乐随即回答：“没事，我什么都能吃。”
　　“就是啊，你没记得那天她那碗冒菜里有多少辣椒吗？天，你老人痴呆了？”
　　“咳咳咳——”
　　傅乐：“……”
　　羊肉一烫就熟，阿姨热情地给傅乐盛满一碗，“要麻酱么？多放点。”还帮她添酱料。
　　“不客气，我自己来就行。”傅乐连忙接过对方手中的餐具。
　　阿姨对吃比较着迷，一开吃就没再提问题。
　　而叔叔也没有提问，似乎傅乐是什么人，他都不在乎，又抑或相当信任自己儿子的眼光？
　　傅乐悄悄松了口气，感觉自在多了。
　　这顿饭，他们三人认认真真地吃了一半，范锐才赶了过来。
　　“抱歉，堵车了。”
　　他人未进包厢，声音就率先出现。当他进了包厢，霎时哑了。
　　餐桌中间的火锅轰轰滚滚，旁边已经累起一层空盘子，他母亲以五秒一次的速度往锅里伸出魔筷，他父亲与傅乐也都吃得有滋有味，不着急抬眼看他，偶尔还有“多吃点”“自己来自己来”之类的交流。
　　整个包厢是一股安静和谐的美味……
　　呃，他们好像吃得很愉快？愉快到，即便他不出现，也没所谓？
　　等等，这个饭局，并不是为了吃啊！                        
作者有话要说：　　要狗带了！

　　☆、动心了没？……

　　全包厢，最关注范锐的是服务员。
　　“先生请坐。”
　　服务员娴熟地替他准备碗筷，于忙碌中无声无息多次偷窥他的俊貌，这大帅哥很眼熟？
　　被集体无视的范锐沉着脸，自主坐到傅乐身边，称对面的叔叔阿姨：“爸，妈。”
　　之前明明不怎么紧张的傅乐悄悄绷了绷神经。
　　她与叔叔阿姨一直进餐甚欢，是有提起范锐，但未说明俩人之间的关系，叔叔阿姨也没有咄咄逼问。火锅在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之下沸腾，更加美味。
　　可如今范锐坐到身边，手臂搭在她椅背后，意味张狂明显，傅乐终于想起范锐相约这场饭局的目的，忐忑拘谨由然而生。
　　她用余光留意叔叔阿姨的反应。
　　叔叔在给阿姨添麻酱，对儿子的招呼只回了声“嗯”。而阿姨指指火锅，大概示意别来这些客套虚的，吃完再说！
　　范锐对俩老无语，收回视线往傅乐身上投，扫见她手腕绑着绷带，心一揪，捉住就问：“怎么回事？”
　　傅乐左手捧着碗，范锐蓦然上来一拽，瓷碗跟心思一样，差点没端稳。
　　她低着眼，窘迫道：“割刀刮的。”
　　“嘶——光听就觉得痛！”
　　状似专心吃饭的阿姨贸然来了一句点评。
　　傅乐尴尬地要往回收手，范锐没为难，松开后又问：“怎么刮的？”
　　“工作时没留心……”
　　“你没戴工作手套吗？你这人懂不懂安全生产？就不能多爱惜自己？”
　　傅乐以前在世娱道具组，有时候偷懒或者贪图方便，就不戴手套工作，把手弄粗糙了不说，使用工具时被刮伤刺伤也偶有发生。
　　她自认皮糙肉厚不要紧，旁人却替她焦急。尤其范锐。他在道具组做范总时，老跟在她身边叮嘱做劳保措施，起初是怕她出意外变工伤，给公司惹麻烦，后来就是纯粹的担心记挂。
　　范锐怪斥里的愠怒毫不掩饰，伴着火锅的香味，喷到傅乐脸上，辣辣的。
　　傅乐讪笑，反问：“你饿吗？”
　　没见几天，范锐瘦了，敏锐的眼眸下有些青色，进来之后没喝过一口水，凌角分明的薄唇有些干涸。
　　傅乐给他杯里添了些热茶，又烫了一片不辣的肥牛，放进他碗里，“吃饭吧。”
　　范锐斜眼瞪着她。堵车堵了半个多小时，他早就不饿了，肚子里恼气比较多。
　　傅乐的目光锲而不舍地引导他往碗里看。
　　最后他执起筷子，顺了某人的意，夹起肉咽了下去。
　　傅乐陆续给他烫了几片肥牛与鱼柳，范锐一声不哼，来什么吃什么，脸上堆积的阴郁渐渐消散，慢慢变成跟其他三人一样的吃火锅特有的红润。
　　埋头吃香喝辣的阿姨贼兮兮地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叔叔。
　　叔叔回她一个眯眼，安静的唇角边是温和的淡淡笑意。
　　服务员见包厢内用餐差不多了，就进来收拾餐具，并奉上新鲜丰盛的果盘。
　　“WOO，西瓜好甜！”阿姨连吃两片冰凉的起沙西瓜，赞口不绝。到第三片时，她绕着瓜边啃了一圈，再递到叔叔嘴前。
　　叔叔张嘴接住，静静把西瓜吃完之后，问范锐：“公司情况怎样？”
　　这也是傅乐最近关注的事，她放缓咬嚼番石榴的动作，留心听着。
　　范锐没吃水果，他正在品茶消食，放下茶杯后，不紧不慢道：“已经跟戴老沟通过，不会影响牌照。”
　　“网上的舆论能正回来吗？”
　　“正在操作。”
　　叔叔默了默 ，又说：“杨家人到底好面子，难得他们愿意帮你，别让他们难堪与后悔。”
　　“我知道，你放心。”
　　傅乐没听得太明白，大体意思就是世娱不会有什么问题，听范锐的语气还挺淡定的。视野内，范锐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下一下轻敲茶杯，搁在桌上。
　　“小屁孩，是谁这么不长眼，给你找麻烦来了？告诉姐，姐我带兄弟去把他的狗窝给端了！”
　　问话的是阿姨，她用一根细长的竹签扎了一串圣女果，边吃边正义凛然。
　　范锐止住轻敲茶杯的动作，微微向前倾身，看向傅乐失笑，“一个自以为是我情敌实际上早就被踢出局的人。”
　　旁边安静如尸的傅乐：“……”
　　定语有点长，分析起来却不困难，她脸上抹过几丝惊讶，严华？
　　阿姨连吃三颗圣女果，若有所思后问傅乐：“是那个一起吃冒菜的律师欧巴吗？”
　　空气一静。
　　范锐的应声比谁都快：“谁？”
　　又短又促，上扬的语调则不容小觊。
　　傅乐的思维停驻在严华的概念范围内，对蹦出来的“律师欧巴”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没得到否认，阿姨以为猜中了，当即拍了拍餐桌，痛心疾首：“都怪姐！当时不应该怂恿你俩凑一对。小乐乐，你没错信谗言，去套律师欧巴吧？”
　　语毕又转头握住叔叔的手臂，哭丧着脸：“聋子，你儿子的终身幸福毁我手上了？哎我的妈呀！”
　　叔叔没应话，单手捏住阿姨的下巴，用拇指把她嘴角的红色果汁擦了擦，阿姨跟着探出舌尖往他碰过的地方舔。
　　阿姨说一半不说一半，无头无尾又夸张，范锐听得神色不稳，危机感炸了出来，心空了一角。
　　难不成才几天时间，就蹦出个新情敌？好事多磨！
　　傅乐回过神，连忙向阿姨解释：“没有，误会了，我跟谭律师只是委托关系。”
　　“是吗？”阿姨从叔叔那边转过头，脸上一扫之前的晦气，变惊喜了，“这么说，小屁孩仍然有机会当你的冒菜？”
　　傅乐：“……”
　　范锐没理会母亲的冒菜不冒菜，他掰过傅乐的脸，要她看着自己，追问：“委托什么？”
　　傅乐替他眉央的“川”字纹难受，忙不迭地把白娇介绍谭律师的起因经过仔细交代了一遍，又说：“第一次跟谭律师见面就在老区吃冒菜，还遇见叔叔和阿姨了。”
　　范锐望向叔叔求证，叔叔却站了起来，说了其它话：“我们要走了。”
　　“啊？”做好现场观戏准备的阿姨也感到意外。
　　叔叔主意已定，他牵过阿姨的手，往上提了提，把她拽起来后，拉着朝包厢门口走。
　　“等等，看完后续发展再走嘛。再呆十分钟？五分钟好了，三分钟！就三分钟！喂，你别老装聋子行不行！”
　　到底阿姨被叔叔半推半挟带走了。
　　范锐对俩老离开没什么表示，他更加在意傅乐与谭律师的关系。
　　他眼睛牢牢钉在傅乐身上，迅速回到重点话题，“你跟他经常联系？”
　　长辈离了席，傅乐感觉轻松了些，思维也变灵活了，答道：“不联系怎么沟通。谭律师很忙，但对每个案子都很负责任。”
　　她对其他男人的常规称赞，在范锐眼里就是特殊礼遇。他满腔不悦，牙关暗暗紧咬。傅乐遇上这种事情一没告诉他，二没向他求助，他俨如外人，连伍大景都不如。
　　范锐想都不想：“把这个律师辞了，我重新给你找。世娱的法务部也有很多高手。”
　　他会给她挑选最厉害的那位女律师。
　　谭律师已经在操作案子了，傅乐对他也有一种信任，自是不同意更换。
　　范锐微怒，桌上的右手握拳，“你那件作品，好歹是我陪着造出来的。它被人抄袭盗用，我算受害者之一，当然要挑一个我信任的律师去维权！”
　　“世娱不也是支持一个抄袭IP，还跟原作者闹官司么？这作风培养出来的律师，我不相信。”
　　范锐被噎了。
　　而他的话，教傅乐想起接那个外快单时，是范锐一人包揽俩人的工作量，才让她有充裕的时间制作打样。那时候的范锐，白天帮她完成份内事，在片场忙里忙外，晚上陪她呆在道具房加班至深夜，坐在旁边递工具递材料递杯水。外快完成后，她请他吃了一顿沙县小吃当作庆祝。期间他俩闹过一次矛盾，因为范锐贱贱地把她出卖给严华了。和好后，范锐在《华丽天桥》当了潘导的临时工“蒙脸侠模特”，攒了些片酬，在网上大火。再之后就被人揭穿身份。
　　回忆那些片段，傅乐怀念起穿汗衫叉裤的范锐，即便西装革履的他也相当出挑，一丝不苟的衣领与袖口，处处渗透着讲究与品位，亦隐隐的教人敬而远之。
　　“抄袭IP一案，世娱只是作正常处理反应。如果法官判定这是抄袭，那世娱会依据合同对抄袭者追索赔偿，但判定结果不是抄袭的话，那世娱也不算支持抄袭。”
　　哑半天，范锐才拿出法务部的说辞来向傅乐解释。
　　傅乐问：“你有看过两部作品吗？”
　　范锐：“……没有。”
　　傅乐笑：“有时间你看看。”
　　“……好。”
　　聊完这个事，傅乐还有一个事要问。
　　“网上对世娱的攻击，是不是严华做的？”
　　这话题让范锐自信了些，他“唔”了声，“他那些小动作，藏不住的。至少藏不住我。”
　　傅乐有丝失落与不解，“他为什么？”
　　“世娱申请卫视牌照，的确有走动。这个事，任哪家公司去做都要走动的，别看微博上那些加V的公司说得多么道貌岸然，他们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而已。严华之前答应帮我，一方面是因为你，另一方面他知道搞卫视有利可图。我拿到牌照又没跟他合作，他见财化水当然不服，自然想阴我一下。”
　　其实严华这样做很有可能只是因为傅乐，毕竟他不差钱。而他想利用揭旧疮疤来打击范锐，的确阴狠，可惜世上有两句名言他忽略了，一是人会好了伤疤忘了痛，二是父子没有隔夜仇。
　　傅乐认识的严华只局限于谈情说爱之中，他在商业上的手段作为，她并不熟悉。现在听范锐一说，觉得那人更加陌生。
　　范锐见她不发言，猜测她想到严华那去了，心中警铃顿响。他往傅乐处挨了挨，右手试探地执起她一根尾指，再轻轻摩挲那第一节指腹，认真问：“爸妈不反对我俩了，接下来你怎么看？”
　　自他指腹触碰到自己的指腹，傅乐就心跳加速，仿佛浑身的神经都集中到那片细小的指尖上，丁点的感觉都能无限放大。他的手指一如既往的干燥温热，淡淡的抚摸如拔弄琴弦，直接颤到她心腔处。
　　叔叔阿姨对她接纳与否，不需要问，单单吃完这一顿饭，不仅范锐，就连傅乐也品得一清二楚。
　　她不觉拿两年前严华母亲与她约谈的情景，跟今天的作对比，对比结果教她心都化了，差点要淌出泪来。
　　不得不说，她分析出结论之后，守得云开的胜利窃喜曾肆意地占据她大脑，煽动她果奔狂呼以作庆祝。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可经历过被劝分手之后，傅乐渴望被家人祝福的恋爱关系，那将是更加完美更加牢固，不会提心吊胆彷徨度日。
　　前面的大路条条康庄，主要障碍已经清除，就看自己的双腿争气不争气。
　　范锐默默给自己加油。
　　见傅乐久久不语，他嘴上自嘲：“怎么？连你也嫌弃我这个孽种？”
　　包厢内浓烈的火锅味已经淡了许多，空气也清凉了些，不再粘闷，但气氛却不散漫，相反比刚才四个人还要严肃。
　　傅乐将眼神移至范锐的脸上，他眉央的“川”字纹又再隆起，不知道老是这样，皱纹会不会长得特别快？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按压在他眉心上，似要捋平那堆皱折，缓缓道：“被人叫孽种，难过吧？”
　　也许范锐小时候也有过被人扔石头或者追打欺负的不快经历。
　　范锐看着傅乐眼底里自己的倒影，记起她以前常说他是“可怜的孩子”。
　　他右手攀上她左手，五指合拢将它握紧，见她不躲不缩，索性得寸进尺的与她十指紧扣，从浅喉发出哑声：“很难过。”
　　脸上的几分落寞悲伤随之浮现。
　　傅乐整颗心都颠了。不管范锐什么打扮穿着，他的性格没有变过。在道具组当打杂时，他没有喊过一声累，也没有顶撞过任何一位本应比他低级却任意使唤他的剧务场记，做什么都尽本份，吃什么都没异议，明明怕鬼怕得要死，还硬着头皮听大景哥讲半桶水的鬼故。他是什么角色，就做好什么角色的工作，不曾委与虚蛇。他沉着耐性，忍辱负重，虽目的可耻，但坚毅的意志想必是自小熬炼出来的。
　　傅乐将压按范锐眉心的手改为轻抚他的脸，一下下轻抚。她嗓音低柔且坚定：“你是打杂的时候，我不嫌弃。不管你是什么种，我也不嫌弃。”
　　以前范锐装作“范总”，说起自己的身世背景时吞吞吐吐，见不得光似的，傅乐从来不追问不考究，握着他的手始终如一，给他展露的微笑依旧坦诚，他说什么她信什么，没半分怀疑。范锐知道傅乐是一个喜欢了就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的人，所以她刚才的回答不出所料。不过亲耳听见出自她口的肯定，范锐仍是深受触动，他估量不到自己居然会因此高兴得有些哽咽。
　　范锐伸手覆上傅乐摸他脸的手背，捉住放到自己唇前，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说话时带些磕磕巴巴，“所以，你愿意不愿意，回来世娱上班？”
　　他的气息吐到傅乐掌心上，又痒又热。
　　傅乐笑了笑，“世娱不会倒闭吧？”
　　“为了保住你的职位工作，倒什么都不能倒世娱。”
　　“我要求加薪水，五金一险双休年假……”
　　“再加一个我作为杰出员工大奖奖品，全公司就你得奖，绝无仅有。”
　　范锐拉住傅乐往自己身上带，腾出一只手托住她脑后，倾身往前压。
　　傅乐闭上眼，全心全意承受他落下的吻。这吻跟以前一样，又不一样，反正她都喜欢，很喜欢。
　　火锅店服务员站在包厢门口，第N次探头偷窥。那对食客仍在忘我缠吻，搞得她都不好意思进去赶人了。唉，她也想早点下班去约会好么？能不能移师去甜品店派狗粮啊？

　　☆、动心了没？……

　　傅乐没有马上向耀策影业提出辞职，毕竟《幻灭》这部轻科幻电影的道具，向培对她抱有好大期望，她本人也相当有兴趣把项目完成。
　　不过她提前向向培透露了回归世娱的打算，以便向培为日后工作做好铺排。
　　惜才的向培对傅乐的将要离职感到非常遗憾，他提出加薪，想留住人才。
　　然而无论耀策怎么加薪，都没有一个叫范锐的终极大奖啊。
　　傅乐婉拒了向培的好意。
　　向培说：“世娱规模的确比耀策大，机会多很多，你也就有更多空间发挥，不过它最近网闹的事还没有摆平，你先别急着做决定，看看事件走向再作定断。”
　　傅乐心想，她对范锐有信心。他能在叔叔面前保证没有问题，那他必定有相当的准备去运作。再者，万一公关失败，世娱将会面临危机，那她更加要回去帮他。也许她的力量微不足道，但聊胜于无。
　　事实上，世娱公关部正在操作，网上关于批判世娱抵制世娱的风向，已渐渐改变。
　　世娱之前没有急着发表声明，到了合适的时机，它一发发了三份。
　　第一份是关于世娱申请卫视牌照所走流程的相关文件，每一份每一步都严格依据要求，盖有相关部门的确认章鉴，经得起专业网友的推敲，想找出破绽的机会为零。
　　第二份是关于同期申请牌照的竞争对手的分析对比，上面列出了对方申请失败的原因，不是资质不达标，就是实力不雄厚。这些失败原因，国家广播局有在官网挂出公示，任人评说。
　　第三份是世娱关于早前“维护抄袭IP”的谣言澄清。说辞跟范锐向傅乐解释的差不多，表达的就是该IP是否抄袭作品，由法院说了算。如果确定是抄袭，世娱不会包庇维护，相反会追究抄袭作者的欺诈责任，并将会向原创作者真诚道歉。
　　声明发出之后，没有起到即时见效的成果，网友的观点比较涣散，有人说世娱依足程序没有问题，有人说它装模作样掩饰虚伪，也有路过凑热闹瞎起哄的，而主要的两个立场——支持与倒台，暂时势均力敌。
　　这时，晏奕在微博上发表了一条内容。
　　晏奕V：我在世娱工作长达7年之久，至今没有出现七年之痒。之前默默无闻的我，经过世娱的打造与悉心栽培，才有今日的成就。人要饮水思源，懂得感恩。感谢世娱，感谢范总，我将与公司共进退，共荣辱。[图片]　@世界娱乐官方微博
　　晏奕所发的图片，是一张他刚刚入行时，在世娱大厦门口拍摄的留念照片。那时候的影帝青涩无比，发型杀马特，衣着老土，可脸上挂着对未来美好憧憬的灿烂笑容，任谁看了都感受到阳光活力。
　　作为影帝的晏奕甚少发微博，如今金口一开，三千万粉丝炸锅了，纷纷蹦出来和应。
　　锦锦二队：我们就知道影帝是重情重义的汉子！好感动！[泪奔]
　　每天都被自己美醒：本来挺讨厌世娱的，影帝你这么说，要我这个脑残粉肿么办！[抓狂]
　　力口贝日月：@每天都被自己美醒，你肿么办，我肿么办。[爱你]
　　辣椒摧花：我也要与影帝共进退，共荣辱！[奋斗]
　　小妖精：影帝好MAN！好有担当！我果然没粉错人！
　　碗我不洗：不管影帝哪个公司，我都撑你，纯粹的撑你。[比心]
　　蒙脸侠模特：范大大有这样的员工兄弟，好暖！
　　继晏奕之后，当红影星杜玫也发出微博，公开表态支持公司。接着许多世娱旗下艺人，包括一线女歌手凌希，名嘴主持江帆，新锐导演吴导等等，有名的没名的，陆陆续续发表微博表忠心。网友发现，世娱艺员数量之多，覆盖领域之广，令人惊讶，就连好些老戏骨，比如早年获得影后称号的蒋鹃，原来也隶属世娱公司。
　　更令人意料不想的是，有两个人也公开为范锐为世娱发声。
　　一个是之前因为《华丽天桥》而被封博的潘导演，他开了个新马甲微博。
　　小飞侠彼得潘二世：虽然世娱大部份时间都很势利，教人咬牙切齿，但是它在制作娱乐节目、影视剧集与培养艺员方面，的确独当一面精益求精，令人钦佩。这样一家公司，倒了太可惜。
　　山东张学友：咦，小飞侠你还活着？？[惊惧]
　　小飞侠彼得潘二世：我是打不死的小强。[酷]
　　另一个为范锐站队的是歌神。
　　歌神Ｖ：我跟世娱合作不久，跟范总也只见过数面，却已经深深感到范总的谦逊有礼，工作上他有时也会亲力亲为，有难得的魄力。
　　今时今日的歌神在娱乐圈有着不可动摇的神级地位，他一句话既可提携新人，也敢批判时下歪风，没人不给面子。现在他发出这样一条微博，如果他是世娱的员工，像晏奕，又或者与世娱合作长久，那大家会理解为那是既得利益方的措辞。但他偏偏不是，所以网友认为这纯粹是出自个人看法来撑世娱撑范总的。
　　连曾经与世娱有过节的导演，以及歌神都出来站队，世娱与范总的魅力呈几何级上升。
　　假若之前几个营销号对世娱的扑咬是一场意外爆发的大火，那么现在艺员明星们的行动就是一场及时的倾盆雨。
　　大量网友深受影响，跑到世娱官博下表达支持。
　　锦锦二队：世娱你要越办越好，否则我家影帝会难过！
　　蒙脸侠模特：撑范总，撑世娱！YOU JUMP,I JUMP！
　　阿西巴你妈：说句公道话，除了世娱，其它娱乐公司真没开办卫视的能力呢。[微笑]
　　蝶恋花恋泥：世娱这几年带给我们很多优秀作品与艺员，它办卫视，我水土不服就服它！
　　厦门余文乐：撑世娱，撑成成！@成成V
　　成成Ｖ：希望公司越办越好。[比心]
　　不要点进来千万不要！：撑世娱，撑台脚！
　　我是一个萌萌的逗比：撑世娱，撑高跳！
　　世娱官博见大家这么热情，于是发布了一条消息，内容是世娱卫视开台之后将会播放的各类节目预览清单。清单上每个节目都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扬正气促和谐，还带有足够的娱乐性，以及一流的制作水准与阵容。网友大呼期待，巴不得世娱卫视明天就开台，尽快一饱眼福。
　　微博风向变动之际，先前损过世娱的大众娱乐与新星际娱乐奇怪地不再哼声，没人知道他们是要脸了抑或被封口了，反正他们的官博安静得很。
　　相较之下，个人操作的“内/幕君”微博号仍不依不饶地进行抗争。
　　内/幕君：我也是服了，孽种的手段除了请水军带节奏，还能怎的？[摊手]明明一个渣渣，强行洗白，居然还有人信。[摊手]
　　蒙脸侠模特：你是不是长得太丑了所以对长得帅的人都怀有深深的恶意？[鄙夷]
　　油炸比卡超：长得丑不要紧，千万别上街吓人。[DOGE]
　　陈大嘴：不管怎样，你左一个孽种右一个孽种，真的好LOW好招人烦！取关！
　　便衣凌凌漆：说人家是孽种，你他妈的是杂种？[微笑]
　　严肃制药大楼里，严华看着网上的动态，蓦地一拳砸向桌案，心里火气蹭蹭冒。
　　范锐不就恃着旗下艺员有号召力么，发的什么鬼声明，全是门面功夫，没见过世面的平民百姓才上当。歌神也是闲，有空不去开演唱会，出来玩什么微博！那些网友也简直蠢钝如猪，随随便便就被带了节奏，立场不能稍稍坚定些？
　　严华有了一种开马甲去骂世娱骂范锐骂网友的冲动。他翻查手机，准备拔去营销公司。
　　号码拔出之前，他父亲来电话了。
　　严华立即接听，没一会，脸色越来越差。
　　三分钟后，电话挂掉，他无力地倒向办公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没想到，没见过世面的平民百姓被带了节奏，见过世面的有关部门也跟着风向变节。这孽种范锐，是要准备认祖归宗？
　　关于世娱范锐的网闹，世娱没有被掰倒，范锐的个人形象也往好雇主的方向发展，而站在事件之外的白娇意外地成了赢家。
　　世娱发表关于抄袭IP的声明后，作者察觉到苗头不对。它表面上说听法院审判，实则上，他们有许多新的举动都令作者害怕。比如，关于那个IP的影视官博停止了更新，帮她跑这场官司的世娱法务部某律师态度变冷。还有世娱官博将关于这个IP的所有消息全部删除，并且转发了一条某着名作家痛诉时下抄袭之风的微博，再发表意见：假如每部作品都雷同，即视感顿现，那对观众来说是一场灾难。
　　世娱以前向这位作者暗示过，只要IP开拍，大热吸/粉，那就不会有人理会抄袭不抄袭，所以她无需理会那些指责。有了那颗定心丸，作者有些飘飘然，想证明什么似的跟原创作者的读者怼起来了。她以为世娱会一直撑她，谁知眼下，世娱有心要与她撇清关系。当初世娱有暗撑她，她没留下证据，不过就算留有证据，她一个人也敌不过一家大公司，况且是她理亏在先。影视公司都是向钱看的，IP内容是否抄袭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去演，会不会火，是否带来收益。如今世娱为了洗白自己的形象，将黑历史顺带将她踢走，也是意料之中。她有一种预感，哪怕法院宣判她的作品不算抄袭，世娱依然会抛弃她。她一旦被世娱抛弃，其它影视公司出于各种顾忌，很难会再起用她。
　　这么一来，那作者变成孤军作战。她没有靠山，没有怒吼的底气，唯一的靠IP攒来的名声，还得小心翼翼维护，稍有不持，将被喷死。这场抄袭IP案子本来就是为了出一口气，赢的机率不大，可那位作者最近压力巨大，作贼心虚，未敢等到法院宣判的那一天，就抵受不住心理煎熬，自己站出来承认错误了。她承认自己是借鉴了原作品的主线副线世界观与人设，再换一下角色名字、改一下描写与情节顺序，就当新作品推出问世。
　　白娇为此相约蒋纯在老区的冒冒冒菜馆吃晚饭庆祝。
　　秋末了，天气凉飕飕的，吃热腾腾的辣冒菜最酸爽，冒菜馆生意如常火爆。
　　“卓总出差回来后计划跟你怎样庆祝？”
　　“再吃一顿冒菜？”
　　“……”
　　身为卓太太，白娇的要求一点都没长进。
　　俩人坐在路边的小餐桌，边聊边吃时，遇见傅乐。
　　傅乐没发现房东，兀自进了店内跟老板点菜，要求打包外带。
　　“哎！新租客！”蒋纯冲她背影喊了声，再招手示意傅乐过来拼桌。
　　傅乐过去跟她们打招呼，问白娇：“房东，听说抄袭IP案有结果了？”
　　白娇笑道：“是啊，所以今晚来这里庆祝。”
　　傅乐跟着笑，房东就是这般接地气。
　　蒋纯朝她扬扬手，神秘兮兮问：“姑娘，你在那出租房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吧，怎样，桃花运来了吗？”
　　傅乐眨眨眼，原本细白的脸色染上一层红晕，就像刚吃完辣冒菜一样。她眼睛弯了弯，用一个明晃晃的笑容回答蒋纯的问题。
　　等傅乐拧着打包盒离开后，蒋纯感慨：“啧啧，白娇，你那房子桃花运太旺了！看看那租客，又一个无知少女被拐芳心的模样。”
　　白娇斜眼瞅她，“羡慕？”
　　“……”
　　“估计她很快就会搬走，到时我把房子租给你。友情价，九九折。”
　　“滚！”
　　傅乐回到出租房，一推门就见到一幅刚刚出浴的半果美男图。
　　范锐只在腰间披了件浴巾遮挡重要部位，上半身全果，大腿以下光溜溜，对深秋微寒毫不畏惧。
　　傅乐却替他冷，轻斥他赶紧穿上衣服。
　　范锐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擦着湿头发，走近她。
　　“买了什么？”
　　他低低头，往她身上嗅了嗅，有种老区闹市特有的各种小食混在一起的杂乱味道，繁华。
　　范锐刚洗完澡，身上全是干净清爽的冷冽男人味，他靠近傅乐，气味迎面扑向她。傅乐朝他抬眼，进入视野的尽是挂着水珠的赤果胸肌，除了性/感结实充满力量，她知道那手感还滑得一流。
　　“冒，冒菜。”
　　傅乐说话不利索了。
　　范锐挑眉，“跟谭律师吃的那家？”
　　“对。”
　　“不错。”
　　范锐挺满意的样子，扔下毛巾，拉过凳子就跟傅乐围着餐桌坐下来，共进晚餐。
　　傅乐瞄了眼他的上果体，“你不穿衣服？”
　　“在家穿什么衣服？”
　　“……”
　　他真当这里自己家。
　　自那天在老干爹火锅店和好后，范锐要傅乐搬去他公寓。
　　傅乐跟白娇签了半年租赁合约，想到期再搬。再者她的床铺被褥都是新置的，就着出租房床板的尺寸来买，要是搬去范锐家，估计用不上。她舍不得。
　　既然她暂时不想搬，那范锐第二天拧着行李过来蹭床睡了。他跟她在道具组出租房时就挤过一个房间，睡过一张床，现在地点转移到老区来，没差别。
　　今天点的冒菜辣椒要多了，傅乐吃得满头大汗，鼻水直流，还呛了，咳了好一阵。她看着碗发愣，继续吃吧，太辣受不了，就此打住吧，感觉又不过瘾。
　　范锐瞧瞧她，站起来端个空碗去柜子那边，倒了一碗白开水回来。他捞起一筷子冒菜，放进白开水里涮了涮，再夹起来递到傅乐嘴边。
　　傅乐愕然。
　　“这样还能有味吗？”
　　“你尝尝不就知道？”
　　范锐把筷子往前递了递，傅乐张开嘴接住慢慢嚼，惊喜了。
　　涮过白开水，辣油去了不少，可冒菜的滋味居然还在！她想起阿姨对那家冒菜馆的点评，就是菜品不放辣椒也同样有滋有味的。
　　而第一次吃冒菜的范锐，面不改容地全部吃光，傅乐奇了：“你不觉得辣？”
　　范锐擦擦嘴，“这点辣都受不了，算什么男人？”
　　傅乐：“……”
　　装！明明辣得满额细汗，还装潇洒！
　　看看他额头，有一滴豆大的汗顺着脸颊，滑过颈项，再流至胸口上，一路畅通无阻。
　　傅乐有些慌张地收回目光，舔了舔唇，不仅仅喉咙火辣辣。
　　她分散心思，提起在冒菜馆遇见房东的事。
　　范锐没什么意见发表，只淡淡应了声。
　　他知道IP抄袭案结案了，世娱也正式停止运作那个IP，至于如何跟那位作者解约谈赔偿，仍在商讨之中。
　　李旗挺疑惑，范总为什么短短几天就改变主意？之前李旗尝试劝服范锐放弃这个IP，范锐固执地坚持己见，非要运作下去。而世娱发表的有关声明，也是按照范锐那天深夜开会所做的决定去拟的，无非就是用“以法院说了算”来作掩护解释。大家看得出范锐始终想保全这个IP，始终想投入有产出。他们知道，法院判抄袭的可能性极低，等宣判结果出来之后，世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运作拍摄，将成本变作利润。
　　可过二天，范锐吩咐李旗进行洗白，将这个有黑料的IP有多远踢多远。
　　晚餐在汗水与火辣的包围下吃完，傅乐收拾过后进浴室洗澡。
　　浴室门关了一半时，外面冒出一只手，把门扣住。
　　门缝里露出范锐的半张笑脸，“我也出了一身汗，要再洗一遍。”
　　浴室门强行被推开，没有人放出来，只有人挤进去。
　　花洒往下直喷热水，挂满水珠的瓷砖墙壁上交叠着一大一小两只手。
　　氤氲雾气中，两具身躯纠缠得难分难离。密集强大的水声，淹不住女人的娇/吟，还有男人的粗/喘。
　　突然，洗手台上原本空无一物的镜子猛地被一副洁白湿润的果背填满，然后微微颠颤起来。
　　傅乐缩坐在洗手台上，背靠镜面，双手攀着范锐的肩膀，闭着眼睛迷离地承受。
　　天色越来越黑，外面越来越冷，浴室里却越来越热，烫得吓人。
　　范锐一手往上压她的腿，一手扶着她的腰，又深又沉的眼神犹如无底黑洞，紧紧锁着傅乐不放。
　　傅乐觉得刚才吃的那些冒菜不顶用，澡没洗完，就全消化了。她身体柔软无力，任范锐摆弄折腾。她越放任，范锐就越胡作非为，弄得她喉咙都哑了。
　　过了许久，范锐抱着她离开浴室，俩人身上还挂着水，不顾不管地滚到床上，大被同眠。
　　傅乐筋疲力尽，眼睛一直没睁开过，迷迷糊糊之中只知道范锐从未放开过自己。直到有手机响声，范锐接听后，在她耳边低喃：“我约了郑妍见面。”

　　☆、动心了没？……

　　之前谭律师联系过郑妍，以书面形式向她阐述了傅乐对其作品原创性的质疑，并请求她公开展示作品，以供考量。郑妍以作品是私人物件为由，拒绝了，而且即时联系律师控告对方诬蔑，进行正面迎战。
　　假如她的产品的确原创，那无可厚非。假如她抄袭盗用了傅乐的作品，那实在太嚣张狂妄。
　　在相信傅乐的范锐眼里，无疑郑妍是后者。
　　尤其见傅乐听完谭律师的电话后，脸色骤变，眼神黯沉，范锐就决定替她出一口气。男人嘛，自己的女人受气挨欺负时，不管对错都得先罩着——这是他爸言传身教的信条。
　　他吩咐李旗联系郑妍，以世娱名义相约会谈。郑妍敢对傅乐视若无睹，不就恃着自己有名气么？世娱的名气够大了吧，看看她到时又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躺在床上的俩人，范锐从身后拥着傅乐，赤果的胸口紧贴着她赤果的后背，互相取暖。
　　他说：“一个谭律师不够用的话，我给你再添一个马律师，吴律师。”
　　包庇抄袭作品时他们能颠倒黑白，那扞卫原创作品时理应更有本事据理力争。
　　傅乐望着墙壁，半晌才回：“我不想跟她闹到上法庭。”
　　最好的解决方法，其实是像房东那样，庭外和解。
　　范锐在她耳边呵气，“你还顾及她面子？”
　　傅乐叹了一口气，“毕竟朋友一场。”
　　身后传来哼笑声。
　　傅乐转过身，面对面跟范锐解释她为什么这样想。
　　简单交代过后，范锐并没有展示出傅乐期待的理解与安慰，相反他本来的笑意敛得一干二净。
　　还沉着眼盯着她问：“所以你跟她是因为那个严华结下梁子？”
　　“……”
　　傅乐感觉他的着重点跟她的不一样，却又无法反驳。
　　范锐移开视线，低咒：“人渣，被甩了还留下一堆苏州屎！”
　　“其实跟他关系不大……”
　　严华由始至终都没理会甚至可能不认识郑妍。况且，当初被甩的是傅乐……
　　“你护着他干嘛？”
　　“没有。”
　　“还说没有？”
　　“我依理直说而已。”
　　“我说你是护着他。”
　　范锐松开她，翻个身，面朝床外，留下一个果背给傅乐。
　　傅乐：“……”
　　出租房的床很小，傅乐睡里面朝墙，范锐睡外面朝外。俩人多半相拥而眠，运动时都不敢动作太激烈，因为试过有一次控制不住滚下床了。
　　傅乐平躺过来，撑起上半身，打量范锐。
　　窗外霓虹灯把他的侧脸染上一层黄黄红红的色调，有几分电视剧里为了躲避追捕而窝藏在廉价旅馆里的落难男主角意味。
　　傅乐忍着笑，俯首凑近他，“喂”了声。
　　范锐闭着眼，紧抿双唇，不回应，后背与脸部咬肌有些不寻常的绷紧。
　　“喂？”傅乐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还是没回应。
　　“别装聋子呀，怎么回事？”
　　依旧沉默。
　　傅乐：“……”
　　她重新躺下，侧身面朝范锐的果背，搭过手臂搂住他健硕的腰腹，用冰凉的鼻尖在他温热的果背上蹭了蹭，边蹭边低喃：“那睡吧。”
　　再伸出小舌尖，似有若无地划过去。
　　范锐本来绷紧的果背益加僵硬，硬至全身。
　　他受不了，翻过身去面对傅乐，抱着她往自己怀里按，再平躺。几下动作，就把傅乐安顿在自己身上。
　　傅乐碰到他的灼热，意料之外，有点手足无措。范锐握着她规律地起伏，节奏并不急促。
　　俩人厮磨了一会，傅乐微喘：“你见了她，打算跟她说什么？”
　　范锐不满：“专心点。”
　　“我觉得，如果再来一次，我会选友情，不选爱情。”
　　范锐当真很不满，猛地加快冲撞的速度，把傅乐的话撞得支离破碎。傅乐也当真想倾诉，所以再喘气，也磕磕巴巴把话说完。
　　“不过，她那个，不算友情。”
　　傅乐哽咽着，下了个总结。
　　范锐起来，将她压到身下，边使劲耸动边说：“什么爱情友情，说到底，就是要选个值得的。你说我值不值得？”
　　傅乐在一阵强烈的颤抖中融化成一滩水，意识迷糊，眼睛半眯，嗯嗯啊啊的低/吟的。
　　“说，我值不值得？”
　　“不说我收拾你……”
　　“快说！”
　　已经神志不清的傅乐无法辨析范锐在她耳边唠叨着什么，她凭直觉伸手搂紧在她身上激烈动作的男人。范锐把脑袋埋进她胸口，吮着时又花点心思细细的咬。
　　头顶传来阵阵娇哼，还有他想要的答案：“值，值……”
　　郑妍接到李旗的电话时，疑惑还是不少。她跟世娱这家娱乐公司没有什么牵扯，不过李旗态度非常恭维，郑妍很受用。呵，大概是都知道霍尔希斯文收她为徒了，那些影视公司就想请她出手制造一两件像样的道具设计镇场吧。
　　郑妍保持一贯的姿态，并没有马上答应。挂线后她上网搜查世娱的消息，恰巧知道了它最近在微博上的网闹事件，又往上翻了翻关于范锐的传闻，不觉惊讶，这范锐长得够人模人样的，看爆料，他像是也有背景？跟严华差不多呀。
　　思及此，当年严华的风采又再从脑海深处跃出来。
　　郑妍缓缓吐了口气，主动给李旗回了个电话，“李先生，请问跟我约谈的是贵司的范总吗？是么，那就好，没问题。”
　　约谈地点是A市某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正值下午茶时间，先到的范锐点了一组经典英式下午茶点，独自品着红茶，静候来者。
　　过了约定时间十五分钟，侍者礼貌地将一位女士引到范锐桌子跟前。
　　“范先生，这位是郑小姐。”
　　范锐放下茶杯，应声抬头望向来者，浅笑，“郑小姐，请坐。”
　　他没有站起来，只抬抬手，侍者立即替郑妍拉开餐椅。
　　郑妍回之以笑，矜持含蓄，又有些微自恃世故。
　　这范锐真人，比网上乱七八糟的照片好看多了。精湛的衣着品味甩暴发户几十条街，果然是有背景家底的人。不过他待人接物时虽脸带浅笑，眼底透射的气场却拒人千里。不错，是精英阶层常见的傲态。
　　幸好，她的名堂也不小。郑妍对自己跟范锐的同桌会面，还是很有底气的。
　　“范先生，闻名不如见面。”
　　她大方地开启话题。
　　“哦？郑小姐听说过我？”
　　郑妍笑道：“我们公司有一位客户是请贵司旗下的影帝做产品代言的，拍摄广告时偶有闲聊，过程中得知世娱公司的老板年轻有为。”
　　她才不会提网上那些风言风语，LOW爆了。
　　范锐：“过奖了。听说郑小姐在所在的领域也超群绝伦。”
　　他目光直逼郑妍眼睛，带着郑妍猜不透的打量。郑妍有些接瑕不住，不动声息地移开视线，再说话时显然没怎么斟酌过：“我收到李先生的电话时非常好奇，不知道世娱公司打算跟我洽谈什么？”
　　范锐仍堪堪笑着，口气轻描淡写：“连洽谈什么都不知道，郑小姐就来赴约了，我很荣幸。”
　　郑妍本来飘忽的表情顿僵。
　　说得她扑着过来抱大腿一样，忽然矮了一截，心闹起来了。
　　范锐再次端起茶杯，颔首浅尝间又扫了眼郑妍，见她暗暗咬牙的模样，乐了。
　　这个被傅乐尊称为“女神”的女人，也许真有些才学，但太装了，整个人硬绷绷，没一处坦然，真累。
　　范锐放下茶杯，又说：“听说郑小姐被霍尔希斯文收为徒弟，而大师赏识的正是郑小姐那件叫‘黑翼’的作品，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开开眼界？”
　　郑妍一听这话，脸上又多了几分警惕。她摸向茶杯，捉住杯耳提起来，优雅地品了口茶，才道：“机会多的是。不过，我那件作品送去美国师傅那里了，没个把月，回不到我手上呢。”
　　范锐皱眉。
　　“最近来打听我那件作品的人特别多，估计是看了报道，说师傅因为那件作品才愿意收我为徒，其实都是误传。那件作品，很一般，相比我其它手作，算逊色了。其实我早几年就跟师傅保持邮件联络，我所有作品他都知道，我的真实成绩他也清楚。要是说他为什么收我为徒呢，那肯定是综合水平来考量的，怎么可能一件作品就登天，打动他老人家的心？范先生你说是不是？”
　　郑妍越说，自信心越强，出口的不管真话假话，流畅得很。
　　范锐听着，就觉得她在故意贬傅乐。这个人很可疑，也很讨厌。
　　他回了句：“打听你那件作品的人，都是一伙的。”
　　郑妍认为他在说笑话，笑出声了，之后又听见他说：“包括我。”
　　猝不及防，郑妍惊得瞪向对方。
　　范锐道出这次约谈的目的，“我有叫乐乐一起过来，她不愿意。郑小姐，如果你认为这件事非要上升到在法官面前互相指控，那不单单谭律师，我们世娱法务部也随时候命。”
　　郑妍的五官有些扭曲，难以置信问：“你口中的乐乐……”
　　“对，就是你认识的那位，傅乐。”
　　郑妍花了些工夫才缓过劲，她扯出难看的笑容，不怀好意问：“敢请问范先生跟傅乐什么关系？”
　　范锐没作停顿：“最亲密的关系。”
　　郑妍精心修饰过的一双柳眉拧结在一起。
　　范锐对她的情绪波动没有兴趣，自说自话：“这个案件，我们胜算非常大。从乐乐接外快单，到在地铁站交货收钱，再到那收货人把东西转交给你，一层层的，我们正在搜索证据。郑小姐何必再逞强？你若接受庭外和解，傅乐只要求你在道具圈道歉以及澄清她才是原创者。相较娱乐圈社交圈设计圈，道具圈其实很小众，郑小姐这是赚了。”
　　郑妍稳了稳心神，冷笑道：“怎了，傅乐之前讹不了我，找律师也没法子，结果要动用到范先生出面？我有点难以理解，傅乐做了什么让你们都相信她？假如作品是一样的，就不能是她抄袭我？”
　　范锐：“因为那件作品是我陪在她身边一起完成的。”
　　郑妍：“……”
　　她的笑又冷了几分，“既然你们这么有把握能赢官司，为什么还频频找我？庭外和解？还不就是没底气没证据！”
　　范锐抬抬下巴，“因为乐乐不想跟你对薄公堂，不愿跟你当面对质。她念及曾经的友情，也护及你的面子。”
　　郑妍一时接不上话。
　　这些年，她为了上位，踩了很多人的肩膀，挡了许多人的路。案件一旦上升到法庭，不排除会有黑子落井下石，毁她多年辛苦攒下的名声。范锐说的不无道理，道具圈很小众，关心的人很少，她若接受条件，那是必输的情况下最好的后路。
　　都替她想好了吗？
　　郑妍瞪着范锐，焦距有些远，仿佛透过他在看某人。
　　范锐侧过脸，“郑小姐好好考虑吧。”他动了动身，准备起来离开。
　　却被郑妍问住：“范先生，你知道傅乐以前的情史吗？”
　　范锐眯眯眼，重新坐好，挺感兴趣的反问：“你认为她结交过多少人，才能被你用上‘史’这个字？”
　　郑妍心想他这么有能耐，估计也是知道的，所以只说：“我不明白，你跟严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为什么都看上傅乐？她，实话说，她有什么？”
　　远不如她。
　　范锐煞有介事地皱起眉来，坦白说：“这问题很有水准，我一时三刻真回答不出来。”
　　郑妍冷哼，有些心凉，把范锐的说辞当作是借口。她很有把握地说：“你们这种层次的男人，什么女人没尝过，见傅乐傻头傻脑的，觉得新奇好玩是吧。”
　　当年她让傅乐帮忙捎礼物给严华时，问过她前后细节。傅乐回严华的那句“送快递的”，起初郑妍觉得很没水平，甚至担心会影响自己在严华心中的形象。后来知道严华狂追傅乐之后，她才意识到男人的脑回路跟女人不同，亦开始怀疑，傅乐是故意这么说，引起严华注意的。
　　郑妍继续说：“反正到最后，你们都会抛弃她。严华会，你也会，傅乐傻过一次还不够，又打算再傻一次。你既然说她这么念及我这个朋友，那我也替她提前向你求几句情。范先生，你哪天要抛弃她时，可别整得她太伤心呀。”
　　范锐好一会才回过神，他笑了出声，伸手往西装内兜掏出钱包，拈出两张红民币，放到茶杯旁，敲了敲，说：“郑小姐，我早就觉得乐乐对你太仁慈了，”他站起来离开，“你需要在法庭上领教一场扎扎实实的教训，也必需向公众跟乐乐道歉。”
　　郑妍愣了愣，才顿悟过来，马上转身望向范锐冷硬挺拔的背影，再回头盯着他茶杯旁的两张红民币。
　　他只支付了自己动过的那杯红茶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快要完结了。

　　☆、完结章

　　离开酒店，范锐边走边掏手机跟傅乐通话报告。他步伐疾速，说话避重就轻，只转述了郑妍不合作的态度，郑妍其它话则只字不提。
　　想一想，范锐认为自己也是太仁慈了。
　　回到世娱大厦，他吩咐李旗派人去搜集证据，并通知谭律师把官司往死里打，还通知世娱旗下的营销号到时要大肆张扬转发。
　　李旗应声后，递上一份文件，“这是霍尔希斯文与吉野茂村的资料。”
　　范锐接过翻阅，若有所思地右手食指在文件右上角轻轻敲打。
　　另一边厢，耀策影业公司内，向培见傅乐又出现心不在焉的情况，不觉疑惑：“世娱已经公关成功，卫视牌照十拿九稳，准备回巢的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傅乐牵强笑了笑，脱口就问：“向组长，你做道具这么多年，有没有被人抄袭过？”
　　“啊，怎么聊到这个了？”
　　“就随口问问。”
　　“这个很难避免，人家博士论文都有抄袭，更何况道具。而且你也知道，道具本身很少上近镜，镜头一晃而过，所以大部份造工粗糙，应付式，根本不存在抄袭不抄袭的说法。”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这次《幻灭》的道具机械人，就有版权说法，因为外观完全借用MI公司的机械人设计。耀策有跟MI公司签定外观专利授权使用协议的。”
　　傅乐：“这么说，以后自己设计制作的东西，要申请专利才安全。”
　　“理论上是，但这事情防不胜防，外观设计专利嘛，有时候就是一坨翔。”这说法过于绝对，向培又补了一句：“聊胜于无吧。”
　　傅乐越听心情越低落，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难以得到保护，这种不安令她失落又愤怒。
　　回到出租房，范锐将把官司闹大的打算告诉她后，她没有反对。范锐挺诧异。
　　“我以后会在这一行干一辈子，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官司。雨点小也要雷声大，权当吓唬吓唬人吧。”
　　范锐搂过她的肩膀，笑道：“有我支持，怎么能是吓唬？必须真枪实弹消灭敌人。”
　　傅乐想了想，问：“你今天跟她见面，她有说其它吗？”
　　“我听她意思不像要合作，就直接走了。”
　　有人不太满意：“……怎么不多聊几句。”
　　范锐皱眉，“行，我再约一次，跟她吃个饭，看场电影，再去商场转一圈，她愿意的话，我再送她去酒店，这么一来，我跟她不单能多聊几句，至少多聊十句啊————”
　　一记悲惨的叫声淹没了他所有胡话。
　　掐他腰间肌肉的两根手指头毫不留情。
　　施暴者笑盈盈的：“谈正事嘛……”
　　范锐结巴道：“上，上法庭谈！”
　　傅乐松开手，又认真起来：“我能赢的机率有几大？”
　　范锐仍呲牙咧嘴的，揉着腰部，“如果只是谭律师，80%，如果我出马，100%。”
　　“她要是输了官司，会不会失业？霍尔希斯文会不会取消她的徒弟名额？”
　　“肯定会，到时候叫他收你这个原作者做徒弟。”
　　傅乐苦笑，“可能吗？我发给他的邮件他从来不回。”
　　范锐捏着她下巴磨挲，“对自己多些信心，我看你给《幻灭》做的道具就很不错。这个影片我会申请去北美上画，落幕时道具设计那栏写你名字好不好？”
　　傅乐立即反对：“不好，那应该是写向组长的名字。”
　　就跟以前在世娱一样，写伍大景的名字。
　　范锐不以为然，“那写两个名。”
　　傅乐恼了，“真不行，这都论资排辈的，向组长努力了多少年才挣来这荣誉，而我才加入耀策多久？加上我名字会让大家都有介蒂！”
　　“反正你要回世娱了，管耀策的人介蒂不介蒂。”
　　傅乐推开范锐，正色道：“你要是乱来，我不回世娱了！”
　　范锐无语，对她的坚持表示投降，“行行，我只在床上对你乱来。”
　　傅乐老脸一红，“范总，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不正经，你的高冷人设要崩了。”
　　范锐推倒她，“在你面前，崩成东非大峡谷也认了。”
　　不可描述三千字……
　　第二天，范锐问李旗影片结束之后，工作人员布幕里，除了道具设计，能不能加一栏道具制作之类？
　　李旗笑说：“当然可以，别说道具制作，范总你要求的话，加个茶水负责人，清洁负责人，厕纸供应商，都可以。”
　　范锐：“……”
　　过了两天，傅乐上班后发现向培看她的眼色不太一样。
　　傅乐有些心虚，莫非向组长知道了范锐提议在《幻灭》电影的道具设计栏加上她的名字，他不高兴了？
　　啧！范锐要真敢，她灭了他！
　　向培一脸好奇地望着傅乐，小心翼翼问：“阿乐，你在世娱的时候……”
　　她在世娱的时候，道具设计是写大景哥的名字的！她绝无逾越！
　　“跟范总关系可好？”
　　不好！她没有走过后门！
　　傅乐很窘迫，谨慎说：“不熟啊，他是高层，我是小员工，怎么可能熟，呵呵呵呵。”
　　向培看了她一会，摇头哀叹：“演技太差。”
　　“……”
　　向培又道：“你来耀策工作，不怕被人说是间谍？”
　　“？？？”
　　“虽然我们有跟世娱合作，但怎样也算半个对手，许多商业秘密不能透露给对方的。卫总可能会找你谈话。”
　　谈，谈什么？傅乐一脸懵逼时，来了个电话，看眼屏幕，是傅母。
　　傅母开腔就提声问：“乐乐，你谈恋爱了？”
　　傅乐愣了愣。
　　妈妈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奕哥？不对，她跟范锐复合的事，她还没跟奕哥说。
　　傅乐正要说些什么，傅母又来：“乐乐啊，我们只是普通人家，你谈恋爱找个普通人家好了，别找太厉害的，否则，妈妈怕你受伤害。”
　　傅乐又愣了。
　　“妈妈以前也喜欢过一个富二代，起初感情很好，然并卵，他没有娶我。唉，乖女儿，妈妈怕你跟我当年一样受伤难过。”
　　傅乐根本找不到北，凭直觉问：“那是你不同意我谈恋爱？”
　　“怎么会不同意？只是，要找个条件相当的就好了。你现在的男朋友，不仅同一个公司，还是顶头上司，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要是跟个部门经理什么的还好，你怎么跟个‘总’？”
　　总——范总？！
　　傅乐了然了，追问傅母听谁说的，傅母说：“网上啊。”
　　傅乐：“……妈，你上网？”
　　“怎么不上，你妈我的微博名叫我是一个萌萌的逗比。回头记得关注我。”
　　“……”
　　傅乐挂了线，上微博去看，才发现热议了半天的话题#世娱老板娘出世#已经在排行榜前三位。
　　事发起因是之前战斗过范锐的内/幕君，又发微博了——你们范总已经有主了，亏你们还做范太太的白日梦，脑残粉！[图片][图片] @蒙脸侠模特
　　他PO上去的两张图片，一张是范锐与傅乐屈膝坐在小板凳上吃路边摊，另一张是俩人对座在吃火锅。
　　网友反应——
　　多吃两碗不长胖：博主对范总是真爱，穷追不舍！爆完这个爆那个，你到底是不是潜伏在范总身侧的欲求不满的小泰迪？[DOGE]
　　范总私人打令：不会吧？我还是一心一意去粉影帝算了。[摊手]
　　过期烧麦：两张照片就敢说是世娱老板娘？那我也去P一张吧。
　　嘤嘤嘤：我粉范总不是想做范太，别代表我。另，他便挺配！
　　蝶恋花恋泥：不管谁是范太，范总喜欢我就接受。［微笑］
　　蒙脸侠模特：我早就知道，只是范总有令才一直保护，请你华丽死开！［微笑］
　　傅母与向培看到的是以上内容，当傅乐收到风去刷微博时，已经发展到以下状态。
　　祖传刷博：我不信，听说范总跟影帝才是一对儿~[奸诈]
　　别再逼我吃豆了：我也听说过，范总跟影帝，嘻嘻，[图片]@晏奕V
　　图片是范锐跟晏奕两个大男人坐在泳池边把酒言欢的夜间照，水波粼粼的白光照在他俩脸上，不一样的五官气质，一样的俊朗不凡，随便挑一个都能让女人高兴得合不拢腿，教人叹为观止。
　　影帝私人打令：靠！我以后粉谁才不会心碎？［怒］
　　奥特曼他爸：听说范总好美男，世娱的美男都没逃出他的魔掌。［偷笑］
　　厦门余文乐：成成！你没有被范总潜规则吧？！@成成V
　　马桶骑士：范总的真爱只有一个，就是影帝！
　　阿西巴你妈：我宁愿相信老板娘，内裤君，多发老板娘图片啊！
　　张大超：拜托，这世道，但凡长得帅的男人，都有男朋友了好嘛！
　　油炸比卡超：站老板娘，不站影帝！
　　之后内/幕君又来掺和：呵呵，看来我知道的还是不够多，果然高手在民间，#范总影帝CP#真人不露相啊。
　　他明显在带节奏，很多不明真相的路人跟着起哄，一些影帝黑粉也故意宣染错误事实，导致大量粉丝跑去晏奕微博下求澄清。
　　虽然同性恋不是病也不是罪，但好些粉丝都是老婆粉，晏奕只要有另一半，不论男女，她们都不高兴。
　　有些偏激的，甚至跑去范锐粉丝大本营“蒙脸侠模特”闹事，数落范锐不配影帝，身为老板染指员工，心术不正！激烈言辞激得某些范锐粉丝血红了眼，纷纷扬扬地反撕逼起来。
　　本是雇佣合作关系的两个男人，先是被染上一层暧昧，再是被强加敌对关系。这样发展下去，任由黑粉越描越黑，那无论晏奕抑或范锐，最终受影响的都是世娱。
　　傅乐立即打电话给范锐。
　　范锐说：“我正要找你，你在哪？”
　　“耀策。”
　　“好，我派人来接你。”
　　傅乐猜到他有计划，便无异议地静待安排。
　　范锐才挂电话，晏奕就踢门进来，厉声质问：“你又拿我开什么玩笑！跟杜玫炒CP不够，还他妈的跟你这根老油条……”
　　范锐也不悦，当即抢话打断：“我再老油条也看不上你！”
　　“草！网上怎么回事？”
　　范锐低哼了声，“还是有人想搞世娱。”他朝晏奕说：“这事我会澄清。”
　　晏奕质疑地看着他。
　　范锐越发不满，“你别给我来这种眼神，我跟乐乐早复合了。”
　　晏奕不敢置信，怒问：“复合？这会你打算玩多久？三个月还是四个月？上次还害乐乐伤心不够？对她死缠烂打你有什么居心？”
　　“你是她谁啊？”范锐拍案而起，怒气不输晏奕，“她跟谁一起要你管？开口闭口居心居心，我居心只有一个，就是让她高兴！”
　　晏奕对傅乐也许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但是，范锐没有忘记那天晚上大深夜了，傅乐还给晏奕发微信，却没联系他。姑且勿论晏奕与傅乐没血缘关系，即便有，范锐也接受不了晏奕对傅乐的过分关心。
　　“你上次……”
　　范锐理直气壮道：“上次我们闹别扭，你跟你老家的婉君表妹没闹过？”
　　晏奕被问哑了。
　　范锐收敛了脾气，重新坐下来，缓了好一会，才稍为平静说：“我跟她的事，你别管。”
　　晏奕坚持：“上一回我已经没管了，这一回我再不管就是失职。”
　　“行，你管！我范锐要是再惹乐乐不高兴，我名字倒过来写，脸随便你抽！”范锐拍拍自己的脸颊，气冲冲的，“满意了吗？”
　　晏奕看着他，心中感叹，这个向来不妥协的家伙第一次妥协。
　　他认真道：“说话算数。”
　　范锐仰起下巴：“一言九鼎！”
　　傅乐抵达世娱大厦32楼时，沈秘书拿说不明白的眼色看她，有质疑，有好奇，也有不甘与讨厌？傅乐很不自在。
　　“傅小姐，请。”
　　沈秘书替她推开办公室门后，傅乐逃一样闪了进去。
　　一进去，才知道办公室内的气氛不比沈秘书的眼色怪异。
　　范锐与晏奕用同样恼怒的脸色与眼神瞪着她。
　　范锐坐在办公桌后，晏奕坐在沙发上，离傅乐较近，所以傅乐先过去打招呼：“奕哥。”
　　晏奕站起来靠近她，低声问：“你跟范锐确实复合了？”
　　傅乐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扫了眼范锐，范锐与她对视的眼里多了几分寒意。
　　傅乐收回视线，对晏奕毫不含糊地点头说是。
　　晏奕眉宇紧皱：“怎么不早跟我说？”
　　傅乐感到抱歉：“对不起，最近忙着作品抄袭案的官司，没找到机会……”
　　晏奕有点无奈，“你没忘上次你多难过？”
　　傅乐脸有难色：“没忘，但我不跟他一起，我会更难过。”
　　晏奕噎了一会，才最后确认：“都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晏奕抬手拍了拍傅乐肩膀，“反正以后难过了，别憋，找我。”
　　傅乐有些动容，“好。”
　　“得了，你俩当我死的？”范锐看不下去，一个称得上他的兄弟，一个是他的女人，居然他妈的当着他的面，把他当作人渣来防备。
　　他怒火妒火双重攻心，一手拍向座机，拍响了接通键，喝道：“李旗，叫李旗进来！”
　　李旗上来的时候，带着专业的摄影师来拍摄视频。摄影师指挥着范锐与傅乐调好角度，对正镜头，然后开始拍摄。
　　晏奕跟李旗在旁边看着，视频拍摄完毕之后，他们面面相觑。
　　而傅乐无法直视范锐。
　　范锐见他们个个神情异常，直接就问：“我怎么了？”
　　晏奕抽了抽唇角，“你不觉得自己太矫情？”
　　范锐撇撇嘴，“我说的都是实话。”他转头望傅乐，“乐乐你相信吧？”
　　傅乐讪笑，“相信。”
　　半小时后，经过剪辑润色，世娱官博发表了一条回应传闻的内容，对所谓的#范总影帝CP#事件进行澄清。
　　视频一发出，有名的八卦号“碗都你洗”立即转发，并附上话题#世娱老板娘你好！#
　　视频发布十五分钟之后，几经转发推荐，点击量已经过五十万。
　　视频里，范锐衣 | 冠楚 | 楚，叠脚坐在镜头前，神 | 韵从容不迫，气息优雅绅士。
　　他不疾不徐地说：“大家好，我是世界娱乐的总经理范锐，承蒙各位艺员的努力以及观众的厚爱，世娱在近几年取得相当不俗的成绩，亦成功取得国家批准的卫视牌照，世娱卫视台将于未来半年上星。而本人的私事曾在网上疯传，秉承娱乐的态度与精神，我不曾追究。但今天网上关于我与影帝晏奕之间的谣言传闻，实属无中生有，非常恶劣。假如我不澄清，这不仅是对我本人以及晏奕的伤害，更是对一直以来支持晏奕支持世娱的粉丝观众的欺骗。在此，本人严正声明，我与晏奕是正常的雇佣关系，若要问是否有私人关系，答案是有，因为我们合作多年无间，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另外，我本人亦已经有女朋友，正是之前某位人兄发的图片里的女生，她叫傅乐。”范锐冲身边转脸递手，镜头往他右手边挪，静坐在他身边的傅乐出现在镜头上，她左手被范锐十指紧执。“乐乐曾经是世娱公司道具组的成员，她为人善良，没心机，简朴单纯，工作上非常认真，踏实，吃苦耐劳，对自己热爱的事业，不问前程不究回报地投入专注，她亦有理想有追求有手艺，她制作的道具栩栩如生，曾经把我吓得够呛……”
　　视频镜头外传来闷笑声。事件之后，网上有对这份闷笑声作过议论，有人分析说是晏奕的声音，也有人说是范总的特助李旗的笑声，可惜一直都没有人出来说明，成为不解之迷。
　　范锐继续说：“我跟乐乐相识是机缘巧合，而相爱……”也许这个词太肉麻，范锐说到这时，脑袋不自觉地垂了垂，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在脸红。没停顿多久，他抬起头接着之前的话说：“我对自己的感觉从善如流，既然来了，管那么多呢，必须要守住。如果连这种决定都做不来，算什么男人？”他笑了笑，“谢谢大家。”
　　说完之后，他又冲旁边的傅乐笑，傅乐抿着嘴，一脸女生特有的羞涩矜持。
　　这算是当着几亿网友表白么？！
　　蝶恋花恋泥：猝不及防被喂了一把狗粮，够我吃三年了！手动[再见]
　　蒙脸侠模特的正牌老婆：我选择狗带！手动[再见]
　　蒙脸侠模特：支持范总！支持范嫂！支持爱的宣言！#世娱老板娘你好！#
　　每天都被自己美醒：卧擦！卧擦！这不是你的新租客吗？！！@朕知道了
　　朕知道了：朕知道了。
　　力口贝日月：小酱酱，最近有搬家计划吗？@每天都被自己美醒
　　厦门余文乐：嗯，不是我家成成就好了。成成，你是不是错过了什么？[DOGE]@成成V
　　来啊打我啊！：呵呵，早就知道世娱范总有女朋友。[图片]
　　这网友的图片正是范锐早前被人爆真容时，有人发过的范锐在拉面店吃拉面的照片，当时他对面的人被厚码了，而现在这张，并没有上码，所以可以清楚看到对面的人正是视频上出现的傅乐侧脸。
　　初一十五：天啊！原来那时候已经在一起了？！[惊讶]
　　陛下我是皇后啊：好浪漫好赤果好矫情的表白，我站！
　　最爱吃柠檬：坦白讲，这女的什么来历，配得上范总吗？看她衣着，LOW死了。
　　伊沙贝推：就是一个道具工，粗粗鲁鲁的，根本不搭调啊！
　　细细粒容易食：楼上两位省省吧，人家配不配得上，也轮不到你俩配得上。[鄙夷]
　　我的邻居是男神：呵呵，被男人以为简朴单纯的女人通常都是心机婊。好傻好天真，呵呵。
　　道亦有道：我们道具工惹你们了？撕逼不约，再见！
　　我是一个萌萌的逗比：一把年纪的我被感动到了，支持吧。
　　邪恶的小树：世娱老板娘你好！世娱老板娘再见！
　　除了网友发表意见，世娱旗下的艺员也转发祝福。
　　当红影星杜玫祝福之余，多说了几句话：我在《计策〉杀青宴上就见过老板娘了，当时范总跟老板娘穿情侣装，好SWEET。祝福他们。#世娱老板娘你好！#
　　而一线女歌手凌希也发表微博调侃范锐：范总虽有大量手下女艺员，但从来只谈公事不谈私事，形象非常严肃，还有些不（LENG）近（XUE）人（WU）情（QING），想不到他现在公私混谈还羞涩了。爱情的魔力——[偷笑]#世娱老板娘你好！#
　　名嘴主持江帆：范总以前是只无脚的小鸟，现在变成一只企鹅，不仅不飞了，还准备肩负起孵蛋的责任。[微笑]
　　范锐刷新着微博，看到员工这么给力，他很满意，心想年底要不要增加他们的奖金。
　　再刷新时，刷出一条晏奕的微博——感谢公司的澄清，从这件事，我深深明白到大家对我感情生活的着意。不妨告诉大家，我已经心有所属，对方是一位独立坚强的女生。希望不久的将来，我能像范总一样，向全世界对她示爱。［比心］
　　范锐看完之后，本来平息的心情又起伏了，他冲着对面沙发的晏奕发烂：“谁叫你乱发内容的？你跟公司有协议，公开恋情要开会决定！”
　　晏奕无所谓地扔下手机，“我这不叫公开啊，只算单恋吧。反正没指名道姓，以后想怎么圆都行。”
　　范锐稍作冷静，想想也是。晏奕这么说，至少间接声明了他是异性恋，同时给粉丝提供了想象空间——也许自己就是那位独立坚强的女生呢。
　　他不再追究，晏奕却有帐跟他算。
　　“范总，你说过你跟乐乐要和好了，就会考虑安排我转向幕后。”
　　范锐抬抬眼，思维已经转了几百圈。他上来一个拖字诀：“是有那么回事，等这件事摆平之后，我会仔细考虑。”
　　这时候的傅乐已经独自离开世娱大厦了。范锐因为要留下来继续处理事件，没法早走，他本来安排司机送傅乐回老区，但傅乐觉得太大阵仗了，坚持要自己坐地铁。
　　尔后她发觉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低估了网络的力量。
　　“那个，你不就是傅乐？哎哟！真人比上镜漂亮！”
　　“哇！世娱的老板娘，你怎么来坐地铁了？范总这么抠门？”
　　“人家是简朴单纯，你懂不懂。老板娘，能帮我跟影帝要签名吗？”
　　“我想要凌希的！”
　　进入地铁车厢后，傅乐就被围观，周围的乘客绕着她指点说笑，远处的乘客闻风而来，那节车厢霎时水泄不通。
　　傅乐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形，惊慌难免，但也竭力平静，对大家的言辞只笑着点头，不回应。
　　直至出站，她逃一样，一身汗。
　　原以为回到出租房会天下太平，谁知电话响个不停。电话微信，亲戚朋友，同学同事，熟悉的不熟悉的，全一窝蜂汹涌而至。祝福她的倒好回应，有问能不能拿明星签名的也不难办，难就难在有人想走后门进世娱，当普通员工就算了，一开口就说要当明星，傅乐目瞪口呆。
　　她身心疲惫，当初只想到帮范锐晏奕澄清，未想到会给自己招这么多事。幸好，傅母看了视频，对范锐有了认同，暂时不反对了。
　　范锐回来时，傅乐已经在床上睡沉了。
　　可惜她睡得惴惴不安，总感觉事件没这么简单就平息。她一夜成名，跃升至人生终点，宛如一场梦，却特别害怕梦醒时分会跌得半死。
　　半夜，傅乐扎醒。她一动，贴着她的范锐跟着醒了。
　　范锐见她在怀里辗转，醒透了，问她是否不舒服。
　　傅乐摇头，默了默，才决定问那个“内/幕君”到底是谁。
　　范锐：“应该是严华。”
　　傅乐茫然了。
　　“他就是想怼我怼世娱，跟你无关，别多想。”
　　范锐安抚着怀里的人，心里琢磨，那“内 | 幕君”早期是严华操控无疑，这次爆恋情又误导＃范总影帝CP＃的，恐怕不是严华，至少不是他一个人所为。
　　范锐让李旗去查，可查出之前，他就确认那个“内/幕君”背后的人已经不是严华了。
　　因为不过两天，傅乐就被人扒了个底，她与严华昔日的恋情也被铺了上网。
　　内/幕君：哟，看看你们的老板娘是什么人，前男友来头也不小，传闻在大学时就是心机婊呢，对二代三代套了一个又一个，能不能出一套吊金龟婿教程？[长微博]@我只是一个安静的道具小工
　　“内/幕君”将傅乐与严华两三年前的恋爱史，他们的合照，以及严华的背景，整理成一篇长微博发上网，并@了傅乐，引起轩然大波。
　　网友未反应过来，就又有人跳出来，声称自己是傅乐的同学，晒出毕业合影，再把她品头论足了一翻，全是负 | 面 | 评价，并结论：盛世白莲花，一等心机婊。还说她飞上枝头人更傲慢，电话微信不回，要么官腔，牛逼轰轰的。
　　对于嫁给有钱人这件事，本来就有不少路人网友替条件不差的自己抱打不平，如今有关傅乐的负 | 面 | 消息一上来，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管什么目的想法，都乐意冲过去踩一腿。
　　我前任是猪肠：呵呵，之前谁说她是心机婊的？先知啊！
　　北大首席清洁大婶：男人辨别白莲的智商为0。
　　初恋恐惧症候群：范总快看清心机婊的真面目！@世界娱乐官方微博
　　网络震惊部门：别装单纯了，现在流行网红。
　　网友跑到傅乐微博下闹，部分言辞不堪入目，前两天被围观的祝福尚未消化完，傅乐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至谷底，甚至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几年好公民的日子都是白过的，比作品被抄袭盗用更难过更憋屈——这至少能打官司讨公道，被网友讨伐却不知去哪评理。
　　不过凡事都有真粉与黑子，有人踩她，就有人崛起帮她。
　　铁挙无敌小小景：某些羡慕妒忌恨的嘴脸不要太丑恶，我跟傅乐做了几年同事，她人品三观无问题。说她有问题的是本身有问题。
　　腊月冰棍：我不相信运营一家这么大的娱乐公司的老总会是个脑子进水的人。一大波屁民替人家老总操心娶媳妇的事。
　　明天你要嫁给我了：乐姐人很好，对新人很照顾，从来不卖资力！
　　隔壁大叔特别帅：人品保证，傅乐是我见过最简单的女生。
　　可爱到长毛：好羡慕你们都认识老板娘，我不认识老板娘，但她在镜头前好真实啊，我撑她！
　　我是一个萌萌的逗比：乐乐最乖了！你们谁都没资格批评她！
　　人怕出名猪怕壮，由于这次事件，傅乐向耀策请了长假。她呆在出租房，接到傅母的电话，听到妈妈的声音时，她忍不住，委屈得哭了。
　　傅母听着就难受，之前还替女儿找到个有担当的二代而欣慰，现在才明白到底是有间隙。她转身给晏奕打电话：“世荣啊，乐乐压力很大，那个范锐到底靠谱不靠谱的？不靠谱就算了，我们不搞事，安安静静过日子好了。”
　　“阿姨您好，我是范锐。您放心，网上的事已经在处理，乐乐跟我保证能过安乐日子。”
　　傅母等着晏奕说话，没料到听见的会是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她又尴尬又无语。
　　后来电话被晏奕抢回去，他说：“阿姨你姑且等两天，范锐在想办法，实在不行，我送乐乐回来。”
　　范锐坐在会议桌顶端，沉着脸斜着眼盯着退到角落讲电话的晏奕，再次质问在座的各位高层：“要么给我想办法，要么给我滚！”
　　想当初他被人爆料被挂网，范锐都能保持良好心态，冷笑以对，淡定从容地想应对办法，不急不躁，哪像现在？除了不踏实，网友尖酸刻薄的话就像利刃，嚣张跋扈地刺向他心脏，他却没有反击之力。
　　傅乐本身并非公众人物，没有粉丝基础，换句话说，她被攻击了，也不会有大量视死如归又忠心的义勇军帮她还手。所以水军出动的话，炒作太明显，到时只会让人更鄙夷。
　　网上替傅乐撑腰的零丁网友，范锐基本都猜出他们是谁，可惜势单力薄，眨眼就淹没在成千上万的网友评论中。
　　来开会的世娱高层，目睹范总比以往任何一次公关危机都要黑脸后，出于明哲保身，不敢乱说话。
　　但不怕死的人无时无刻不在自我挑战。
　　“范总！那内裤君又爆料了！”
　　全会议桌的人统一节奏地掏手机，点屏幕，眼珠上下一扫，再惊呼：“草！”
　　微博上，内/幕君：看，你们的老板娘，跟范总一起之后，又勾搭前男友严公子呢！[图片]这严公子也是的，明明有婚约在身，还找前女友再续前缘。呵呵，富会玩。
　　图片是那回范锐卖傅乐给严华，在拉面店里，严华嬉皮笑脸地搂着傅乐肩膀，靠近得几乎要亲上去的情景。
　　范锐气炸了。自从那天严华去体育馆堵傅乐找茬，范锐就把他拍的那张照片藏起来了，没发过给别人。他本身也不愿不敢再看一眼，一看到，就记起自己曾经有多蠢，多无耻。而严华当时目中无人地调戏傅乐，也教范锐后知后觉地愤怒痛恨。
　　他不知道网上那照片是谁拍的，可从角度来看，跟他拍的相差无几，也够诡异的了。
　　范锐把手机往地上一砸，喝道：“叫人把照片全删了。全删了！”
　　这微博一发出，除了对傅乐雪上加霜之外，对严华也造成打击。
　　钱家向严家提出解除婚约，以严华不忠不实为由。
　　严华对钱婉虽无强烈感情，但钱婉不是招人讨厌的女生，相处下来，他发掘了她不少优点，已经做好与她共度余生的准备。如今退婚，严华第一时间去琴行找钱婉，连追究范锐责任都是其次。
　　相较严华的焦虑，钱婉的表现镇静得冷漠。
　　她坐在钢琴前，若无其事练习，任凭严华站在旁边磨破嘴皮。
　　“钱婉，乐乐是我以前女朋友，我们毕业后没见过面，那次碰上了，才一次吃顿饭。你要是不喜欢，我们以后不见就是了。”
　　钱婉无动于衷。
　　她平日善解人意，说一明二，这是严华第一次哄她，倍感无助。
　　“严钱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你一个女孩子，有过婚约又退约，对你以后不好。”
　　“我跟乐乐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她有男朋友，就是那个姓范的。”
　　好说歹说，钱婉依旧无言。
　　严华站在钢琴边，听着激昂悲愤的乐章，看着面无表情的钱婉，他不再说话了。
　　钱婉安静地练习了两小时，手腕有些酸软，她才站起来去茶水间休息。
　　严华跟在她身后。
　　茶水间溢满茉莉花茶香，钱婉沏完后准备倒一杯，但手一软，茶杯倒了，热茶眼见要洒她身上。
　　严华眼明手快拉开她，两人距离一近，他索性把她抱到怀里。
　　钱婉挣扎着，严华不松手，“我错了。能不能别取消婚约？”
　　他不想原来的准备都落空，那种感觉一时间填补不过来。
　　钱婉怒了，捶他胸口，捶到她手痛，累了，严华仍不为所动。
　　他恳求：“你说句话。”
　　“你要我说什么！”
　　钱婉语气中的冷调跟她给人的温柔印象大相径庭。
　　严华一时失语。
　　钱婉则打开了话腔，“严华，我条件不差。”
　　严华下意识接话：“你条件很好。”
　　是圈子里最像样的。
　　钱婉冷笑：“所以我值得更好的。”
　　“我不够好？”
　　严华难以置信。他自认是圈子里最踏实上进，保准家族能富过三代的接班人。
　　钱婉趁他发懵，摆脱了钳制。她理平衣衫，说话轻描淡写：“你不爱我，再好也与我无关。呸！”
　　严华怔在原地。
　　傅乐留在出租房，躲被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吓得她抖了抖。
　　她迅速一动不动，装睡。
　　范锐不勉强她，西装都没脱就躺在她身边，搂着她腰间，轻声细语说：“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有人建议，要网友忘记这单黑料，那就用另一单黑料去掩盖。
　　范锐想到不想就否决了。
　　“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用另一单黑料去掩盖，只是利用人们的健忘，哪天他们想起来又挖出来消费，你会再受伤害。我要他们看到你真实的一面，口服心服。”
　　所以，他决定运作一个真人秀节目，让傅乐参加。
　　节目会以比赛竞技性质设案，邀请行业达人参加，一试高下，再经专业评分定出冠军。这节目将不计成本，动用世娱一切资源，务求帮傅乐树立形象，吸 | 粉！
　　傅乐消化了好一阵，才翻过身呆问：“我什么都不懂，有资格参加吗？就算硬去参加了，也赢不了啊。”
　　现时最流行的竞技真人秀，考体力考脑力，还考演技！傅乐被好几个人批演技太差，她没信心。
　　范锐用手指刮了刮傅乐脸上已经干了的泪痕，她双眼红肿，声线沙哑，不知道一个人哭了多久了。
　　他本来心里特难受，但想到她很快就能翻身，范锐叹出一声松了口气的笑。
　　“竞技项目就是做道具，你要是赢不了，还好意思叫霍尔希斯文收你为徒？”
　　范总一声令下，整座世娱马上运作。
　　由于条件成熟，资源丰富，节目组不出两日就成立，至于比赛项目与章程，伍大景通宵加班，也在两天之内全部搞定，并叫张五行去参赛。
　　张五行一头雾水：“啊？大景哥，我去参赛，会丢人的。”
　　伍大景：“就是让你去丢人，才衬托出乐乐牛逼！”
　　“……”
　　以往范锐从不参与制作，现场也很少露脸，但这个节目，从拍板到播出，他全程监督。这个节目组也特别“横行”，一遇到困难就找范锐哭诉。范锐瞪瞪眼，全部绿灯通行，好使过万能 | 钥匙。
　　享受着范总的纵容与偏袒，自然有代价，节目组的目标要求——快，精！
　　快——由于临危受命，等不及备案上星，所以节目最初只在世娱视频网播出。
　　精——而道具制作本身冷门，参赛的行家又全是幕后人员，没有自带人气，为了吸引观众提高收视，世娱动用旗下最顶尖的艺员轮流去坐阵。
　　影帝晏奕第一个上。免费。
　　另外几个营销团队在网上狂轰滥炸，于是乎，《道亦有道》收视爆表。
　　第一项比赛是关于恐怖片，为省时间，节目组将傅乐之前为吴导的惊悚片制作的溶化脸面具摆上台。后期制作时，加入动态Q版语句，指着脸具显示——范总头像，以及设计对白——本总总曾经被这面具吓尿［微笑］
　　新颖鲜活，有趣又自黑的风格，叫好又叫座。
　　节目的唯一目的——捧傅乐，可傅乐毫无觉悟。一进入比赛，她就埋头苦干，极尽心思设计制作，完全陷入封闭状态，忘记了这只是真人秀，而以为是真正的比赛。她根本不理会晃来晃去的镜头，导演喊破喉咙她都听不见，不抬一下头……
　　很多网友透过节目，认识了傅乐，明白了范锐之前为什么盛赞她“认真，踏实，吃苦耐劳，对自己热爱的事业，不问前程不究回报地投入专注”。
　　节目每周三集，播出一周后，傅乐的微博粉丝激增至20万，形象越来越正面。
　　我每天失眠：wuli乐乐能不能抬一抬头？我看了三集，尽看你脑顶的发旋了。嗯，没头皮！［拇指］
　　最爱猫耳朵：乐乐好萌，傻那种萌。［微笑］范总表打我。
　　精神病是精神不是病：乐乐用哪只牌子的洗发水？求推荐！
　　寡人寂寞：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个傅乐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拍真人秀的？？？
　　痛经怎么办：乐乐你一定要赢！到时上台领奖，记得抬头！
　　蒙脸侠模特：范嫂卡哇依呢！范总好眼光！
　　完美去脚臭：因为那个溶化脸面具真的很恐怖，所以范总爱上了你。［微笑］猿粪真奇妙。［DOGE］
　　贱小贱：影帝好暖，从头到尾都护着乐乐，好像哥哥！我也想要一个影帝哥哥。［DOGE］
　　傅乐形象树立了，经过几轮黑转路，路转粉，她微博粉丝的数量每日递增。
　　有些奇怪的是，在傅乐风头正盛的阶段，那个“内 | 幕君”没再跳出来泼脏水，黑傅乐的声音日渐式微。
　　听完几个部门的综合报告，紧张了过半个月，瘦了近十斤的范锐真真正正松弛下来。
　　他再次坚信：世娱出品，必属佳品。
　　亲历全过程的晏奕，觉得唯利是图冷血无情绝不妥协的范锐，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把实情转告了傅母，并叹道：“阿姨，你暂时可以放心了。”
　　傅乐这段日子也辛苦得很。平时只见明星艺员在镜头上演出，今时今日轮到她，她体验到个中艰辛。
　　回到出租房，她倒床就睡。范锐比她还晚回来，同样倒床就睡。
　　睡到天昏地暗时，一串电话铃声闹醒了他们。
　　谭律师：“范总，好消息，郑妍接受庭外和解！”
　　范锐揉着眉心，没听清，“你说什么？”
　　谭律师重复后，范锐顿了顿，才说：“不接受，继续打，往死里打。”
　　谭律师笑：“我明白，只是跟你报个喜。”
　　傅乐懵懵松松，问怎么回事，范锐复述后，她醒透了几分，讶问：“为什么？”
　　“她本来胜算就不大，现在见你出名了，更加心虚。不用管她。”
　　“那……”
　　“别那了，既然我们都醒了，做点运动吧。”
　　………………三千字不可描述和谐和谐。
　　期间——
　　“你最近瘦了，胸都小了。”
　　“你不也一样？力气都没了。”
　　“……”
　　“啊——啊——”
　　“力气还没吗？这样呢？这样如何？行啊，胸小了我给你揉大它……”
　　节目录制休息时间，傅乐刷了下微博，她的粉丝数已经逼近100万，未读私信几万条。她只来得及看自己特别关注的，当中有“道亦有道”。
　　道亦有道：听说霍尔希斯文要来中国，他真的还活着。［微笑］
　　傅乐惊呆了！激动地给范锐打电话。
　　范锐淡淡一笑，“想不想跟他吃顿饭喝喝茶？”
　　“痴人说梦。”
　　“世娱下部电影作品请他做首席道具设计。”
　　“天！他不是什么电影作品都接的，你们要拍什么？”
　　超人大战哥斯拉？
　　范锐懒洋洋道：“就是吉衣茂村的漫画啊，《地狱使者的不归路》。”
　　“！！！”
　　傅乐觉得见范锐的父母叔叔阿姨时，都没这么紧张。
　　她僵硬的脖子不听使，费了很大劲才抬了抬，让视线更加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偶像。
　　隆冬了，霍尔希斯文穿着海军条纹短袖衫，顶着一头稀疏的白发，偶尔甩甩刘海，用牙签叉着拍黄瓜吃，回味无穷，吧唧吧唧嘴。
　　“我每年都来中国，去终南山修仙两个月，不吃肉，只吃素。最爱拍黄瓜，噢！一定要很多蒜泥的，yummy yummy呢！”
　　范锐与傅乐：“……”
　　“嗝～抱歉，吃拍黄瓜吃饱了，嗝～”
　　那俩人又：“……”
　　“对了，小伙子，你说介绍哪个徒弟给我？”
　　范锐来了精神，指指傅乐，“霍尔先生，就是她，傅乐。之前郑妍自称是她作品的那件‘黑翼’，其实是抄袭傅乐的。傅乐最近参加一档道具制作比赛节目，准备拿冠军了。”
　　霍尔希斯文又打了两个嗝，“哦，傅乐啊，天天给我发邮件那个。”
　　傅乐奇了，即问：“你知道？”
　　霍尔点点头。
　　傅乐心想：那你为什么不回信？
　　霍尔舔舔牙，“我觉得回信没诚意，正打算明年去终南山时，过来找你呢。”
　　傅乐大喜。
　　“郑妍那作品我也很奇怪，风格跟你平时发给我的作品图很像，所以我让她寄给我，亲眼检查一下……”
　　范锐追问：“那你发现她是抄袭的？”
　　霍尔：“……没，我还没开始看，最近太懒了，哈哈哈哈哈哈……嗝～”
　　“…………”
　　结束了与霍尔的黄瓜，哦不，饭局，范锐直接把傅乐载到自己公寓。
　　“我以前一个人住，装修很硬，你未必喜欢。你喜欢什么风格？我家你作主了，或者再买？”
　　傅乐踏进这个充满她男人气息的空间，缺氧般兴奋。
　　范锐带着她参观。
　　“‘范总’微信头像的照片就是从这里拍的……”
　　“《计策》杀青宴那晚我醉了，坐这里迷迷糊糊地回忆你的样子……”
　　“伍大景讲完鬼故那晚，这灯我亮了一夜……”
　　“你第一次生我气时，我在这里想用什么办法哄你……”
　　“你说分手，我躺在这失眠了一周……”
　　傅乐安静地听着，听着听着，眼湿了。
　　范锐笑她，“真眼浅。”
　　傅乐只笑不语，擦了擦泪花。
　　范锐从背后拥着她站在落地窗前，过了好一会，“下周陪我去见爷爷，第一次呢。”
　　“啊？”
　　傅乐想起叔叔阿姨，想起网上贵子骚浪贱的故事。
　　“怎了？不愿意？”身后男人语气有点危险，然后威胁：“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女人，你不嫁我不行了，范太太。”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完结章了，多谢一路支持的各位！！鸭写得这么难看，真真为难你们，你们都是英雄！！另外，鸭厚颜无耻地拉票——隔壁新文，重生文，能收藏收藏吗？［汪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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